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聯姻,我怎麽不知?”賈母也愣住了,忙問道。
王夫人不屑地看了賈琮一眼,對賈母道:“回老太太的話,上月我去南安王府拜賀老太妃壽辰,她與我說了一門親事,是極好的。
我原想著不過是她老人家隨口提一句,就當笑話兒說與了元妃娘娘。
哪知娘娘也十分高興,問了那家人,竟是一拍即合,說咱家寶玉品格、才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選,願結為秦晉之好。
娘娘還說要給兩家孩子賜婚呢。”
賈母皺了皺眉頭,道:“寶玉的婚事為何事先不告訴我?”
王夫人似未看出賈母的怒意,仍笑道:“回老太太的話,因這門親事,一來是極好的,老太太定無不允之理;
二來也未必能成,還是先打聽清楚了,再稟於老太太不遲;三來也想給老太太一個驚喜。
呵呵,現在又是三弟了,賈琮淡淡一笑,拱手道:“娘娘深明大義,我就放心了。
“琮即刻進宮面見貴妃,恕琮直言,娘娘身居高位而無深謀遠慮,若不當頭棒喝,隻恐日後多事。”
知道你是天下第一風流才子,也犯不著這般驕傲自大。
元妃啐道:“你回去稟明老爺,給我好生教訓他一頓,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將來怎麽辦?”
賈琮哈哈一笑,道:“寶玉老實本分?大姐姐還不知罷,他連龍陽之好都學會了,這卻是琮不及也。”
元妃感動得眼淚汪汪,沒想到賈琮真的這麽大方,上前握著他的手,連聲道:“三弟,姐姐誤會了你,實在慚愧無地。不必如此,寶玉如何能佔這許多家業。”
隻歎太太被嫉恨蒙了心,做下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不單會害了寶玉,更會害了你我,害了全族啊!”
今上正因忌憚武侯一脈勢大,才扶持國公一脈,重用於我,更召為駙馬,如今寶玉竟和實權武侯聯姻。
她已徹底想明白過來,若惹惱了賈琮,別說失去戴權的照顧,便是皇后那裡,也吃不了兜著走。
賈琮道:“大姐姐能做如此想,琮幸甚,賈家幸甚。”
王夫人身子一顫,慌忙跪地請罪。
元妃臉色一白,以前隻想到聯姻的好處,忽略了今上的意圖,差點闖下潑天大禍。
元妃又羞又怒又是尷尬懊悔,只因賈琮句句話都讓她難以反駁,說到她痛處。
賈琮道:“娘娘要給寶玉賜婚,為何事先不知會我?”
太太更是恨不得我即刻死了,好讓一切家業都落到寶玉頭上。外敵正是看到這一點,才以此為餌,吊娘娘上鉤。
元妃聽他如此比喻,臉上一紅,啐道:“好不害臊,我是你親姐姐,休得胡言。
忙道:“三弟何出此言,我對寶玉與你並無二心,都是至親骨肉談什麽嫡庶。
賈母深吸了口氣,她雖老卻不胡塗,冷冷看了王夫人一眼,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賈母早已怒道:“你閉嘴!我還沒死呢!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因喝道:“來人!”
賈琮沉聲道:“老太太,方才戴總管派人來知會我,說貴妃欲給寶玉賜婚,已下了諭,被他使人截住,送來府裡,讓我裁奪。
賈琮道:“姐姐放心,善惡到頭終有報,這筆帳琮遲早和他們算清楚。”
賈琮冷冷一笑。
如今榮府內大房有自己在,二房哪裡能相爭?
故她想替寶玉尋個厲害的妻族,扶持他起來,確保榮府的家底不落到自己手裡,也是一片愛弟之心,給寶玉未來鋪路。
賈琮知道賈母對外面的事不甚了然,解釋道:“南靖侯康崇,現任都督僉事兼北直隸總兵官,乃武侯一脈中堅,更是統兵大將。
想到此節,賈琮哂道:“好教娘娘得知,琮如今已是眾族老、族人公推的賈家族長,已開宗祠稟告了列祖列宗。
賈琮把對賈母解釋的話又說了一遍,道:“娘娘身為寶玉嫡長姐,要扶持兄弟的心,本侯明白。
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娘娘細想,自琮發跡以來,可有對不起娘娘和寶玉的地方?
王夫人面色一變,沒想到賈琮能量這麽大,連貴妃下諭都能攔截,不禁又驚又怒,斥道:“你,大膽!竟敢勾結內宦,以下犯上,褻瀆娘娘!”
