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之中,幾案上的茶盅“咕嚕咕嚕”的冒著白氣,白色的煙霧在空氣中飄蕩,仿佛就像一個巨大的蘑菇雲,彌漫開來。
水溶抬眸看向眉眼間帶著幾許質問之色的妙玉,那張白皙如玉的臉蛋兒,清冷如芝蘭其馨,說道:“邢姑娘有事先回去了,說下回得閑再來拜訪。”
妙玉聞言挑了挑眉,彎彎柳葉眉之下,那雙清冷的眸子浮著一抹莫名之色,然後冷哼一聲,落座在錦墩之上。
先前好端端的,你來這一會兒邢岫煙便有事離去,這話誰會相信?
不過妙玉大抵也明白邢岫煙的意思,倒不好說什麽,心地深處其實還對邢岫煙“識趣”的行為略有些.喜悅。
落座之後,妙玉挽起袖袍,露出一截藕臂般的手臂,提著茶盅斟了一盞,遞了上去,抬著清冷的凝眸看向少年,眸中含著一抹淡不可察的異色,問道:“王爺今日這是得閑,才到貧尼這簡陋之所?”
水溶接過綠玉鬥,抬眸看著這宛如白雪寒梅的麗人,笑道:“嗯,閑來無事便過來坐坐,師太若是不喜,我這就走。”
妙玉:“.”
這是人說的話?我多咱不喜了,自說自話的,就知道捉弄她。
水溶見妙玉冷若寒霜的俏臉,心下不覺好笑,這妙玉慣是口嫌體直,整一個傲嬌的文青女,逗趣起來也是頗為有趣。
抿了一口茶水,水溶目光環顧著庵堂的陳設,然後在妙玉那晶瑩如雪的臉蛋兒上以及道袍包裹下的曼妙身軀上打量片刻,逗趣道:“確實簡陋了些,不過倒也無妨,山珍海味吃多了,偶爾吃些鄉間小菜,可通脾胃。”
其實水溶這話是瞎扯的,櫳翠庵的陳設雖不是金碧輝煌,但淡雅清馨,說是簡陋之所,實在是無稽之談。
妙玉聞言,清冷的臉蛋兒上湧起一抹羞惱,兩彎細眉立了起來,瞋目而視,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那倒是貧尼的不是,貧尼草舍廟小,容不下王爺您這尊大佛。”
此刻,妙玉芳心惱怒,她夙來聰慧,一點即透,從水溶打量自己的行為以及那戲謔的神情,當即就明白其中的意有所指。
什麽叫“鄉間小菜”,怪道每回都是“強人”行徑,感情在少年眼中她就是個消食的玩意。
她就說眼前的少年哪裡是什麽君子,整一個齷齪的“魔頭”。
水溶笑了笑,拉住妙玉的素手,順勢擁在懷裡,輕撫著那張滿是嗔怒的臉蛋兒,說道:“與師太開個玩笑,師太倒是認真起來,師太這是著相了啊!”
實話實說,妙玉這極好的容貌並不比她人差,尤其是這一身美如蘭的氣質,清冷如玉的性情,無一不是引人入勝。
至於說廟小容不下水溶這尊大佛,容不容得下的,水溶自個能不清楚?
妙玉翹鼻間縈繞著少年的熏香,芳心又羞又惱,這人,動不動就湊了上來,又摟又抱的,有沒有臉皮啊!
只是,她倒也不反感,心底裡還透著一抹欣然。
總歸少年還是癡迷她的。
抿了抿粉唇,妙玉偏過螓首,說道:“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玩笑話中往往藏著真心話,許是在王爺心中,貧尼便是如王爺所言。”
水溶聞言挑了挑眉,伸手將麗人偏過的螓首扳了回來,四目相對,俯視著麗人那雙璀璨的冷眸,柔聲道:“妙玉師太慧眼如炬,難道還分不清真假?”
