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中心區通天塔,前所未有的浩劫降臨在了這裡。
巨頭企業在新月城地區有著許多辦事處,受他們直接控制的大小子公司更是不計其數,成員遍布各個行業領域。
而能在通天塔工作的人,毫無疑問都是巨頭企業中的精英員工,他們自詡高人一等,不屑與普通人呼吸同一片空氣,高高在上俯瞰著凡間。
在他們眼中,這座城市就是一個巨大的遊戲棋盤,底層人的生命不過是一枚枚擺上台桌的棋子,供他們肆意玩弄。
贏了,他們心滿意足高呼,欣悅地拿走戰利品。
輸了,不過是輸一場遊戲而已,隨口抱怨幾句,然後又可以去開新的一局。
百年來周而複始,遊戲輸輸贏贏,棋子換了一批又一批,被取悅的永遠是那些幕後的玩家。
然而直到曙光153年3月20日這天,巨頭企業持續了一個多世紀的傲慢被徹底打碎了。
芬裡爾擊潰王冠廣場封鎖線、闖進通天塔後,開啟了最為瘋狂的屠戮。
一間一間搜殺,一層一層肆虐,巨頭企業員工被殺得血流成河,敢於阻擋的警衛和自動防禦兵器全被擊碎,再厚重的安全隔離門也無法阻擋狼王的步伐。
從外界看去,通天塔建築樓體不斷發生爆炸,火光與硝煙隨著芬裡爾的肆虐在各個樓層間升騰而起,一層屠完繼續往上,上面屠完再繼續往上,越來越高,仿佛將整座通天塔擊穿。
沒有憐憫,沒有妥協,只有償還罪孽的殺戮與鮮血。
合子公司塔樓199層,趙弈鳴在警衛的護送下面色陰沉走著,在這危急時刻,他依舊走得不緊不慢,保持著大領導應有的風范。
之所以能這麽穩,主要原因是芬裡爾還在中低樓層肆虐,暫時沒有威脅到高樓層。
高管們有非常寬裕的撤離時間,他們只要從緊急通道前往空中載具層,搭乘浮空車離去就好了。
芬裡爾的蒼狼血碼再強,也不可能憑空長出一對翅膀來追浮空車。
在緊急通道處,趙弈鳴看到了前方另一支護送隊伍,而且很特別,被護送的是一名躺在移動病床、全身上下插滿各種生命維持器管子的中年人。
趙弈鳴將松散的領帶收得緊了些,上前來到中年人身旁,頷首道:“薑總。”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合子公司新月城分部總裁,薑元。
雖然外界都把趙弈鳴稱作“趙總”,實際上他的職位是副席,只是薑元身體狀況糟糕,平時已經沒法工作了,總裁權力才移交到了趙弈鳴手中。
薑元雖說已經不管事了,但他的頭銜畢竟還在,在總部的威望和人脈也更深,趙弈鳴在他面前必須保持恭敬。
薑元臉上帶著呼吸面罩,那雙半睜半閉的渾濁眼眸並沒有看趙弈鳴,只有虛弱的聲音傳來:“小趙啊,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好,很多年沒管過分部的事了。”
“當年那麽多的高管裡,我選擇了你,就是因為你能力出色,眼光卓越,凡事在你手上都能辦得妥妥帖帖,為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問題也在這裡啊,你太熱衷於立功了,控制欲也太強了,凡事都想掌握在自己手裡,那些不合你心意的花花葉葉,你總是要想辦法修剪掉。”
說到這裡,薑元渾濁的眼瞳微微側過,就這麽瞥著趙弈鳴:“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剿不如撫,不要動不動就對下面的人開刀。”
“用利益分化他們,製造衝突瓦解他們,讓他們互相仇視,彼此削弱,自己作壁上觀,這才是上上之道。”
“可你呢?為了向總部獻禮,非要帶人直接下場按死狼王,好事後邀功早點坐上我的位置。”
“你說你急什麽?等再過幾年我退了或者死了,這位置不遲早是你的?就這麽點時間你都等不住?哎.年輕人辦事毛躁,真毛躁啊”
薑元說著說著閉上眼睛,也不知是供氧不足了,還是對趙弈鳴失望透頂,他沒再和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後生說任何話。
趙弈鳴全程只是咬牙低頭聽候訓斥,一句話都不敢接,也沒臉接。
待薑元不再開口後,趙弈鳴欠身把路讓了出來,讓對方先過,自己緊隨其後。
一行人來到飛行載具層,這裡的浮空車和運輸艇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掩護高管們撤離。
趙弈鳴恭送薑元上了專門的運輸艇,還沒來得及說保重,突然聽到“嗡”一聲,已經發動起來的運輸艇引擎突然熄火,所有指示燈全滅了。
趙弈鳴眉頭緊皺,朝駕駛員質問道:“怎麽回事?!”