聽到“冷宮”二字,元妃輕輕一顫,冷宮對嬪妃來說比十八層地獄還恐怖。
賈琮微微點頭,老太太不愧為大家閨秀,涉及家門大事,殺伐決斷,絕不含糊,因拱手道:“老太太聖明果決,琮拜服。”
總不能為她一個人,同時得罪老太太和賈琮。
在長春宮駙馬爺可比自己這個“妹妹”吃香多了,因為對皇后有用的是賈琮,而不是元妃。
寶玉雖比不上你,自有他的好處,論老實本分,他就勝過你。”
如今他羽翼初成,也不怎麽需要元妃這個錦上添花的助力,故不再客氣,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老太太,你說若聖上知道了,作何感想?”
“小弟遵命。”賈琮笑道。
賈琮續道:“娘娘,雖然嫡庶有別,好歹本侯也是你的親堂弟,是寶玉的親堂兄,你不信我,竟去相信外人,難道是覺得本侯要對寶玉不利?
先去謝了戴權,又往鳳藻宮去見元妃。
元妃連連點頭,歎道:“三弟,姐姐一時糊塗,險些因小失大,幸得你點醒,此後再不會了。
基本上和王夫人是一個打算。
賈琮道:“大姐姐所憂者無非是寶玉以後的前程,琮此刻便可作保,將來老太太百年後,西府裡的一切家產,只要能帶走的,都給寶玉。
而咱家不思報效,轉頭卻和實權武侯聯姻,娘娘若是聖上,作何想?”
“老太太請吩咐。”四個健婦進來。
賈琮笑道:“大姐姐,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聖上本就猜忌他們武侯,如今他使個反間計,犧牲一個嫡女,來毀了咱家,這可是大賺之事,有何不可?”
元妃道:“南靖侯與咱家聯姻,就不怕聖上猜忌?”
多年未發威,賈母真動怒起來,別說王夫人,便是元春也不敢拿她怎麽樣。
元妃見他忽然過來,十分歡喜,忙命看座,上茶。
如今你身為族長,肩負家族興衰重任,姐姐以後行事都先與你商量便是。”
元妃忙擺手摒退下人,讓抱琴在門口看著,道:“三弟可是有事。”
元妃略一沉吟,還有些放不下貴妃的體面,不知如何措辭。
賈琮道:“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娘娘和太太為一己私利,皆被外人利用,給人當了毀家滅門的槍,故她老人家震怒。”
賈母心中怒極,王夫人等到木已成舟才告訴她,分明就是仗著元春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今兒若非戴總管警覺,娘娘可知這道諭發出去的後果?”他也不客氣,直接自稱本侯。
你好生與她說,畢竟是你的大姐姐,又是娘娘,不好鬧得太僵,家和萬事興。”
四三.二零七.二一三.一二
龐先生看了,以為絕不可行,故派人急報於我。”說著從袖子裡取出兩封明黃色封皮的諭旨。
當下賈琮出府,徑往宮中去。
賈琮扶著她坐下,道:“大姐姐,你我血脈相連,唇齒相依,琮即便看在你的面上,又怎會虧待寶玉?
元妃尤自不伏,道:“桓侯休要大言相欺,什麽後果?”
賈琮道:“這卻不知,不過可想而知,兩者定是有什麽協議罷。”
賈母瞪了他一眼,道:“你隻說是我的意思,叫她問我便是。”
“三弟,神京風波險惡,你切切小心,咱家就靠你了。”元妃叮囑道。
賈琮心裡轉過幾個念頭,今天話已說開了,想來元春即便對自己還有些許微詞,看在實際利益、姐弟情分和家族大局的份上,應該不會再做糊塗事。
因寒聲道:“桓侯好大的威風,截了本宮下的諭不說,還進宮來耀武揚威,我看這天下也沒人管得了你了。”
賈琮冷笑道:“老太太已命太太余生禮佛,托琮帶句話,若娘娘有何話說,直接召見她罷。”
要說有一件,我橫刀奪愛,取了黛玉的芳心,這也是你情我願的事。
說句難聽的話,憑寶玉這個草包,別說你給他尋個侯門貴女,便是給他找個公主老婆,難道就能與本侯相爭了?笑話!”
