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己方重炮的炮擊效果，朱靖垵忍不住蹙眉。

  “是沙袋？”

  “韃子倒是學的挺快！”

  說實話，清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學會用沙袋來防炮，是朱靖垵沒能想到。

  但是，他也就僅僅只是稍有錯愕而已。

  沙袋能防炮是不錯，但就憑清軍現在所營造的工事，最多也就防一防實心炮彈。

  甚至如果實心炮彈多了，他也扛不住。

  更別說，明軍現在可是裝備了不少能使用開花彈，以及能用開花彈打曲射彈道的大口徑臼炮的。

  想要攻克清軍的營寨也並非做不到，無非就是多費些力氣罷了！
  “傳令下去。”

  “讓馬德邦所部繼續向前，對清軍城南大營展開試探性進攻。”

  朱靖垵面無表情的說道。

  清軍城南大營的堅固程度雖然有些出乎預料，但仗依舊要打。

  讓新降的前鋒營去試探性進攻，嘗試著找出清軍大營的防禦漏洞，然後進行重點進攻，這點絕對不會錯。

  雖然前鋒營會有所折損，但朱靖垵並不是很在意！
  前鋒營，尤其是這種新降的前鋒營，說白了不就是炮灰嗎？
  炮灰不就是讓在這個時候用的嗎？

  轟隆隆！轟隆隆！
  明軍炮群中的重炮還在轟鳴。

  一發發炮彈接連向著清軍城南大營射去。

  炮彈砸在寨牆上，寨牆的木質外殼瞬間便爆碎了，木屑漫天飛舞。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

  實心炮彈在砸碎清軍寨牆的木質外殼之後，就會陷入松軟的沙土中，被沙土卸去了力道。

  無法真正的摧毀清軍寨牆的主體結構！

  炮擊聲接連不斷的響起，一發發炮彈前後落在寨牆上，只聽得一陣咚咚的悶響。

  寨牆上爆起一團團煙塵。

  寨牆的整體依舊完好無損！
  與此同時，馬德邦所部的明軍前鋒營還是前赴後繼的向著清軍的城南大營殺去。

  戰場上，喊殺聲響徹。

  面對蜂擁殺來的明軍前鋒營，陳耀祖臉上的表情滿是凝重，握著佩刀的手有些發僵。

  隨著清軍在大明手上屢戰屢敗，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恐明症晚期的患者了。

  看著明軍發起的如潮攻勢，看著那一面面高高飄揚著的明字大旗，陳耀祖的一顆心跳的非常利害。

  但他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口下令道。

  “傳令下去，讓我軍的火炮開火。”

  “給予進入我軍火炮射程的明賊以重創！”

  清軍的寨牆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射擊孔。

  射擊孔內，黑洞洞的炮口伸出，瞄準著正前方。

  這些射擊孔內所布置的火炮，除去清軍綠營兵大量裝備的鍛鐵輕炮外，還有十多門神威無敵大將軍炮。

  在有足夠堅固的工事輔助的情況下，清軍憑借這些神威無敵大將軍炮，倒也能和明軍支應兩下。

  而不是被單方面的虐殺！

  想當初長沙之戰的時候，清軍也曾經動用過這些火炮。

  但很可惜，當時的戰局是清軍攻而明軍守。

  在明軍的工事面前，清軍的火炮未能發揮出相應的殺傷力來。

  只不過，如今的局勢卻是明軍攻而清軍守！

  如此的話，清軍的這些火炮或許能發揮出不錯的戰鬥力。

  “殺啊！殺韃子！”

  “大明萬歲！”

  “……”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響起，明軍的進攻部隊在炮火的掩護下，衝到了清軍城南大營的三百米范圍內。

  洪亮的喊殺聲已經清晰可聞。

  陳耀祖見此，當即下令道。

  “開火！”