少年帶著侵略性的目光,讓妙玉心中一顫,清眸的雙眸飄忽不定,幽幽道:“世上魑魅魍魎眾多,貧尼不過凡體肉胎,豈能一一分辨。”
其實,少女心中也知曉這是玩笑話,若少年隻拿她當玩物,何至於身心盡失。
話雖如此,但她偏偏要反著說。
話音剛落,只見令人心尖顫動的溫熱氣息撲面而來,不由的讓妙玉嬌軀一顫,頓時淹沒在肆虐的風浪,
好一會兒後,水溶凝眸看向那玉頰雪膩的麗人,伸手將妙玉散落在額前的一縷秀發撫至耳邊,溫聲說道:“其實是本王有段時日不見師太,心中甚是想念,於是便過來見見。”
對於傲嬌的溫情女,與其論道沒完沒了的,還不如換一種打嘴仗的方式,直接打直球,簡單明了。
妙玉玉頰粉紅,恍若三月桃花,聞得少年之言,清麗的眉眼間流溢著喜意,瑩潤如水的明眸倒映著少年溫潤的面容,水光瀲灩。
少年離京這段日子,她又何嘗不想念,尤其是知曉少年回府後,這兩日時時刻刻盼著少年,然而卻不見少年的身影,心中自是有幾許幽怨。
水溶見狀笑了笑,伸手摸向麗人腰間拴著的秋香色的絲絛,扯了下來後,便輕車熟路的套在麗人的玉腕上,說道:“我不在的日子,師太在府上都做些什麽?”
妙玉冷眸漣漣的看著少年的動作,心尖劇顫,將螓首轉過一旁,清冷的玉容上爬上紅暈,輕哼了一聲,有些不情不願的回道:“貧尼是出家之人,除了每日誦經念佛,鑽研佛經,旁的也沒有什麽可做的。”
嗯,其內還有為某人祈福。
水溶凝眸看了妙玉一眼,默然幾許道:“其實,師太也可在府裡的園子裡四處瞧瞧景色,不必困守與庵堂之內。”
妙玉聞言,清冷的玉容微微一怔,凝眸看向少年,見其不似玩笑話兒,芳心不由的一暖,輕歎道:“貧尼在庵堂處修行,於貧尼而言是清靜之所,並非是困守之地。”
她明白水溶的話語,大抵是變相的讓她還俗,如若不然,一個出家人在園子裡有什麽好逛的,這不是讓人碎嘴了去。
況且,一旦自己還俗,雖是名正言順,但多多少少對少年有些影響。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若是還俗,那就是後宅中人,不可避免的要與這位爺後宅裡的人打交道,這讓妙玉極為不適。
與其如此,還不如就這麽著了。
左右是她先起的欲念,這些酸澀的苦楚,全當做是在修行。
水溶見妙玉這般說了,倒也沒有勉強,其實他也就是這麽一說,大家夥也知道,在這種曖昧的氛圍之中,總會說一些甜言蜜語的哄人。
當然,若是妙玉願意還俗,水溶也沒有意見,總歸決定權是在妙玉身上。
輕縛住麗人的玉腕,水溶伸手挑起麗人潔白的下頜,俯身擒住那泛著晶瑩的唇瓣,絲絲縷縷的暗香浮動,沁潤心底。
也不知怎得,王府後宅眾人,包括“天上人間”以及在外的兩位侄兒媳婦,一番計較下來,水溶還是喜歡與妙玉親昵。
想來是妙玉那股“氣質美如蘭,才華馥如仙”的氣韻加成,不同於一般俗流的佛性,兩者相合,不是一般的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旁人難以企及。
亦或者是當下“強人”的場景讓水溶有不一般的感受。
念及此處,水溶不在多言,手兒探進麗人寬松的道袍之中,一手少林寺的龍抓手大開大合,降妖伏魔。
妙玉嬌軀微顫,美眸睜開一絲,看著少年的胡作非為,芳心直啐起來:這人還是這般.下手沒輕沒重。”
只是強人如此,貧尼又待如何,只能貝齒緊咬著粉唇,美眸閉闔,鼻翼中膩哼連連,任由少年輕薄。
好一會兒後,妙玉嬌軀酥軟,一張雪膩的臉蛋兒絢麗如霞,柳眉之下,美眸已是水潤盈盈,見少年起身,心下訝異,正要詢問之際,忽而嫵媚流轉的眉眼間湧上一抹羞惱之色,偏過螓首不在言語。
水溶見狀輕笑一聲,伸手按著麗人秀發如瀑的的螓首,說道:“又不是第一回了,怎得還嫌棄起來。”
妙玉“被迫”湊得近來,瓊鼻間縈繞著令人面紅耳赤的氣息,不由的芳心劇顫,隻覺腦袋空空如也,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好。
仔細想想,確如少年所言,又不是第一回了,少年不也是伺候過她.
