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忠厚老實
像雞鴨鵝這些東西,常見的熟食做法無非就是兩種,要麽鹵、要麽烤。
由於“烤”這門技術對廚師的要求很高,不好掌握火候,所以陳凡決定暫且緩一緩,先傳授她們相對簡單一些的“鹵味”。
後世鹵菜系列品種繁多,什麽紅鹵、鹽焗、麻辣、泡椒、醬香、五香、涼拌等等,……陳凡也不打算都傳授。
好東西要慢慢往外拿,一下子全部拿出來,以後還怎麽發展呢?
再說了,讓人抄過去了怎麽辦?
只要盧家灣在縣裡的熟食店開張,陳凡敢肯定,至少縣城周邊的生產隊絕對會摻和進來,最晚3個月內,就會有競爭對手出現。
市場競爭嘛,優勢不用領先,一丟丟就可以,其他的可以再慢慢往外放。
所以綜合起來就很簡單了。
陳凡拿出一個用白布包裹的鹵味包,一本正經地說道,“別以為做熟食很複雜,其實很簡單,簡單到只要你們按照要求,將雞鴨鵝處理好之後,直接丟進鹵水裡開煮就完了。
所以大家都放輕松點,認真學就行。不過這裡面有兩個關鍵點,一個是我手裡的鹵味包,另一個是處理雞鴨鵝的方法。別看你們都是廚房裡的好手,我就問一句,你們誰做的雞沒有腥味?”
現場30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鴉雀無聲。
她們一年到頭都難得殺兩回雞,哪裡知道殺雞的正確方式?
廣東可能是全國最愛吃雞的地方,有個詞叫做“劏雞”,粵語裡的“劏雞”就是殺雞並清理內髒的過程。
雞子做得好不好吃,就是從劏雞開始。
陳凡學的劏雞手法,來自後世一位粵菜大廚的親自演示,而且是最講究去腥的白切雞。
這種雞做不好,吃著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人還會覺得難吃,可要是手法到位、火候恰當,陳凡能連嗦三盤不帶喘氣的。
之前還原不出來,現在嘛,以他的手藝,完全沒問題。更別說現在是要鹵,還要更容易些。
另外那包鹵料,也是出自一位鹵味大師的親自演示、並完整解析了鹵料配方的視頻。
不得不說,小視頻裡的糟粕多,可精華也不少,什麽樣的教程都能找得到,看看,現在不就用上了麽。
他看著相視不語的女工們,傲然微微一笑,“都有腥味?知道為什麽嗎?”
將鹵味包丟到桌子上,笑著說道,“那是因為你們殺雞的刀法不對,但是,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做出來的鹵雞保證只有香氣、沒有腥氣。”
嘩嘩嘩……
女工們立刻熱烈鼓掌。
雖然她們覺得自己殺的雞子燒出來也很香,聞不到什麽腥氣,也不明白陳老師說的刀法是什麽,殺雞還有什麽刀法?
但不妨礙鼓掌!
出門的時候,無論是家裡的祖宗父母公婆老公親戚七大姑八大姨,還是小隊的隊長會計保管員民兵班長左鄰右舍,都是千叮嚀萬囑咐,過來後一定要聽陳老師的話,尤其注意不要被淘汰,否則的話,……
恐有不忍言之事發生!
所以這裡的女同志一個個都特別特別認真,生怕漏聽到半句話,然後就會被淘汰。
陳凡被這麽多崇拜的目光注視著,不禁有些飄飄然,想到剛才簡單講了20多分鍾的楊興秀,終於理解了為什麽她那麽多話。
被這種目光看著,確實很容易話多啊。
不過陳老師是見過世面的人,自然不會迷失在這些崇拜的目光中。
他當即乾咳一聲,繼續講解製作過程,“殺雞的技巧我待會兒再講,另外呢,鴨子、鵝也有不同的宰殺技巧,不過你們不用著急,咱們一樣樣來,只要在8月30號之前能學會就行。
等到8月31號,你們就要奔赴縣城,製作出大批量的熟食,為9月1號的開業備貨。接下來,我要講的是怎麽煮的問題,咱們先理論、再實踐,然後理論和實踐相結合……”
……
前院辦公室,聽著中院傳來的慘叫聲,楊書記咬著煙杆不敢吱聲。
旁邊的肖烈文卻忍不住了,身體前傾看著葉樹寶問道,“裡面吵得我腦闊疼,伱給他們準備了多少隻雞啊?”