  伴隨著陳耀祖的軍令下達，清軍的火炮開始發威。

  轟隆隆的炮擊聲響徹雲霄。

  清軍大營的寨牆上噴吐出一團團硝煙。

  十幾門神威無敵大將軍炮齊齊開火，將十幾發黑乎乎的鐵球向著明軍的陣列射去。

  炮彈灌入陣列，彈跳旋轉，所過之處，殘肢斷臂飛舞。

  僅僅只是一輪炮擊，就給明軍的進攻部隊造成了一百多人的傷亡。

  但是，這卻並無法遏製明軍的攻勢。

  馬德邦繼續下令大軍向前。

  一是因為他所部的兵馬足足有兩萬人，一百多人的傷亡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事。

  自然也就不會影響到大軍的士氣！

  二則是因為在馬德邦所部的前鋒營身後，還有明軍在督戰。

  明軍的軍法森嚴，無令後退者斬，可不是說說而已！

  戰場上，如果有哪隻軍隊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後撤，該部主將第一個就要被殺頭。

  剩下的各層軍官，乃至於底層士卒，也都要受到不同程度的牽連！

  馬德邦可不想自己剛到手的總兵官和子爵的爵位還沒焐熱，就要上刑場去吃一刀。

  隨著明軍的進攻部隊繼續向前，很快清軍的第二輪炮擊打響。

  戰場上炮彈肆意飛舞，貫穿了步兵陣列，帶起一蓬蓬血雨。

  這一輪炮擊過後，明軍又是一百多人的傷亡。

  但明軍依舊在繼續向前！

  身後有督戰隊督戰，誰也不敢後退半步！

  隨著明軍距離清軍大營越來越近，清軍的那些數量更多的鍛鐵炮也開始開火。

  轟轟的炮擊聲響成一片，明軍這邊衝在最前面的士卒，幾乎是齊刷刷的倒下去了一大片。

  二三百人是有的！
  慘叫聲，哀嚎聲頓時響徹了戰場。

  但是，明軍的炮擊卻是不怎麽給力。

  雖說一百多門重炮，以及更多的野戰炮一起開火所產生的聲勢要遠超清軍的火炮。

  但一發發炮彈砸在清軍的寨牆上，卻是很難對清軍造成有效殺傷。

  現在明軍炮群在戰場上所能發揮出來的作用，並沒有想象中的大。

  馬德邦所部繼續向前殺去，喊殺聲響徹整個戰場。

  看著自己手下的將士死傷越來越多，馬德邦臉上明顯有些不忍。

  這些死傷的士卒，可都是他將來在戰場上博取榮華富貴的資本啊！

  看著傷亡攀升，馬德邦可謂是心如刀割。

  只是，軍令如山，不容置喙。

  朱靖垵的軍令既然已經下達了，馬德邦也只能下令軍隊頂著清軍的炮擊，繼續向前。

  但是，就在這時候，刺耳的鳴金響徹戰場。

  馬德邦下意識向身後的中軍望去，臉上原本的凝重與不忍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欣喜之色。

  因為，鳴金就代表著撤軍！
    馬德邦滿臉喜色的開口說道。

  “軍令下來了！”

  “撤軍，立即撤軍！”

  隨著軍令下達，其部開始後撤。

  明軍緩緩撤出了戰場。

  戰場上殘余著的殘肢斷臂，破碎的屍體，無不向所有人表明著，剛剛那一輪短暫的戰鬥，究竟是多麽的激烈。

  ……

  朱靖垵站在大纛旗下，眼神幽幽的望著清軍的城南大營，開口詢問道。

  “關於清軍的炮位標記的如何了？”

  一旁的老皮特聞言，點頭說道。

  “殿下放心，我軍已經標記好了清軍炮位的位置，正在著手計算射擊諸元，很快就可以展開火力投送。”

  朱靖垵聞言，滿意的頷首。

  馬德邦所部向著清軍大營發起進攻，主要的目的就是試探清軍的防禦漏洞。

  但就目前來看，這個目的失敗了！

  由於清軍的火炮所能帶來的巨大殺傷，明軍若是就這麽強攻清軍大營，非但不能試探出清軍的防禦漏洞。

  反而是會白白付出巨大的傷亡！

  但是，主要目的失敗了，卻並不代表明軍此舉就沒有任何的收獲。

  最起碼，在馬德邦所部承受炮擊的同時，明軍也是趁機摸清楚了清軍城南大營內的大多數火炮的炮位。

  尤其是那十多門神威無敵大將軍炮的炮位！

  現在大明的炮群雖然還做不到發現即摧毀，但只要明軍炮群對某一個目標集火，還是能將其摧毀的。

  即便這個目標有沙袋構築工事！
  上百門重炮，數百門野戰火炮，加在一起所能打出的火力可不是鬧著玩的！

  只要明軍能打掉清軍的炮位，那步兵再對清軍大營發起進攻，就要簡單許多了。

  即便明軍隻重點打擊，敲掉清軍的那十幾門神威無敵大將軍炮。

  那明軍在接下來的進攻過程中，所要付出的傷亡也會減少許多。

  所以，朱靖垵在確定好清軍的炮位之後，當即便下令前鋒營撤了下來。

  準備要先讓明軍火炮重點打擊，敲掉清軍對明軍威脅最大的炮位。

  之後再讓前鋒營繼續發起進攻。

  雖然前鋒營在朱靖垵眼裡不值錢，但也不能白白犧牲不是？
  不多時，便見馬德邦回到了朱靖垵身邊，當即單膝下跪請罪道。

  “末將無能，未能取得實際戰果，還請太子殿下降罪！”

