上當了!
這一刻,莊毅心中就這一個念頭,來不及細想,腳下一點,身形如同在低空滑翔般,飛速向辦公室外退去。
仍然是拉開距離。
與刀劍客序列的超凡者戰鬥,最重要的就是與之保持安全的距離,這是超凡世界中所公認的真理。
不管是已知的情報還是眼前所見,莊毅眼中的李慶,儼然就是一位刀劍客,而且,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刀劍客序列者。
榮光夜總會中發生的事自然也在他們的掌握之中,正是因為吸取了這個教訓,在莊毅身形倒退的同時,一層泛著金屬光澤的裝甲自他背後蔓延而出,像是泄開的水銀,幾乎是眨眼之間,便已經將他整個身子都包裹了進去。
槍手序列到達二階之後,便可讓械源質覆蓋全身除了頭顱以外的任何位置進而形成一層致密的金屬防護,這層金屬防護又會依據所添加金屬與超凡者自身的“手藝”,對超凡者產生不同的增幅效果。
鼓搗機械,操弄金屬,這本就是槍手序列超凡者專精的領域,隨著超凡能力的進化,這層金屬防護儼然就成為了槍手序列超凡者獨有的、可以進化的特性裝甲。
也就是這層金屬防護,讓莊毅能夠像是落地的鳥雀般,身不著力,貼地滑行。
感受到那一層覆蓋軀乾的冰冷金屬,莊毅心中大定,眼中的驚駭也變為森然殺意,隨即一抖手腕,灰黑色澤的槍身金屬反射出流淌般的光芒。
砰!砰!砰!
三枚子彈,從同一把槍中射出,卻在空中劃出三道涇渭分明的灰色軌跡。
李慶幾乎是和莊毅同時動的,從金屬附體到子彈出膛,莊毅所做的一切,一一被李慶看在眼中,面對襲來的子彈,他隻不慌不忙,側身輕閃,便要與三枚子彈錯身而過。
吸收煉化虛源質,晉升一階後期的他,已然能夠捕捉到子彈的軌跡,莊毅拉開的距離,也正好給了李慶反應的時間。
就在這時,最後一枚子彈,速度毫無征兆猛然激增,呼嘯的穿風聲驟然炸響,從李慶的臉頰一擦而過,帶起一串細密的血珠。
若不是李慶臨危急變,於千鈞一發之際側開了腦袋,這一下就不僅僅是劃傷他的臉頰,而是直接從他的眉心穿過,帶走他的生命。
險!
此時的李慶,自是沒有時間去回味個中凶險,眼中寒光一閃,身形霎時變得模糊不清。
影蹤難覓。
洞縮陰陽!
這一招,能用來閃避,自然也能用進攻。
人影未現,劍光已至。
“不可能!”
莊毅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驚呼出聲。
瞬身,這是超凡階段,也就是四階以上選擇了分支道路的刀劍客,才能領悟並運用的超凡能力,李慶顯然不是禦己或者器靈中的任何一者,他是如何做到……
只是眼下的情況,顯然不容莊毅細想,慌亂間,他只能倉皇抵擋,泛著金屬光澤的雙臂勉強舉起,護住胸膛。
莊毅心神雖亂,但手上的動作卻是堅定,資料中的李慶不過是一個一階疑似刀劍客序列的超凡者而已,組織不會騙自己,也沒理由騙自己,這身械源質聚集而成的特性裝甲,足以擋住這一劍。
但下一刻,左手臂上傳來的斷骨劇痛,讓莊毅的臉色猛然大變,豆大的汗珠,已然從額頭上滑落。
裝甲雖然擋住了劍鋒,卻不能完全卸去這一劍上所附著的力道,拋開這一層械源質裝甲,槍手的肉軀比常人強不了多少,就連這被抵消過後的余力,也是無法承受。
刀劍客的劍,當真這麽難接麽?