駕駛員臉上寫滿茫然,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我我不知道起飛系統應該是全自動智能化的我什麽都沒動,突然就壞掉了.”
異變在這一刻毫無征兆爆發了。
庫中的所有飛行載具接二連三熄火,無論直升機、浮空車、亦或是運輸空艇,一架接架艘陷入癱瘓,任憑駕駛員們怎麽操作都沒用。
與此同時,周圍那些智控燈、電子門、以及所有依托於電子系統運轉的設備全部宕機,就像有一場致命而無形的電子瘟疫在蔓延肆虐。
趙弈鳴不知所措時,接到了來自信息安全部門的電話:“趙總!通天塔的電子系統終端被某種病毒攻破了!來源未知!所有電子設備已經全部陷入癱瘓!請立刻從地面人工通道撤離!請立刻”
信息安全部門的人還沒來得及喊上幾聲,通訊系統也被那未知的病毒癱瘓,整座通天塔茫茫多的人們與外界失去聯系,變成了一座座被困在汪洋大海上的孤島。
看著周圍高管們驚恐的眼神,耳邊縈繞著地板下方隱隱逼近的震動,一股寒流從趙弈鳴脊背蔓延而下,仿佛要將四肢都凍住。
生平第一次,這位人類精英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
通天塔低樓層區域,戰鬥一刻不停進行著。
王冠廣場之戰看似慘烈,造成了很大的傷亡,但主要是由於最開始的密集陣列,被芬裡爾輕輕松松一掃一大片。
後來這些人反應過來了,隊形散開,芬裡爾的殺敵效率自然也越來越低。
通天塔所部署的超凡戰士有1.2萬人,直接死在王冠廣場的僅一千多人,佔總數的10%左右。
後來芬裡爾不再於廣場纏鬥,直接衝進通天塔,剩下那上萬名超凡戰士也都緊追其後,意圖阻擊延緩她的攻勢。
倒不是忠誠刻進骨子壓倒了對死亡的畏懼,而是對這些人而言,他們沒有任何選擇。
上,運氣好尚有一線生機,哪怕不幸戰死,自己的摯愛親朋仍會獲得公司優待。
當逃兵,或者故意磨磨蹭蹭躲在後面,總部絕對有能力事後調查並清算,用慘無人道的酷刑讓他們度過下半生,並保證他們的家人享受同樣的“待遇”。
所以,這些超凡戰士此時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壓製住自身對死亡的恐懼,用生命不計代價阻攔芬裡爾,掩護領導們撤離。
這個過程中,不斷有義體植入者撲到芬裡爾身上,利用激光戰刃刺向她的血肉,直至被蒼狼利爪打成無法複原的廢鐵。
受靈腦改造者操控的構裝凶獸接二連三發起自殺性衝鋒,活著的時候用爪牙撕扯芬裡爾的身軀,死了也要讓自己龐大的軀體倒在過道裡,堵住她前進的路。
血碼攜帶者也對芬裡爾釋放著各種各樣的能力,不斷造成殺傷,哪怕被猛烈的反擊命中瀕死,也要用牙齒在她身上咬下一塊肉。
通天塔的過道中,各種支離破碎的屍體躺了一地,鋪成一張猙獰的血肉地毯。
至此,巨頭企業所部署的超凡戰士已經損失近半,這種不計代價的攻擊確實對芬裡爾造成了嚴重殺傷,那高大的蒼狼之軀早已裹滿血泥,其中一大半都是她自己的,混身上下隨處可見猙獰的傷口。
然而,蒼狼血碼最可怕的地方就在這裡,攜帶者越是受傷,血碼力量就越強大。
邁向生命終點的每一步,蒼狼血碼攜帶者都會一直變強下去,直到自己的身體在那股狂怒肆虐的力量下陷入崩潰。
相比於在王冠廣場,芬裡爾此時的力量已經因傷勢強了好幾倍,攻勢也愈發狂暴,利爪撕裂著面前所有巨頭企業戰士以及那些狼狽逃竄的員工,不斷向上。
200層高的通天塔,已經被她越過了一半。
“轟——”隨著走廊牆壁被擊垮,芬裡爾蒼狼化的身軀從中衝出,應急撤離通道中倉皇逃竄的巨頭企業員工全部被震翻在地。
“噗嗤噗嗤噗嗤——”一個接一個,他們還來不及起身繼續逃跑,就在慘烈的血肉撕裂聲中被蒼狼利爪撕碎。
芬裡爾衝向過道盡頭一個趔趄奔跑的長發婦女,正欲將她撕碎,對方直接嚇得摔倒在地,雙手抱頭尖著嗓子不停嗚咽:“別!別殺我!我只是個外包工人,我肚子裡還有孩子!!!”
