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白知聿看著窗外，久久不語。

  “二哥看出什麽了嗎？”

  “這家裡有人去世，但是他們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悲傷，更多的，竟然是麻木。”

  和月接話：“還有——懼怕。”

  “村長聽到你會做法事，居然拒絕了你，也很奇怪。”

  “二哥果然慧眼如炬啊。”和月讚賞，轉向地上的白默崢，“大哥，早就叫你少看公司報表，多瞅瞅路邊美女，你還不聽。你看看，眼力見一點都比不上二哥。”

  白家兄弟：一句話能得罪兩個人，也就兜兜你能做到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棺材有點不一樣？”和月提示道。

  “哪裡不一樣？”白默崢下了床，加入群聊。

  聽著和月的話，白知聿皺眉，繼而舒展：“這個棺材，似乎……長了一點。好像，能有三米多。”

  “大高個，雖然不常見，但也正常吧。”

  “不，因為裡面躺了……兩個人。”

  兄弟倆大驚。

  白默崢俊臉生出疑惑：“兩個？那不應該用兩副棺材嗎？”

  “所以，這就是村長拒絕我的原因，因為這兩人，根本就不能超度。”

  為什麽？
  這三個字還沒從兄弟倆嘴裡溜出。

  和月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眯一會兒。”

  顯然不想再多語，又或是，不到時候。

  ……

  夜半，和月睜開眼。

  屋外傳來窸窣聲，配著十月的夜風和山裡的低溫，和月縮了縮脖子。

  兩道影子突然出現在院子裡，警惕地看向四周，確認沒有異常之後，朝大廳中的棺材走去。

  和月搬過椅子坐著，身邊飄來一道聲音：“兜兜，大半夜的，這兩個人過來幹嘛？”

  “二哥，他們不是人。”

  兩道影子頓住，朝向和月的目光帶著不善，隱隱裹挾煞氣。

  “看什麽！兩個鬼差，說你是人你答應嗎？”和月笑著輕聲罵了一句。

  鬼差聽完，目光頓時轉向，繼續朝棺材走去。

  步子穩如老狗，卻小聲嘀咕：“天哪，居然是這位大佬。”

  “可不是，早知道她在，我們就不用這麽小心了。”

  之前來拘魂的那個鬼差被啃了下半身，傳遍整個地府，可把它們嚇壞了。再無鬼差願意過來。

  這兩個倒霉蛋是抓鬮被選中，無奈被迫而來。

  認出和月，二鬼差心頭終於安穩不少。

  此時，白默崢也從屋裡出來，手上帶著一把……凳子。

  兄妹三人就這麽不說話，看著倆鬼差。

  那畫面說不出的詭異又好笑。

  誰好人家這麽吃瓜的啊？

  “鬼兄，這麽多年了，第一次被別人觀看拘魂。”高個鬼差有點緊張，甚至整理了身上的製服，端是衣冠楚楚。

  想到和月的身份，矮個鬼差輕聲道：“莫非，這是上頭的視察？派來監督我們的？”

  高個鬼差迅速反應：“那得麻溜點。做出我們的敬業和諧友善給領導看！”

  二鬼差來到棺材前，輕輕揮手，厚重的棺材蓋無需打開，便有兩團黑色顯出。

  像嫋嫋升起的霧。
    “我難道近視了嗎？有點看不清。”白默崢用力閉上眼，再次睜開，眼裡透著股疑惑。

  “一團黑乎乎的……”

  白知聿眉頭一皺，並未出聲。

  “奇怪。”高個鬼差拿著平板核對，“明明是一個人啊，怎麽勾一下，出來了兩個魂？”

  “難道是拘魂的方式不對，要不再來一次？”

  “都乾這麽多年了，怎麽會錯。錯的不是我們，是它們！”矮個鬼差語氣篤定。

  “你再仔細看看，這也不是兩個魂，還是一個。”

  矮個鬼差看著眼前的黑霧，不禁有點戰栗。

  這倆倒霉蛋明顯經驗不足，但，即便再換個經驗足的鬼差來，也理不清現下的情況。

  此時，這團黑乎乎的霧氣，突然間散開，變成兩個清晰的臉龐。

  一人面容堅毅，三十出頭。另一稚氣未脫，顯然還是孩童。

  二者和靈堂中掛的相片，幾乎一模一樣。

  下一刻，兩團鬼魂轉身，白默崢不自覺吸了口涼氣。白知聿微微抓緊輪椅扶手，身體緊繃，眼眸覆上一層戒備。

  兩個鬼魂，半邊身體是完整的人樣，另一半，卻是黑漆漆的一團混沌模樣。

  “沒事。”和月拍拍白知聿的肩膀，“如果有什麽事，我先把大哥扔出去替我們擋著。”

  白默崢：“……小點聲。”有被傷到。

  白知聿短暫的輕笑了聲。

  越看越不對勁，白默崢不斷吐露自己的好奇：“兜兜，這兩個人的死法也太慘了，都被人一刀劈了？”

  “大哥，那絕對是一把好刀。”和月頷首。

  白知聿皺眉：“大哥說的不是刀的問題吧。”

  “啊，刀法很好，從頭到尾，沒有用第二刀。”和月意味深長地接腔，語調混著漫不經心的慵懶。

  白默崢心裡無語：兜兜我們聊的是一個頻道？
  空中的兩個鬼魂，毫無征兆的，突然尖叫起來。

  “還給我！”

  “不，你是我的！”

  隨著爭吵聲愈烈，二者平靜的臉上驟然布滿猙獰。

  中年鬼伸出僅剩的一隻手，朝對方狠狠抓去，扯下對方的一塊魂體，塞入嘴裡，囫圇吞下，不帶任何咀嚼。

  他動手的同時，對方的速度絲毫不差。兒童鬼同樣伸手，細小的手掌撓在中年鬼大腿上，扯下一塊吞進腹裡。

  二者就這麽陷入奇妙的平衡。

  鬼差都震驚得呆立一邊，不知如何反應。

  白知聿手動替白默崢合上驚訝的下巴：“大哥，你還記得自己是個霸總嗎？霸總不要喜形於色。”

  “我現在只是個和弟弟妹妹出來遊玩的普通人，霸什麽總。”白默崢正色道，“吃瓜是人類的天性，對瓜表現出不同的反應，是對瓜最大的尊重。”

  白知聿混不吝地扯了扯嘴角：“你開心就好。”

  “兜兜，既然擺在同一家，這兩位……應該是親人吧？或許還是父子，怎麽如此野蠻瘋狂。”白默崢問。

  互吃對方魂魄這種事，除非生前有深仇大恨。

  和月搖頭：“他們不是親人。”

  此時，二者也發現，再這麽吃下去，除了白費力氣，沒有任何結果。

  中年鬼率先停手，他長歎口氣：“收手吧，你一直都是我的。”

  “呸！憑什麽說我就是你！”兒童鬼聞言大怒，“別以為你是我爸，就可以決定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