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道:“聽說諸位手裡洋糖、洋布、香料並各類洋貨甚多,以往限於各家皇商、豪門財力有限,總不能盡興。
如今我萬國號挾諸多富商入局,只要價格足夠低廉,你們有多少我要多少。
此外,我天朝的精美絲綢、瓷器、茶葉等特產也大量出貨給諸位,如何?”
眾人大喜,就為這個來的,忙齊聲道:“上帝保佑,若能如此,我等將是侯爵閣下永遠的最堅定的朋友。”
賈琮笑道:“這也是我的榮幸。”
他深知任由西夷又便宜又好的商品傾銷,必定衝擊本國產業,導致許多人失業破產。
不過麽天朝是個農業國家,有土地就不容易餓死人,製糖、織布這些沒什麽技術含量的產業,垮了就垮了,老百姓不乾這個還可以乾其他。
譬如不織布可以繅絲、養蠶、燒瓷器等,一些行業萎縮,還有些行業會崛起,也算有利有弊,這也是貿易的規律,總不能自己專門佔便宜不吃虧。
何況大勢如此,就算吃些虧,也必須先把新式海軍建起來,憑軍中現有的老式槍炮戰艦,實在沒卵用了。
談到商品貿易,薛聞是行家裡手,也加入討論。
見眾人談得興高采烈,賈琮笑道:“各位,此事大方向就這麽定了。
商賈之道,誠信為本,我想諸位不會為了蠅頭小利,而舍棄長遠的生意,做出些以次充好,偷工減料的事。
一旦讓本侯發現,日後一切生意休提,諸位可明白?”
眾人忙道:“侯爵閣下放心,我等自當誠信經營,絕無虛假。”
他們都是互相競爭的關系,巴不得有人造假,自己舉報給這個天朝侯爵,那不就能吃掉他的蛋糕了麽。
好容易搭上賈琮這條線,眾人都不敢輕易弄虛作假,免得因小失大。
賈琮點點頭,道:“二叔、芸哥兒、羅伯特,具體細節你們下去和諸位爵爺商談罷。
總而言之一句話,拿不準的事情,多調查、多推究,莫要讓人輕易騙了去。”
三人點頭答應。
賈琮又看著羅伯特,笑道:“老羅,聽說你能在尼德蘭混頂男爵的帽子,本侯甚慰,可喜可賀。”
羅伯特受寵若驚,忙躬身道:“全賴侯爺提攜,小的感激涕零。”
他深知自己這個男爵只是個空名頭,既沒有錢也沒有封地、軍隊,和賈琮這種勳貴是天壤之別。
賈琮點頭道:“你在天朝旅居多年,應該知道尼德蘭和天朝是難以相提並論的,你雖是尼德蘭人,不過你的事業卻在天朝,明白麽?”
“是是,小的明白,願為侯爺效死。”
羅伯特深知若非靠著賈琮,自己連和馮伊洛克這樣的勳爵說話的資格都沒有,用天朝的話說,就是狐假虎威了。
故他明白,只有讓賈琮滿意,自己才能有富貴,若被賈琮厭棄,自己就一文不值了。
見大方向談下來了,賈琮微微一笑,伸手把黃地加彩麒麟紋描金茶碗端起來。
薛聞見狀,忙示意眾西夷貴族告辭。
賈琮起身相送,笑道:“諸位以後有什麽疑問,都同芸哥兒並我二叔商議罷,我久在神京,不便南下。”
眾人都笑著點頭,告辭而去。
賈琮命賈芸、羅伯特去好生接待,又將薛聞留下來談了些生意上的事,又引他去拜見賈母。
薛聞笑道:“琮哥兒,還是你遠見卓識,上回聽了你的話,我命人買了一艘西夷四級艦,一試之下,果然其火炮之利,遠勝天朝水師。
如今咱先買後造,不出數年,當可與西夷在南洋爭鋒。”
本來他對購買火器還相當顧忌,不過考慮到將來海外的生意,還是覺得自己手裡有家夥穩妥些,最多低調行事,停在周邊小島上,不靠近內陸就行了。
賈琮擺手道:“西夷遠在萬裡之外,難以投送太多兵力過來,若真急了,聯合來攻,天朝也吃不消,咱不能掉以輕心。
航海這個東西,咱落後太多,還得慢慢來。不過以天朝的人力物力財力,只要摸透西夷技巧,後來居上是遲早的事。”
薛聞道:“你說得對。論造船,咱底子比西夷厚,只是路子不同,不過萬變不離其宗,造船麽終歸是用木頭。
我早已下令,盡量儲備物料,且我家的船廠已經聘請了不少西夷船匠,帶著工匠仿照西夷船隻,只要造船廠竣工,保證熟料熟工不會短缺。
據我家老船匠說,西夷造船那兩下子沒多大奧秘,只是中西船隻形製不同而已,論精巧扎實之處,西夷不及天朝遠矣,只要有現成的東西,輕易便可摸透。”
賈琮放下心來,看來差距主要體現在火器上,在木質帆船領域,天朝底蘊還是頗深厚的,即便不領先,至少各擅勝場。
還好西夷現在還沒把蒸汽機弄上船,這頑意兒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因說道:“西夷有一物,名曰蒸汽機,其理大概是燒煤沸水,以急熱水汽推動機械運行,就好比咱的水車,只是推動之物非水流,而是水汽,故名蒸汽機。
此物乃國之重器,用之於車,則風馳電掣,用之負重,則力大無窮,用之於船,則縱橫四海,與水力、風力、牛馬畜力相比,便如黃金與土石。
此刻便是西夷也未必明白。”
薛聞驚道:“竟有此等神物?”