  朱靖垵聞言，並沒有生氣，只是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這次是孤下令撤軍的，不怪你。”

  “且先等著吧，等我軍的炮群敲掉清軍的炮位，你部再發起進攻。”

  “孤相信馬總兵一定不會讓孤失望的！”

  馬德邦聞言，強忍著內心中的焦慮，用力點頭道。

  “末將明白！”

  馬德邦現在是很焦慮的，歸根結底則是因為他是新降之人。

  雖然朱靖垵對他很信重，官職爵位都有賞賜。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焦慮。

  他必須得盡快做出成績來，向所有人證明，他馬德邦對得起太子殿下對他的信重。

  否則的話，光是袍澤們在背後的指指點點，就足以讓他很難受了。

  軍中也都是有攀比的！

  朱靖垵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看向了老皮特。

  很快，老皮特便回了朱靖垵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朱靖垵見此，當即微微眯了眯眼睛，揮手下令道。

  “傳令下去，讓我軍炮群開火吧！”

  “給孤打掉清軍的炮位！”

  ……

  阿桂看著明軍撤了下去，語氣中滿是嘲弄的開口說道。

  “明賊的那位太子確實是個天才。”

  “他鼓搗出來的沙袋工事還是很好用嘛！”

  “這不，連明賊自己的火炮也轟不動沙袋工事……”

  一旁的察泰則是毫無顧忌的大笑道。

  “哈哈哈，明賊這下可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明賊連嶽州城外的一座大營都打不破，如何又可能攻下嶽州城？此戰，我軍必然大勝。”

  就連海蘭察也是開口附和道。

  “是極，是極！”

  “嶽州城固若金湯，定然可以磕掉明賊的牙！”

  “只要我等能守住嶽州城，將明賊的攻勢遏製在湖南這一畝三分地，等朝廷隨後匯聚精兵強將，共剿明賊。”

  “則賊亂可平，天下可安！”

  就連一旁的嶽州知府也是松了口氣。

  他是嶽州知府，沒有人比他更在意嶽州的得失。

  畢竟，如果大清丟了嶽州，那他這個嶽州知府，豈不是沒地方可知了嗎？
  只是，還不等阿桂等人高興多長時間，明軍的炮群再次開始傾瀉起了火力。

  轟隆隆！轟隆隆！
  仿佛天雷滾滾般的炮擊聲響徹嶽州城內外，一發發炮彈肆意的向著清軍在嶽州城南的大營傾瀉而去。

  明軍炮群的集火目標很明確，就是清軍城南大營中的炮位。

  咚！咚咚！

  這是炮彈砸在寨牆上所發出的巨響。

  接連數十發炮彈集火之下，先是寨牆外的木質外殼被摧毀，木屑四濺。

  炮位上的清軍炮手被崩射的木屑給扎成了刺蝟，發出一聲聲慘叫。

  甚至有人被大片的木片劃破了喉嚨，捂著喉嚨上還在冒血的傷口，發出一陣嗬嗬的聲音。

  隨即便是沙袋被撕開，寨牆被炮彈砸的沙土飛揚。

  接連幾發炮彈命中，沙袋攻勢被撕開一個缺口。

  緊接著，那一門大將軍炮也是接連被幾發炮彈命中，然後產生了位移，打著滾的從寨牆上滾落了下去。

  沉重的炮身砸中了一名倒霉的清軍士卒，直接將這名清軍士卒的下半身砸成了肉泥。

  “啊……啊，我的腿，我的腿啊……”

  淒厲的慘叫聲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到了一陣冰寒。

  很快，明軍便用一輪集火齊射，摧毀掉了清軍的一個炮位。

  旋即，明軍的炮群調轉目標，調整射擊諸元，開始向著清軍的第二個炮位傾瀉火力。

  一發發炮彈破空，呼嘯聲異常的明顯。

  明軍的重炮有條不紊的傾斜著火力，對清軍城南大營中的炮位進行挨個兒點名。

  戰場上，明軍的重炮肆意的彰顯著他們的威風！
  在摸清楚清軍的炮位之後，明軍的火炮開始大顯神威。

  即便清軍有沙袋掩體工事，可火炮數量上的絕對差距，卻並非光用工事就能拉平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