水溶蹙了蹙眉,轉而舒緩開來,目光看著幾案上茶盅冒著的熱氣,心下不覺好笑。
到底與妙玉知根知底的,水溶也摸清楚了妙玉的某些隱藏性情,你若是對她好聲好氣的,傲嬌的屬性便顯露而出。
可若是橫眉冷對的,妙玉反倒是順從起來,似乎有些著受虐的性子。
原著中,妙玉被強人所擄後,惜春言其“素來孤潔的很,豈肯惜命”,寶玉也說“這個人必不肯受,一定不屈而死。”,其結局應是不堪凌辱輕薄,自尋了斷的。
然而事實卻是“可憐金玉質,終陷汙泥中”,再加上“青燈古殿人將老”評語,可見妙玉被凌辱輕薄之後,仍舊違心地在汙淖般的環境下活著。
由此看來,妙玉其實並不如其所表現那般的孤潔。
輕撫麗人的螓首,水溶輕聲道:“如今師太是愈發的舌燦蓮花,論起道來,我怕遠不是對手了。”
早先,水溶還能仗著妙玉懵懂無知壓其一頭,可眼下妙玉是天賦異稟,儼然是融會貫通,讓水溶都有些汗顏。
常年念經誦佛的人,嘴皮子自然也就利索。
妙玉聞言,芳心不由的湧上一股羞惱,聲音含糊不清,說道:“你若再羞辱於人,貧尼不伺候了。”
她被逼著做這些醃臢的事兒也就罷了,如今少年居然還說起風涼話來。
當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水溶聞言挑了挑眉,垂眸看著埋於螓首的麗人,眉宇間藏著幾許晦暗之色。
臨到頭來還敢出言不遜,仔細糊你一臉.
皇城,坤寧宮。
金碧輝煌的殿宇內,周後倚坐在高台軟塌之上,雪顏玉膚嬌嫩動人,身著一襲朱紅繡牡丹花衣裙,蔥鬱鬢發之間別著一根金釵步搖,氣質雍容華貴。
閉目養神之際,宮人稟道:“娘娘,樂王殿下來了。”
聞得此言,麗人美眸睜開,璀璨的明眸閃了閃,眉眼間流溢著一絲喜色。
畢竟這樂王不是外人,是她懷胎十月生下孩子,情感上自不是外人可相比。
不多時,一身蟒袍的樂王走了進來,瞧見高台軟塌上的麗人,眉眼舒緩,近前行禮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周後眉眼彎彎,示意樂王平身之後,纖纖素手招了招,眉眼間滿是慈愛之色,道:“棲兒來了,到母后身邊來。”
樂王聞言,臉上見著笑意,邁步朝著高台走去,落座在一側錦墩上後,道:“母后,近來可還好?”
雖是親母子,但身在皇室之中,繁文禮節甚是繁瑣,尤其是對於已然出宮建府的樂王,母子見面的次數並不多。
聽見兒子的關懷,作為母親的周後自然是欣然,水嫩的唇角微微揚起,眉眼開笑道:“母后這兒一切安好,倒是棲兒,進來的時候就板著一張臉,可是因為櫟兒的事煩擾?”
知子莫若母,打從樂王一進來,她就猜到其是為了永王的事情。
樂王面色沉了沉,抬眸迎上周後那關切的容色,心下微微一緩,輕歎道:“母后慧眼如炬,兒臣確實因為二哥的事情煩憂。”
說著,樂王變了變臉色,沉聲道:“父皇器重,二哥在朝堂上如魚得水,如今是愈發的春風得意了。”
朝堂的官員有不少是見風使舵的,永康帝對於永王的態度轉變起來,下面的官員自然也就上行下效。
現下朝堂之中,永王比他的風頭還要更勝,這讓素來順風順水慣了的樂王如何不能鬱悶。
周後聞言了然,其實不光是樂王煩憂永王的事情,便是她也在思慮。
原本不能人事的永王居然有了子嗣,這事尚未查明,現下陛下的態度又曖昧,一時讓周後都有些擔憂起來。
沉吟一聲後,周後凝眸看向樂王,寬慰道:“棲兒,你也不用多想,辦好你父皇交待的差事便好,一時的得意無關痛癢。”
在周後看來,永王此時的風頭只是鏡花水月,一旦讓她查清其中的緣由,事情便可迎刃而解,甚至一勞永逸的解決永王這個隱患。
混淆皇室血脈,這等大罪,永王還能翻盤?
