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雕這行業裡頭，大部分能出頭的人都是熬了很多年的。

  也都是起早貪黑，一點一點的雕刻，一直到技藝爐火純青的地步。

  可在這個時代，能夠出頭的人卻不一定是苦練多年的人。

  背景，人脈，依靠缺一不可，其實大部分的行業都是如此。

  就比如現在，明明所有人都對比賽的公平性產生了質疑，可是敢正面和玉協剛的人卻沒幾個。

  他們需要考慮未來的發展，當然也清楚江淮玉協如今的地位無可撼動。

  得罪了玉協是最劃不來的。

  所以見到湯怡珂和童樂川都到的時候，等候在大廳內的玉雕師都不由緊張起來。

  能夠買得起水票的人，絕對不是這些兢兢業業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小玉雕師。

  他們到這兒來，也不過想知道比賽是否有公平性而已。

  湯怡珂出身世家，背靠湯家所以這一路走的順風順水。

  童樂川也是一樣，雖然這兩年童家沒落，但童樂川的師傅是大佬方鴻呈。

  背靠大佬好乘涼，這一路也是諸多便利。

  再說岑璿，岑老爺子當年與人為善，現在的玉協之內不少人都是岑老爺子當年提拔起來的。

  雖然現在父母皆亡沒有靠山，可她和沈霽淵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這次玉雕大賽的讚助商還是沈家，沈老太太前幾天特地安排人過來打過招呼。

  聯想到沈老太太說的話，李館長擦汗的動作更加頻繁。

  “票數異常，無論這事兒是不是我們做的，比賽結果今天下午會公布，結果公布出來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票數異常的作品是我們的！”湯怡珂盯著岑瑤開口。

  到時候這事兒就算不是他們做的也成了他們做的。

  這次的比賽關注度高，玉雕師最在乎的除了技藝之外，還有名聲。

  背上比賽作弊的名聲，對以後的發展幾乎是顛覆性的。

  “就是不知道這背後給我們買票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了。”童樂川說著目光掃過在座的所有人。

  方琳夏的頭更低了。

  “如果是同一個人，一下子把我們都打下去了，這麽一算也是毫無弊端。”

  湯怡珂看著岑瑤，字字珠璣，“我想知道這背後的人是衝著我們來的，還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湯小姐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岑瑤注意到她的眼神不緊不慢的開口。

  湯怡珂隨即看向岑璿，“岑大小姐覺得呢？”

  “我原本也沒打算追究的，可是我這個人最受不了這些氣，輸贏是其次，但最重要的是要光明正大。”

  湯怡珂從岑璿的臉上看不出來一點不對。

  “玉協因為這次大賽關注度高的緣故特地組了網絡部，來的人都是從各大公司請過來的，票數異常，出了這麽大的問題，玉協卻沒有任何的應對措施，很難讓人懷疑這事情和你們內部人員沒有牽扯。”

  童樂川慢悠悠的說了句。

  為了這次的網絡投票應對大批流量的時候服務器不至於癱瘓，玉協從江淮科技公司的網絡部門專門過來監管。

  一般這類情況，在第一個異常的票數出現的時候就應該及時控制。

  可一直到岑璿的作品票數衝到五百萬他們都沒有采取任何的應對措施。

  反而任其發展，越演越烈。

  內部之中肯定是出現問題了。

  “我想這件事情，岑瑤肯定能夠給我一個解釋的對嗎？”

  岑璿說著看向岑瑤，眼底一片笑意。

  岑瑤當然看出來了岑璿的得意，她心底一沉，這次的事肯定和岑璿脫不了乾系。

  “網站的負責人是誰，網頁投票的負責人是誰？”湯怡珂說著環顧四周。

  眼神銳利的像是要從中將人提出來碎屍萬段一樣的狠辣。

  “老同學，我記得你好像是負責人吧。”岑璿的聲音將方琳夏躲起來的路全部後斷。

  岑璿的話成功的將湯怡珂的目光吸引到了方琳夏身上。

  後者瞬間坐直了身體。

  “是你？”

  湯怡珂兩步並作一步到了她面前。

  “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事兒跟我沒有關系。”方琳夏的狡辯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她可沒說和你有關系。”

