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弩組裝完畢，接下來的自然就是射擊了。

  趙部親自抱起一根格外粗長沉重的弩箭填放到座弩上面的凹槽中。

  一名士兵立刻坐到座弩後方，手腳並用，拉動機械臂，密集複雜的齒輪組隨之瘋狂轉動，在械力的協助下，弩箭沉重而緩慢的完成上弦。

  同時，座弩的姿態也發生了改變，趴窩的老虎站了起來，頭朝向天形成傾角。

  作為弩，當然需要瞄準，而這種新式座弩需要完成上箭後才能自由轉動調校。

  他立刻做出了判斷——中毒！
  可是怎麽會？
  莫非是酒？

  ………………

  “這……”司徒萬裡此時有些欲言又止。

  趙部一聲令下，齒輪組轉動的聲音再起，士兵操控座弩轉動，調整好方向和高度。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了阿賜身上，把他嚇得竄到田言身後躲了起來。

  “對於劍客而言，尤其是高明的劍客，劍痕就是他的簽名，難以偽造，獨一無二。”

  王離臉上不由露出了明顯的得意，接著問道，“這玩意一共運了多少過來？”

  這才對味嘛！
  “好！好東西！”

  剛才他看見箭頭解體吐出一堆小箭頭時還覺得這一次公輸家族很有新意，等著這種新武器給他一個大驚喜。

  他的態度很微妙，看似是就事論事，實際上卻是暗暗針對田言落井下石。

  章邯一邊跌跌撞撞的走回屋內，一邊否定了這個猜測。

  陳勝這時上前給自己兄弟幫腔道，“因為在羅網還有一條鐵律，任務重於一切，包括生命！”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想說是大小姐指使別人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用的還是羅網的屬鏤劍！？”

  “放！”

  算是賣王離這位軍中巨頭個人情。

  蓋聶沉聲反問道，“不久前死在他劍下的曲殤，屍體應該還保存完好吧？”

  “那又如何？”心知不妙，但司徒萬裡還是硬著頭皮質疑了一句。

  農家之亂的根源能是什麽，不就是羅網嗎？

  見到這一幕，王離才算明白這種特製巨型弩箭的效果——原來是爆炸箭啊。

  不等他多琢磨這兩個問題，馬上就又發現了新的問題。

  這一句話中，田言的野心袒露無遺，同時也表達了她無意和其他諸子百家合作的想法。

  就算是蓋聶，如果改用左手握劍，也發揮不出來幾分實力。

  蓋聶侃侃而談，詳細解釋道，“大小姐此前所說不錯，田猛身上的傷口確實來自於屬鏤劍，但那傷口左深右淺，可見凶手是以左手發招。”

  王離跟著下令道，“將這兩百架百戰神機弩全部部署在大澤山周遭，等到農家傳來消息，內外合應。”

  田言繼續說道，“農家會選擇一條自己的道路，成為諸子百家中最強大的一派。”

  司徒萬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站到和朱家關系更近的陳勝那邊去。

  “吳曠，你憑什麽能夠如此確鑿的說出屬鏤的行蹤？”

  陳勝沉聲回道，“我們只相信真相！”

  田虎對田言的話非常認同，第一時間給出了認可，“阿言，你總算說了一句中聽的話。”

  結果……就這？
  大驚喜沒見到，倒是給他拉了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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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萬裡不在乎真相，他只知道自己隊都站好了，無論如何不能讓田言倒了。

  他坐在桌案前，一手拿著卷書，一手撐著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睡著了。

  吳曠一笑，解釋道，“我……或者說金先生，就是俠魁安排在羅網的臥底。”

  隨著趙部大手一揮，弓弦崩響，弩箭破風射出，衝著遠方飛去。

  就在這時，弩箭箭頭部位哢噠一聲，自動解體分裂，從巨型弩箭中射出來幾十上百個小型箭頭，去勢不減的繼續俯衝落地，驚起了一片飛鳥。

  沒有猶豫，章邯立刻抬步穿過昏暗的房間，推門而出就見到了門旁邊倒地的百戰穿甲兵，都已經遭遇了不測。

  只要拉攏住田虎和田仲代表的蚩尤堂和共工堂，田言還是佔據絕對優勢，僅憑陳勝和魁隗堂，改變不了什麽。

  兵器最重要的就是掌控性，而換用非慣用手，就等於徹底放棄了對兵器的掌控。

  衛莊跟著說道，“我和真正的屬鏤交過手，人可以假扮，但劍不會說謊，屬鏤慣用的是右手。”