只是這等事情本就是隱秘之事,知曉永王不能人事的屈指可數,周後甚至於連樂王這個親兒子都未告知。
如此隱秘之事,只能暗查,但暗查的效率低下,直到現在也沒個頭腦,不知那借種的究竟是何人。
樂王聞言,神色並未舒緩,挑眉道:“母后,兒臣也知曉辦好父皇交待的差事,只是二哥那兒.聽說北靜郡王去二哥府上做客了。”
在有心人之中,水溶踏進永王府大門的那一刻,他們便已經收到了消息。
周後聞言蹙了蹙眉,心下微微一怔,倒是沒想到這北靜郡王居然去永王府做客去了。
以水溶的身份而言,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某種信號,尤其是水溶剛回京沒兩日,便堂而皇之的與永王親近,其中所代表的含義,值得人深思。
以目前永康帝曖昧的態度,以及永王本就佔據法統的身份,最後加上代表武勳一脈的北靜王府,也難怪樂王大驚小怪了。
“想來是叔侄間的親近,無需大驚小怪。”沉吟幾許,周後輕啟紅唇道。
樂王聞言冷哼一聲,聲音中帶著幾許不滿,道:“兒臣與北靜郡王是叔侄關系,怎不見與兒臣親近。”
周後聞言瞥了樂王一眼,語氣盡量平緩道:“棲兒,你既知道北靜郡王是你叔父,怎不見你與櫟兒一般對叔父恭敬。”
說起這事來,周後心裡也頗為無奈,永王不顧臉皮的三翻四次貼上去,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能得到好感實屬正常。
樂王聞言頓時語噎,白淨的面色浮上一抹不自然之色,躊躇幾許,才說道:“母后,兒臣做不來。”
他不是沒試過去交好北靜郡王,然而每回都是碰軟釘子,他也知道永王亦是如此,只是沒想到永王居然不顧臉皮的硬湊上去。
但永王能不顧臉皮,他樂王做不到。
周後聞言,璀璨的明眸看著面露尷尬之色的樂王,芳心無奈起來,幽幽道:“棲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苦在意這些虛的東西。”
樂王不以為意,湛然道:“兒臣做不到。”
誠然,水溶是北靜郡王,位高權重,可他也不差,堂堂的大乾皇子,未來是要登臨至尊之位的人,該俯首帖耳的是北靜郡王,而不是他。
君君臣臣,讓他一個未來要當君王的人低三下氣,如何能接受。
周後瞧著樂王堅定的神色,芳心頓覺無語,這孩子就是過於順風順水,養的有些自負起來,那北靜郡王是何人,連身為皇帝的永康帝都要和顏相待,樂王一個皇子憑什麽拿大。
忽地,周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凝眸看著樂王,問道:“棲兒,你老實告訴我,榮國公府的事情,你是不是摻和進去了。”
樂王面色的不自然之色更甚,抬眸看了一眼周後,低聲道:“嗯,兒臣讓下面的人上奏了榮國公府的事情。”
果不其然,她就覺得樂王對於北靜郡王的怨念頗大,竟摻和上了榮國公府的事情,
“糊塗,你摻和這事作甚。”周後橫眉冷指,喝道。
明眼人都知道,永康帝定然不會降罪於榮國公府,如若不然,也不會將其定為“惡仆欺主”的性質,顯然是要將罪責全都推倒下面的人去。
這時候摻上一腳,不是擺明了作對。
面對周後的訓斥,樂王自然不敢反駁,只是不服氣的低聲道:“北靜王府既然要支持永王府,那也不能怪兒臣動手啊。”
周後聞言隻覺心塞,無非就是與永王親近了一些,這是從哪裡看出了北靜王府支持永王?
此時,周後已然沒心情怪罪樂王,現下既然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只能想辦法補救,以免將北靜王府推開。
思來想去,周後心中隱隱升起一抹由頭,記得當初選秀的時候,北靜郡王曾與永康帝笑言挑選秀女.想來是個好色之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