葉樹寶面無表情,伸出手打了兩個手勢。
肖烈文眨眨眼,“35隻?”
坐在角落裡的張文良目瞪口呆,“這麽多?”
安全擦了擦嘴角流出的淚水,“這些雞子太可憐了。一下子殺那麽多雞,等一會兒該怎麽辦哦。”
葉樹寶幽幽歎了口氣,“今天就有35隻雞和兩根筒骨,明天還有35隻鴨、後天35隻鵝,完了還有35隻兔子,萬一要是不夠,可能還得追加……損失慘重啊!”
其他人還來不及咽口水,這時楊興秀蹬蹬蹬地跑了回來,兩隻拳頭緊握,興奮地說道,“太刺激了,一下子殺了30多隻雞,那血濺得到處都是,……”
“啊?”
楊書記蹭地一下站起來,眼睛瞪得老大,“血濺得到處都是?”
隨即拳頭緊握連聲直罵,“敗家子啊敗家子,那可是雞血,做成雞血豆腐不能吃嗎?連個血都接不好,這就是他們選出來的人?我扒了他們的皮……”
楊興秀趕緊說道,“爹爹爹爹,沒那麽誇張。”
楊書記瞪著她,“不是你說的嗎?血濺得到處都是,哪裡誇張啦?”
楊興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就是用了點修辭手法。”
“修辭?”
楊書記瞪著眼睛,“我看你才是欠修理。”
說著就要擼袖子,旁邊張文良差點就要衝上去攔著。
公共場合可不興揍閨女啊。
楊興秀見狀趕緊說道,“其實我說的是事實。您什麽時候見過殺雞一滴血都不撒出來的?那雞子活蹦亂跳,再怎麽都會灑點出來吧?
她們30個人一起殺雞,再加上小陳,把整個院子都佔滿了,每人灑出來一點點,能不是血濺得到處都是嗎。”
這話一出,楊書記聽了沉默,張文良默默後退,安全、葉樹寶幾人捂眼睛。
最後所有人都看向張文良。
張文良有些莫名其妙,“你們看我幹嘛?”
安全嘴角微撇,“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楊興秀眼睛一瞪,像極了她爹,對著安全輕聲說道,“你、說、什、麽?”
安全立刻正襟危坐,乾咳一聲,“我是說,你跟陳老師合作了一次,就能形容這麽準確,說明進步很大。而某個人天天跟陳老師在一起,卻沒多少長進,著實值得深思。”
楊興秀瞟了他一眼,再瞟了某人一眼,心裡默默哀歎,確實沒什麽長進啊!
這時後院飄來一股濃鬱的氣味,有些難聞,卻又很吸引人。
楊興秀頓時眼睛發亮,“開始燙水拔毛啦,我去看看。”
說完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張文良當即搖頭感歎,“都24歲的人了,還一點都不穩重。”
楊書記立刻看向某人,牙根咬得嘎吱作響。
嚇得旁邊的人都不敢吱聲,連膽子最大的肖烈文,也默默地點燃了煙。
安全看了一眼同樣24歲的某人,默默站起身,往後面的中院走去。
……
殺雞放血、拔毛劏雞,再將雞子放入冒著蒸汽卻不燒開、還加了生薑蔥結的熱水中不停攪動,待到血水淅盡,再將雞子撈出來放置,然後去處理各種雞雜。
30個人排成六縱五橫的隊列,蹲在盆子前處理,雞腎雞肝雞心雞肫這些都還算好處理,最難處理的是雞腸。
要先將雞腸剖開,再將其清洗乾淨。
這裡陳凡特意準備了草木灰,摻入到水中,可以幫助快速清洗乾淨。
楊興秀過來的時候,便看見她們處理雞雜的樣子,先吞了吞口水,慢慢湊到陳凡跟前,小聲說道,“小陳,這麽多雞,等一下怎麽處理?”