賈琮道:“聖上明明要重用本侯對付武侯一脈,故不吝名爵之賞,更以如意公主下嫁。
賈母點點頭,道:“元妃自小入宮,沒當過家、經過事,被人欺瞞也不奇怪。
若娘娘以為寶玉還是賈族人,他的婚事我便管得;若娘娘不讓寶玉當賈族人了,那琮自不敢多事。”
賈母背心一涼,略思及後果,心中大駭,根本不敢細想下去,這動輒便是破家滅門的禍事。
賈琮這才明白,元妃不是不知道厲害,而是想用寶玉製衡自己。
元妃冷笑道:“不意南安王府竟和武侯一脈攪合在一起,對世交下手。”
姐弟倆又說了些骨肉親情的話,賈琮方才離開,元妃也絕口不提王夫人的事。
沒想到娘娘這麽上心,竟要親自賜婚。”
“你有何打算。”賈母不理他的馬屁,問道。
“太太一心向佛,你們好生送回佛堂去,今後我這裡也不用她伺候了,讓她好生侍奉佛祖罷。”賈母淡淡道。
養尊處優數十年,沒想到一向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的兒媳婦竟起了二心。
不過她好歹也是大家出身的小姐,知道顧全大局的道理。
蠢婦!賈琮懶得與她費口舌,只是看著賈母。
賈琮笑道:“小弟奉老太太的命,有幾句梯己話和大姐姐說。”
“老太太……開恩。”王夫人慘呼道。
“什麽?”元妃檀口微張,驚道:“寶玉……竟……不學好的混帳!”
賈琮冷笑道:“你被打入冷宮,本侯被革職問罪。這後果娘娘喜歡麽?”
“南靖侯?”賈母微一沉吟,道:“可有什麽玄機?”
元妃點點頭,忽然問道:“三弟,南安老太妃為何會幫武侯一脈出手,暗算咱家?”
“是。”四個健婦上去拉起王夫人就走。
元妃心頭一驚,沒想到因為寶玉婚事,竟使家中大變,不敢再逞強,道:“老太太此言何意?桓侯不妨直說。”
何況你對環哥兒都這般好,又怎會虧待寶玉,我有什麽信不過的。”
“嗯,我會小心的。”
言語中很自然地順著賈琮給的台階下來,又是親姐姐了。
元妃道:“婚姻之事,自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堂兄何乾?
因看著賈琮,淡淡道:“我老糊塗了,太太說的話我不明白,琮哥兒,你來說說。”
如今兩家情投意合,皆願成其好事,本宮身為寶玉長姐,俗話說長姐如母,給他張羅張羅,何必驚動琮哥兒你呢?”
“琮哥兒,你繼續說,我倒要看看是什麽親事。”賈母看都不看王夫人。
沒想到老太太全不念多年婆媳之情和元妃臉面,直接就要圈禁她。
元妃眉頭微皺,道:“三弟何意?”
“他和蓉哥兒媳婦的兄弟鍾哥兒數年前便好上了,至於現在如何,琮也懶得過問。”賈琮笑道。
賈琮斂去笑容,從袖子裡取出她適才下的兩封諭旨放在桌上。
環境使人改變,身處宮中久了,元春也學會了衡量利弊得失,與自身安危相比,王夫人禮佛就禮佛罷,又不是要她的命。
娘娘也是女兒家,應知女兒心思,白放著一個如意郎君不要,難道去要個沒斷奶的孩子?
恕琮狂言,若娘娘是顰兒,難道會棄琮而取寶玉乎?”
賈琮道:“那太太的事怎麽說?”
“三弟眼看就要大婚了,今兒怎麽得空來看我?”元妃笑道。
元妃怒道:“你說清楚,我和太太如何被人利用。”
“是。琮這就去。”
“姐姐放心,小弟理會的,姐姐在宮中也須得小心謹慎,免得被小人暗算。”
王夫人怒道:“琮哥兒,你少危言聳聽。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打壓寶玉為的是什麽,還不就為了這份家業!
你奪了東府的家業還不夠,如今見寶玉有一門好親事,就忍不住跳出來阻撓,竟劫奪娘娘的諭旨,你罪不容誅!”
因顫聲道:“何至於此?”
賈琮冷笑道:“太太鬼迷心竅,利令智昏,被人當槍使,竟想讓寶玉和南靖侯家的嫡女聯姻!”
賈母看了她一眼,道:“你雖是貴妃的母親,我卻是她的親祖母,想來她會知道輕重。”
“你!”元妃怒極,沒想到賈琮以將寶玉宗族除名來威脅,若寶玉連賈家人都不算了,誰還和他聯姻。
她總不可能蠢到不相信自己這個親堂弟而去相信外人。
忽見迎面走來一個小太監,笑道:“侯爺,皇后娘娘有請。”
“有勞公公帶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