李慶卻不管這麽多,身形浮現,見一擊不中,便將手中短劍朝上一拋,就著握劍的手勢,一把抓出,如猛虎撲擊,五爪分開,狠狠抓下。
銀灰色的虛源質在李慶的指尖躍動,像是一個個流淌而出的音符,又像是惡鬼吐露的爪牙,鋒銳之盛,隻讓人不敢逼視。
他不是刀劍客,論及刀劍這種需要勤加練習的冷兵器,始終是外行,不如拳腳來得自在隨心。
驚駭之余,莊毅更是訝異,從沒見過刀劍客
他怒吼一聲,這聲怒吼,既是鎮住心中的恐懼,也是強忍劇痛,揮展雙臂,與李慶鬥在一處。
他的左臂骨已然斷裂,這下,卻是用包裹手臂的源質裝甲強行帶動,運使起來難免有些滯澀,而且近身搏鬥實非槍手序列之專長,眼下只是被李慶纏上,不得已才要與之肉搏。
砰!
不是拳腳相接的聲音,而是臨近兩人的廊燈被飛去的利劍射中,應聲而碎。
燈光熄滅,黑暗湧起,哪怕現在正處白晝,走廊中的光線仍是不由得猛地一暗。
而黑暗卻正是李慶所需要的環境,每一寸黑暗都是他的借力跳板,那如虎爪般抓出的手掌,每經過一處黑暗,指尖那躍動的銀灰色光芒便會更盛上一分。
撕拉!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這一爪,竟是直接撕裂了源質裝甲,將莊毅的手臂抓得血肉崩裂,留下數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
“沒什麽不可能。你也不過如此。”
血液飛濺,李慶臉龐染血,在鮮血的侵染下,他眼中的戰意竟是更盛了一分。
精神在蠢動,在躍躍欲試,壓抑已久的精神,渴望著一場酣暢淋漓血戰!
陰影不是李慶的枷鎖,而是刺客的戰袍。
步伐調轉,身體微旋,李慶再度攻殺,借助著非比尋常的閃避能力與敏捷,於方寸之間,不斷地閃掠騰挪,每一次出手,那銀灰色光芒躍動的手掌,必定襲向對方要害。
出手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人。
在李慶這般近乎毫不停歇的進攻之下,紅磚樓二樓走廊裡,一道道“嘭嘭”的沉悶聲響,如擂動的鼓點般,不曾斷絕。
一步落後,步步落後,此消彼長之下,莊毅竟是左支右絀,被李慶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經過黑暗加持的虛源質凶威難擋,莊毅那引以為傲的源質裝甲竟是不能護他周全,拳腳相搏間,他所承受的傷勢並不比李慶好上多少。
兩人附近的地磚與牆面,早就在源質的震蕩中生出了無數道裂縫,玻璃被震碎,碎片嘩啦啦地落下,與破碎的瓦礫石塊一道劈裡啪啦地往地上砸去。
莊毅心中駭然無比,他本以為自己只要穩住陣腳,憑借著階位的優勢,哪怕是近身作戰,要壓製李慶不過是反掌之間。
而事實,卻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詭異的源質,好快的速度!
“李慶……你聽我說……我們沒有必要拚個你死我活……啊!”
余下的話語,盡歸於一聲怨毒之極的慘嚎。
就在莊毅一口氣岔開的空擋,李慶瞅準機會,身體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角度扭動,避開了那一雙泛著幽幽金屬光澤的拳頭。
與此同時,李慶掌指之間,銀灰氣芒凝聚,那柄本該存在於天花板上的短劍竟是緩緩浮現,手掌用力一送,微微受阻後,狠狠插進莊毅的右腰!
莊毅疼地臉龐都扭曲了,再顧不得說話,手肘下意識回頂,意欲反擊。
“呵。”
近身肉搏,終究不是槍手序列的專長。
似是對莊毅的反應早有預料,李慶頭也不回,半倒的身形借勢前衝,猛地撲出,一個漂亮的前滾翻,便與莊毅拉開了距離。
“啊!”
劍鋒切割血肉的質感從掌指之間傳來,卻是在撲出的同時,李慶手握劍柄,帶著入體的短劍,伴隨著莊毅的淒慘嚎叫,在莊毅的右腰開了一條猙獰的大口!!
哧哧哧!!