  蓋聶衛莊目光掃過農家眾人，前者上前一步說道：
  “大小姐剛才揭示了一個真相，而我們這裡有另一個真相。”

  至於蓋聶二人為什麽沒有對比樣本卻能確認那劍痕是阿賜留下的……自然是因為他們中有人能認出來。

  趙部肯定不敢說半個不好，立刻吹捧道，“好名字，上將軍英明！”

  田言此時卻給出了另一種說法，“鬼谷怒而諸侯驚，沒有紛爭，就沒有縱橫捭闔。”

  古尋也沒在意。

  趙部躬身回答道，“尚未取名。”

  接著她轉過身，看向後方的陳勝二人，“所以兩位更願意相信外人，也不相信田言？”

  “老子沒功夫和你打啞謎，我要的是真相！”田虎氣哄哄的以手指地，一點不客氣。

  “農家紛爭從最開始，鬼谷就一直在其中左右局勢，居心叵測。”

  相較司徒萬裡的踟躕不前，田言就乾脆的多了，一點不留余地：
  “事已至此，攸關存亡，農家的事務不容他人挑撥離間！”

  被鬼谷縱橫捅了黑刀的田言毫不客氣的反手就是一波潑髒水，扣帽子，一點也不講究。

  “面對田猛的這樣的頂尖高手，即使是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想要確保一擊必殺，刺殺者也必須使用自己最擅長的手。”

  田言不慌不忙的點頭說道，“這樣的推斷確有可能……”

  王離的目光立刻轉向趙部，語氣不善的說道：
  “趙部，如果這是個玩笑的話，可一點都不好笑！”

  正常情況下至少也得有呼吸聲啊！

  可惜這五個字分開來公輸仇都認識，湊到一起他就完全不知道有什麽意義了，所以果斷否決了這個提議。

  “一共兩百架，隨時都能裝配部署。”

  除了外面隱隱約約的風聲，他現在完全聽不到其他任何動靜。

  “但兩位難道沒有細細想過，這次紛亂的根源嗎？”

  後來公輸仇也沒有給這玩意正式命名。

  面對鬼谷縱橫的質疑與指控，農家眾人反應不一，而最先說話的，自然還是田虎。

  “呵！”衛莊輕笑，提醒道，“但有人是雙手使劍。”

  山林中升起了黑煙，似乎是燒了起來。

  “可有名字啊？”

  “而屬鏤在六賢塚現身時，農家只有兩個人不在四季鎮，一個是田蜜，還有一個……就是大小姐你。”

  窗外一陣寒風刮過，帶起隱約的聲響，章邯似乎被驚醒，睜開了雙眼。

  他還沒來得及擔心這個問題，心臟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悸動，渾身乏力，差點兩腿一軟沒站住。

  章邯扶著門框才算勉強站穩，一隻手捂著心口，試圖舒緩自己的不適。

  當然，準確的說，其實也就是不和墨家和道家合作……最多再加個縱橫家。

  沒了兵刃，他的戰鬥力會大打折扣，不知道能否應對暗藏的威脅。

  她的思路很清晰，現在陳勝吳曠二人擺明了已經不願意再支持她，那她就必須最大程度的團結田姓一族的力量。

  要是把他們倆激怒了，就他們現場這些人，能不能活著逃出去一個都說不好。

  看著窗外昏暗的天色，思維清醒過來的章邯目光中閃過一抹疑惑。

  對於原教旨主義的田姓至上主義者田虎來說，田言的話屬於絕對的政治正確，必須大加讚揚。

  這話一出，陳勝激動了，立刻指責田言道：
  “俠魁傳承的青龍計劃就是聯合百家，反抗帝國暴政，你這麽說，分明是在背叛農家！”

  “是屬下遵命！”

  對於陳勝的指控，田言橫眉冷對，一言不發。

  朱家不在，無論如何神農堂一票都握在她手裡跑不了。

  “天下擅使左手劍的高手並不少，又憑什麽一定是……呃，這位小兄弟呢？”

  說到這個程度，所有人的心裡都動搖了。

  面對意外狀況，章邯下意識的就想要拔劍，伸過去摸了個空後才想起來，自己的武器都被人收走了。

  田言想了一下，回應道，“田家的事，就是一家人的事，我的確不該相信外人。”