這名婦女穿著保潔工的衣服,整個人披頭散發,把腦袋埋在臂彎間嗚咽,她的肚子圓鼓鼓隆著,看上去已經有好幾個月的身孕了。
那隻懸在婦女頭頂的蒼狼利爪停滯片刻,最終收了回去。
“轟!”芬裡爾反手擊穿附近的隔離門,繼續衝往更高的樓層。
終於,在與巨頭企業戰士殘部的廝殺中,芬裡爾抵達了第150層的飛行載具區。
之前聚集於此的巨頭高管們有的已經四散逃命了,也有的寄希望於工程師盡快修複系統,仍在這裡繼續等待撤離。
前者能不能僥幸逃掉另說,後者則做了他們人生中最錯誤的選擇。
因為直到最後一刻,電子系統都沒能恢復。
“轟——”當載具區那扇重型合金隔離門被利爪撕開時,所有滯留於此的巨頭高管們都看到了那具鮮血淋漓的蒼狼之軀。
芬裡爾身上沾染的血泥足有幾公分厚,有些因為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而乾涸發黑,更多的則是在新近戰鬥中剛掛上的,還在不停滴落猩紅的血。
那雙暗紫色眼瞳倒映出了巨頭高管們驚恐的臉龐,以令人膽寒的目光逼視著在場所有人。
恐慌情緒如瘟疫般在周圍蔓延,空氣仿佛被凍住了。
這些巨頭企業高管一直以來都自詡為人類精英,覺得自己是比普通人更加高等的存在。
但在絕對平等的死亡面前,他們不僅無法保持理智,甚至有人嚇到失禁,褲腳不停滴落著腥臭的液體。
人群之中,月見裡龍一顫巍巍走了出來,這位執掌黑域集團新月城地區分社二十多年的老者此時也是臉色慘白,但作為地區最高領袖的他仍保持著最後一絲體面和尊嚴。
他拄著龍頭杖來到芬裡爾高大的蒼狼之軀前,絲毫不顧那滿身血汙,小心翼翼伸出顫抖的手,搭在了那條蒼狼化的胳膊上。
他用盡可能平穩的語氣安撫道:“芬裡爾,聽我說,哪怕到了如今這一步,我們還是有和解的余地。”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為父親當年蒙冤而死之事復仇也好,又或者是為了別的什麽也好,你殺的人已經夠多了,真的沒必要再殺下去了。”
“不妨說說你的訴求,你想要什麽?現在是文明社會,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無論你想要什麽,我們都會盡可能滿足。”
“噗嗤——”蒼狼利爪掃過月見裡龍一的身軀,他的身軀瞬間被撕裂,殘破的碎屍落了一地。
沒有商量,沒有談判,沒有任何言語,只有沉默的殺戮。
沉默,這是人類這個種群最為傲慢的行為。
過去的一個多世紀,無數弱者在巨頭企業的壓迫下絕望哭喊,這些人類精英卻從不聆聽,就像對待螻蟻般永遠以沉默回應世人。
而現在,該輪到他們面對沉默了。
月見裡龍一的死瞬間引爆了巨頭企業高管們的恐懼情緒,這些人或驚叫著向後縮去,或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祈求著芬裡爾的憐憫。
亞歷山大的衣襟已經被冷汗打濕,他睜大眼睛嘶聲叫道:“芬裡爾,月見裡龍一確實該死,畢竟當年策劃迫害令尊的人就有他。”
“但我是近幾年才調過來的,跟那件事沒有半點關系!我甚至都不認識令尊!你冤有頭債有主,拿我開刀說不過去吧?!”
“停手,好嗎?有話好商量!你有神佑級的力量,總部那邊一定會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你說話!想要什麽?你說話!!!”
“噗嗤——”蒼狼利爪再度席卷而過,將這名首席執行官的身體也撕碎。
沉默。
芬裡爾給予這些人類精英的,只有最冷酷的沉默。
她在這片偌大的空間來回橫掃,將那些哭喊的巨頭高管們一一斃殺。
最後,只剩一位躺在移動醫療床上的活人。
或許是長久的病痛折磨早就讓薑元看淡生死,這是唯一一位沒有在芬裡爾面前情緒崩潰的巨頭高管。
他側目看著面前鮮血淋漓的狼王,長歎一聲氣,饒有深意地說:“年輕人,你把自己毀了。”
“噗嗤——”
沉默。
唯有沉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