  湯怡珂看到她這樣就明白過來了。

  “李館長，我想你應該能夠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岑璿手指在桌面輕敲。

  被叫到的李館長這會兒也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了。

  “我們內部會進行一次速查，一定給所有的玉雕師一個滿意的答覆，如果真的問題出在我們內部，我們一定嚴肅處理！”

  雖然現在真相不明，但是態度一定要有。

  而且館長自己心裡也清楚，出了上次方琳夏的事情之後，他能夠猜得到這次的事情估計和方琳夏岑瑤有關系。

  否則的話網絡部不可能針對票數異常的現象無動於衷。

  “今天之內如果得不到準確的答案，我明天還會繼續來，但是李館長可要想好了這件事情到底要怎麽處理才好，別因為有些人而耽誤了您的前程。”

  這話裡頭多多多少少是帶了幾分威脅。

  湯怡珂拂袖而去。

  童樂川看向岑璿，“岑小姐還有什麽要說的嗎，不如跟我一起去喝杯茶吧。”

  岑璿起身，低頭狀似無意整理身上的裙擺。

  “我想說的也是如此，李館長還是應該好好的整治一下你們館內的風氣，可不是什麽人都那麽好說話的，未來再惹什麽禍出來只怕你擔不起。”

  岑璿起身之後看向岑瑤，“要不要一起喝杯茶啊？妹妹？”

  她這聲妹妹明顯加重了語氣。

  在座的人都知道岑璿和岑瑤兩姐妹關系僵硬，兩人有奪夫之恨，關系可不會好到哪兒去。

  “不用了，我還有好多工作要處理，實在沒時間去喝茶。”岑瑤面色冷然。

  “也是啊，你工作那麽忙，和我這種每天都在吃喝玩樂的人是比不了的，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岑璿笑著轉身，眼尾上揚的弧度讓岑瑤的嘴角逐漸下沉。

  看著兩人一同離去，方琳夏松了口氣。

  岑瑤當然清楚今天的事情為什麽會發生。

  她原本以為岑璿會借助沈家的勢力過來鬧，到時候多的是人會抨擊她仗勢欺人。

  一旦被推上風口浪尖形成了依靠沈家勢力的輿論，那麽岑璿也就徹底廢了。

  無論她最後拿到什麽樣的名次，都不會有人相信她的實力本就如此。

  可沒想到，她這招禍水東引用的好啊。

  幾乎是一下就調動了所有人的情緒反撲。

  如今這事情要處理起來可就麻煩了。

  如果不是有確切的證據知道是館內的人買票，湯怡珂也不會過來鬧騰。

  他們手裡肯定是拿著方琳夏買票的證據了。

  岑瑤的臉色越來越沉，她千算萬算沒算到岑璿這次會出這麽一招。
    這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剩下的要如何處理壓力就已經給到了玉協。

  李館長不是個傻子，當然知道這個時候如果不找出責任人來，那幾個是不會松口的。

  “都看到了吧，方琳夏，你有什麽需要跟我解釋的嗎？”李館長將目光轉向方琳夏。

  後者急忙搖頭。

  “館長，這事兒跟我沒關系，我承認我失職，但是誰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你和岑璿上次的衝突人盡皆知，就算不是你買的票，整個網絡部沒有任何的應對措施，和你也脫不了乾系。”

  方琳夏一下子噎了回去，她真的對程序有吩咐。

  只要網頁不崩，發生什麽事情他們都不用管。

  也才導致了今天早上這個情況。

  “我想這個事情驚動了會長也是沒用，大家都自己說吧。”

  直接負責這個項目的程序員起身。

  “方小姐讓我不用管票數的異常，只要服務器不崩就行了。”

  “你胡說。”方琳夏矢口否認，“是你們自己工作不認真，憑什麽推到我的頭上！”

  “方小姐說話不能昧著良心！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也不可能對票數異常視而不見，你給的購物卡都還在我家裡放著呢！！”

  “你們胡說，是你們沒本事！別想汙蔑我！！”

  方琳夏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是半點證據都能沒留下，就算手上有購物卡又能怎麽樣。

  誰能證明那就是她給的。

  沒有證據她是不可能承認的。

  “在其位不謀其職，我看你們以後出去了，還有誰敢將工作交給你們。”