陳凡轉頭看了她一眼,笑道,“這事你得去問你爹啊。”
楊興秀很是無語,“我爹就沒處理過這麽富裕的雞。”
她看向女工們,笑著說道,“我還是小時候看過這種場面,那時候生產隊辦食堂,大家都在食堂吃飯,殺雞殺豬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說完之後,又輕輕歎了口氣,“可惜就過了半年好日子,接著就遭了好幾年的罪。”
陳凡嘴角微抽,感覺冥冥之中有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趕緊乾咳一聲,轉移話題,“要不你過去問問他的意見?現在天氣熱,鹵味也放不了多久,最好還是在一兩天內吃完。”
於是剛跑過來沒兩分鍾的楊興秀,又轉身跑了回去。
接著輪到了安全。
他走到陳凡身邊,遞給陳凡一支煙,拿出第二支煙準備放嘴裡,就被趕過來的張文良摘了過去。
三個人站成一排,三道煙霧嫋嫋升起,目光都看著30隻大木盆。
過了一會兒,安全才說道,“這還是生的我就想吃,做成熟食去賣,買的人一定很多。”
張文良目不轉睛,“這東西賣多少錢合適?”
陳凡撣撣煙灰,“菜場裡的毛雞賣1塊2左右,咱們這個鹵味都給做好了,買回家就能吃,怎麽著也得翻倍吧,至於內雜,直接打8折。”
放在以後,鹵味攤上的雞雜比雞肉還貴,不過現在可不行,雞雜沒有油水,只能嘗點味道,不比雞肉,雖然也沒什麽油水,卻還能吃飽肚子。
兩人一起看著他,“這麽貴?”
陳凡聳聳肩,轉過頭笑道,“先別說貴,回頭安哥把這個價格報上去,看看商業局批不批就完了。”
看到兩人迷惑的眼神,陳凡便笑著說道,“你們去飯館吃過飯吧,一盤紅燒雞塊只有小半隻雞,卻賣兩塊六,一隻雞他們能做成3盤,賣7塊8毛錢。
而那些配菜和調味料加在一起也不到4毛,雞子他們買的是批發價,也就是9毛錢一斤,最多菜市場過一手算他們一塊錢,那按照一隻雞3斤重算,成本也不過兩塊七,實際上3斤一隻的雞子很少,兩斤半的雞子才正常。
那麽兩塊七的雞子,加上不到4毛錢的配菜、調味料,總共算他3塊錢吧,絕對綽綽有余。可是他們賣多少?足足7塊8毛錢,賺了多少?”
聽完陳凡的分析,剛才還覺得貴了的安全不禁連連點頭,“他們賺一倍半,我們才翻一倍而已,何況雞雜還打8折,這個價格絕對合適!”
說話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經將雞雜清理完畢,並且重新用水清洗了兩遍,再堆到一個大筲箕裡面。
陳凡轉身走向角落裡的一口土灶,將好大一個鹵味包丟進去,不一會兒,整個院子上空都彌漫著鹵料的香氣。
而大鍋裡面,兩根筒骨在沸水裡時隱時現,湯汁也熬成了奶白色。不過隨著鹵料包的加入,湯水的顏色也越來越暗,很快就被大火煮成一鍋鹵水。
陳凡一邊往裡面丟材料,一邊給他們解釋,這個湯底要怎麽熬,鹵料要怎麽放,先下什麽、後下什麽,這些都有講究,主打一個程序嚴謹、精益求精。
院子通道口上,楊書記咬著煙杆,卻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小陳教得這麽細,這是直接把配方都拿出來了啊,老葉,這些人可得叮囑好她們,從這裡學的手藝,絕對不能外傳,否則的話,可別怪我沒把醜話說在前頭。”
葉樹寶剛剛點頭,旁邊的楊興秀就捂著嘴小聲說道,“爹,您放心,這個鹵味的關鍵就在配料秘方上面,秘方只有我知道,那些材料都是我準備的,我已經交代好桂香和曉蘭,所有的廢料包她們都會收起來一起燒掉,保證不會泄露。”
聽到這話,幾個人當即連連點頭,“這個辦法好。”
張隊長,“所以只要把鹵料配方抓緊,這東西別人就偷不走!”
楊書記笑著點燃煙鍋裡的煙絲,“有了這個辦法,以後熟食作坊做得再大也不怕。”
肖烈文咧著嘴笑道,“小陳這孩子沒別的優點,就是心思細膩、忠厚老實,他辦事,你隻管放心就行。”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忍不住一起看向他。
心思細膩大家都了解,忠厚也能理解,畢竟放著地委的單位不去,就扎根盧家灣,可是、老實?
你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