在莊毅的右側,一蓬鋼針四射而落,扎入四周的磚塊瓦力之中,刺地亂石迸濺,力道之大,幾可透骨。
如源質裝甲一般,二階的槍手序列超凡者已然可以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一定的改造,這一蓬鋼針,便是從莊毅的手肘射出,若不是李慶對源質的波動極其敏感,現在定然已經被扎成了刺蝟,關節被製,任人宰割。
右腰被切開,髒器破碎,血流如注,械源質如水銀般蠕動,向著傷口湧起,眨眼之間,竟是止住了血流,但虛源質所造成的傷口又哪裡是這般簡單?
而李慶,自不會給對方任何喘息之機,手中短劍猛地擲出,劍動身動,還未從疼痛中緩過神來的莊毅隻來得及側身躲避,下一刻,就被李慶扣住脖子,推著往牆壁上狠狠一撞!
轟!
又是一聲巨響,莊毅隻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骨頭起碼斷了四五根。
銀灰色虛源質在李慶掌指間躍動,扼住咽喉的手掌正要再度發力,包裹莊毅身軀的械源質忽然開始向上蔓延。
莊毅猛地抬起頭來,眼神中閃爍著憎恨與怨毒之色,左眼眼球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精巧纖細,冰冷幽寂的金屬管口。
管口內部,隱約有紅芒閃爍,一個個細小的秘文在紅芒中翻湧醞釀,奇特無比。
莫大的危機襲上心頭,李慶想也不想,瞬間將腦袋偏開。
刷!
紅黑相間的光束,幾乎是貼著李慶的耳廓,將那足足有數十米厚的磚牆熔了個對穿,射向天際。
高度濃縮的源質能量,在李慶的鬢邊留下一道燒焦的黑痕。
就是這一偏頭,擒住莊毅脖子的手掌勁力一泄,得以解脫的莊毅一把推開李慶,翻身躍出紅磚樓,手指一勾,一枚小巧的手雷就地滾落,手雷表面的數字,眨眼間就從“3”變到了“2”。
叮叮咚!!
李慶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子,就聽耳邊傳來連串的清脆聲響,見手雷正朝自己滾來,瞳孔不由猛地一縮,歪倒的身子,頓時被一陣灰霧包裹,消失不見。
兩次間隔太短,洞縮陰陽還不能再次使用,匆忙間,李慶只能先避入陰影,借助灰霧來減少自身受到的傷害。
“1”……“0!”
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李慶彈飛了出去,碎裂的爆破片被炎浪推向高空,治安局的二樓,炸開了一朵絢麗的黑色煙花!!
半空中莊毅扭過頭來,眼中閃過一抹快意雖身處黑色煙霧之中,但卻是完全不受影響。
槍手序列的超凡者,本就是槍火與戰爭的代言人。
此時,莊毅的左眼已經恢復如常,這一擊,是他面對高階超凡者時保命的底牌,每使用一次都是莫大的耗費,卻不想今天這一手會用在李慶的身上。
源質裝甲讓莊毅下落的勢頭被控制在傷體可以接受的范圍內,直至安穩落地,包裹周身的械源質漸漸褪去,莊毅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那是勝利者的自得,也是他對失敗者的嘲諷。
煙霧隔絕了四周的視野,交手時弄出的動靜讓治安局附近的街道亂成一片,周遭一片喧鬧,人群如羊群,只顧著尖叫奔逃。
透過煙霧,看著紅磚樓正中那被劍與槍托在正中的治安徽記,莊毅的嘴咧的更開了,身受重傷根本算不得什麽,一種罪惡的征服快感,已然漫上了他的心頭。
治安局又如何?
踐踏法律,隨心所欲,凌駕於世俗之上,這就是超凡者!
但很快,莊毅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在那煙霧之外,在那尖叫著四散奔逃的人群之前,多出了一排排黑黝黝的冰冷槍管。
在這排冰冷槍管的背後,是一群身著黑製服,佩藍領章的治安員。
“等一等……”
滾滾濃煙之外,高志槐神情冷漠,一張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隻輕輕一揮手,旁邊的傳令員立時會意,深吸一口氣,腮幫鼓起,吹響了手中的哨子。
“籲!!”
哨音震天,槍火齊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