  聽著方琳夏刻薄的話，為首的組長冷哼一聲。

  “館長，票數什麽時候開始異常，由哪些帳號投出我都已經查清楚了，相應的數據我發送到您的電腦上了，只要找到根源，當然就能查清楚這些票是誰買的。”

  方琳夏面色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岑瑤。

  可後者沒有幫她的意思。

  “館長，我這次也是參賽人員需要避嫌，這些事情就勞煩您自己處理了。”

  李館長點頭，看著她拎著手包走出會議室。

  方琳夏反應過來，急忙追了出去。

  在走廊上拉住了岑瑤。

  “瑤瑤你要幫幫我啊！”

  如果真的因為這個事情被玉協這邊開除了，她以後可怎麽辦。

  “你當初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應該想過被發現了會是什麽樣的結果，人總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的。”

  岑瑤的話聽著語重心長，也落在會議室內的眾人耳中。

  這兩人關系斐然，方琳夏的意思，也許就是岑瑤的意思也說不定。

  畢竟現在折騰了這麽一圈下來，得到好處最大的可就是岑瑤了。

  “瑤瑤，你要幫幫我，我不能被辭退的。”

  岑瑤看了眼後面幾乎要探出頭來的人，她撥開岑瑤握著她的手。

  “我幫不了你，今天的事情你只能認錯。”

  岑瑤的話說的公正無比，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

  “不是啊，我可都是為了……”

  “你還是乖乖交代，至於以後怎麽樣再說。”

  岑瑤打斷她的話。

  方琳夏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了。

  這節骨眼上如果再得罪岑瑤的話，她後面就真的徹底完了。

  “我知道了，是你把我介紹進來的，沒能好好的完成工作，是我的錯，也是我辜負了你的好意。”

  方琳夏松手。

  岑瑤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

  岑璿和童樂川從玉協出來之後就去了對面的茶館。

  這茶館開在玉協對面，會過來的肯定也都是玉雕師。

  環境清新雅致，空氣中都浮動著淡淡的茶香。

  服務生將茶壺捧上來之後上了幾盤小點心。

  岑璿和童樂川面對面席地而坐，兩人都坐姿筆挺，脊背挺直。

  一旁路過的女老板看了眼。

  “真是很多年都沒看到過這樣姿態無雙，長相精致的人了。”

  光是從這兩人的坐姿就能夠看得出來教養一定是頂級的。

  “上一次見你，還是你十六歲的時候，後來就聽說你出國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童樂川單手捏著茶盞飲了口茶。

  “人這輩子這麽長，下一秒會發生什麽變數誰又能知道呢。”岑璿回了句。

  童樂川上下打量她，如今坐在他面前的已經不再是當年面容稚嫩飛揚瀟灑的小姑娘了。

  “你當年如果不選擇出國留學的話，如今的成就不會僅限於此，後悔嗎，就這麽放棄了？”

  岑璿咬了口精致的茶點，看著他的樣子輕笑。

  “你不會還記著從前的仇吧，都過去這麽久了，別那麽小氣。”

  童樂川瞥了她一眼，“什麽時候有空去看看師傅，他這兩年身體不太好。”

  當年岑璿跟著岑老爺子，不過到方家走了一趟。

  最後方鴻呈就決定了將收山之作的魚躍龍門的部分雕刻交給了岑璿。

  就連他這個親傳弟子都沒能加入方鴻呈的雕刻。

  這事兒他也一直都記著。

  “再等等吧，等過兩天有空了我會去看他老人家的。”岑璿低頭道。

  童樂川盯著岑璿，忽然開口。

  “你到底，為什麽要參加這場比賽？”

  兩人之間靜默了一會兒。

  岑璿看向他的眼中多了幾分狡黠。

  “怎麽，怕輸給我了方爺爺罰你？”

  童樂川隨即伸手將她面前的點心挪到了她碰不到的地方。

  “你要是真的能贏了我就好了。”

  距離兩人一道圍欄，一道幕布的包廂之內。

  妝容精致的女人素手握著茶則將茶葉置入紫砂壺中。

  抬眸之間，從她的這個角度能夠看得到面對面席地而坐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