  “每一個條件越獨特，最終留下的傷口也就越有特點。”

  “二位有所懷疑，至少也得給出一點真憑實據吧？”

  農家眾人默契的沒有理會衛莊，田仲只是對吳曠提出了質疑：

  對於陳勝兄弟倆來說，本來就不怎麽想支持田言，更不要說現在她還有勾連羅網的嫌疑。

  剛才鬼谷縱橫話裡的矛頭就直指阿賜，現在更是直接點明了他的問題。

  “之前，我可是羅網的殺字一等殺手，自然知道這場行動。”

  王離也確實很樂意為這種新型武器取名，稍一沉吟後就做出了決定：
  “既然如此，就叫它……百戰神機弩，如何？”

  “根源？”吳曠眉頭一皺，有些不解。

  眼見局勢越發不妙，田仲也上前幫腔——原本他是不會幫田言的，但是現在眼瞅著田言似乎和羅網扯上關系，那他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大澤山六賢塚外。

  還有，自己怎麽會不知不覺睡著？

  雖然鬼谷縱橫把矛頭指向田言的操作讓他也很不滿，但是直接對著這兩位爺開炮……說實話他心裡有些打鼓。

  田猛愛特麽誰殺的誰殺的！
  衛莊冷笑著回應道，“特殊的劍，結合特殊的手法，會留下特殊的傷口。”

  其他的諸子各派，基本都不怎麽活躍，或者就是陰陽家那種比獨狼都獨狼的。

  但是，司徒萬裡還是提出了質疑：

  吳曠跟著說道，“四季鎮亂戰之時，羅網在大澤山安排了一場針對影密衛章邯的埋伏，屬鏤親自出馬了。”

  曲殤的真正死因雖然不在於阿賜，但身上也有一些來自於乾將莫邪的傷口，只需稍做檢查對比，一切就能大白。

  巨型弩箭越過最高點，開始向下拋落，衝著一片山林而去。

  包括外面站崗守門的士兵，也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鬼谷派一貫以唇槍舌劍左右天下亂局，我原本以為他們兩位是古道熱腸，仗義相助，所以才特地前往獲取兩位的支持。”

  實際上，古尋曾經研發階段接觸過這種座弩，他當時給了個建議——叫傑裡科導彈。

  衛莊這時懶洋洋的插了句嘴，“田蜜那個時候不在四季鎮。”

  農家高層，非常巧合的沒有一個左撇子。

  聽到這話，衛莊和蓋聶的表情很微妙，可惜沒人看出來。
    吳曠這時也上前發言道，“屬鏤劍是可以易手的。”

  “別忘了，田猛也是青龍計劃的傳承人！”

  在田言和鬼谷縱橫之間，他肯定無腦站自己的侄女——他實在無法理解，衛莊他們怎麽能把自己大哥的死往自己侄女身上推。

  ………………

  這樣一來，再利害的劍客也基本廢了。

  大澤山，醉夢樓，章邯休息的房間內。

  對他來說，這種機關造物只是小玩意，真正屬於機關大師的浪漫還得是機關獸，所以乾脆把命名權留給使用者了。

  不等趙部解釋，遠處山林中突然響起一連串的爆響，同時傳來的還有一陣烈風，以及明顯的震動感。

  “那又怎樣？”田虎不耐煩的反問道。

  司徒萬裡上前疑惑道，“可是，我們所有人慣用的都是右手。”

  已經入夜了嗎？

  司徒萬裡趕緊反駁道，“羅網劍奴以劍為名，劍就是他們的生命，屬鏤怎麽會將寶劍交予他人？”

  這老小子一向很會做人。

  被汙蔑的衛莊蓋聶很淡定，前者帶著笑意的反問了一句，“所以，殺死田猛的真凶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可是，沒想到兩位也不過是借俠魁空缺之隙攪弄風雲，妄圖操控和利用農家，加入你們對抗帝國的死局。”

  “東南方向山林，瞄準！”

  “原來如此……”田言輕輕呢喃一聲，“這麽看來，吳曠總管的懷疑的確有道理。”

  不對，酒裡不可能有毒，而且我早已服用過影密衛特製的解毒藥。

  沒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麽中的毒，被他推開的房門突然自己閉合，幾道人影隨之出現在他周圍，將他包圍起來。

  同時，窗外浮現出更多的人影，一圈一圈，將章邯給圍了個水泄不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