“確是如此,只是此刻西夷究竟利用到哪一步,我也不太清楚,二叔可旁敲側擊,打探打探。
或可以交流技巧,邀請雇傭為名,從西夷弄來此道高人,有一個算一個,多多益善,務必留下為我所用。
別的不說,不管花多少錢,單令他們研製如何將此物用之於船艦。”賈琮沉聲道。
薛聞點頭道:“好,我回去便著手安排此事。”
“切切不可走漏風聲。”
“琮哥兒放心,國之重器豈能輕泄於人。”
打發了薛聞,當晚賈琮又把賈芸叫來細細叮囑了一番,日後薛聞坐鎮金陵,賈芸坐鎮廣州,這就是他暫定的雙核發展思路。
造船雖來的慢些,不過其他事情倒可以立竿見影,譬如訓練新軍,只要有武器、有教官、有訓練場地,幾個月就能見效。
“芸哥兒,此次你南下廣州,除了盯著工廠建設、貨物貿易之外,還要協助訓練新軍。”賈琮道。
賈芸心頭一顫,忙道:“侄兒愚鈍,所謂新軍是……”
“火槍兵。你放心,自有人為你遮掩,你隻管保障各項物資銀錢不缺便是。”
“三叔放心,侄兒明白了,不知這批新軍有多少人?”賈芸道。
“七千人。每人每月餉銀3兩銀子,一石米。”賈琮道。
“是,三叔。我回去就向西夷采購相應槍炮彈藥。”賈芸道。
“去罷,到廣州以後,去找廣州將軍蘇擎,他是咱家門下出身,我會給他打招呼。”
“是,侄兒告退,三叔保重。”
打發了賈芸,賈琮沉思半晌,寫了封信給遼東的王進,讓他命當年在莊子裡選拔那七千“鄉勇”卸甲分批南下。
這些人要麽世代是自家佃戶,要麽是親兵後裔,且素得自己厚待,忠誠方面不成問題,又皆是有實戰經驗的老兵,稍加訓練便可成器。
看著送信的海東青一頭扎進深藍色的夜空中,賈琮默然無語,心中反覆思量利弊得失。
完顏珊以為他是擔心信件安全問題,笑道:“琮大哥放心,這條線路已送了無數回信件,保證安全。”
賈琮微微一笑,他信中關鍵地方寫的是密語,表面上說的是,自己辦了幾個工坊,需要人做工,只有王進看得懂是練兵之意。
接著返身回房,又寫了一封信,給廣州將軍蘇擎,封好後叫燕雙鷹進來。
“三爺,有何吩咐。”燕雙鷹拱手道。
賈琮把信給他,道:“明日一早,你挑幾個弟兄南下廣州送信給蘇將軍,然後就留在廣州,不必回來了。”
燕雙鷹大驚,撲通一聲跪倒:“三爺,小的若有過犯,要打要罰,絕無二話,為何驅離?”
賈琮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道:“起來,我話還沒說完,急什麽?此次讓你去,是有天大的重任交給你。”
燕雙鷹驚魂稍定,忙道:“三爺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已下令調遼東7000鄉勇南下廣州,這批人由你率領,按西夷練兵之法整訓編練,務使其盡快成軍。”賈琮道。
“是。”燕雙鷹略一遲疑,道:“三爺,那咱自己的頑意兒……就棄之不用了麽?”
賈琮點點頭:“到時候賈芸會給你們運來火槍火炮,也會送來西夷教官,孰優孰劣,你一試便知。”
“是。”
“此外,信裡我已知會了蘇將軍,讓他替你們遮掩,買一座島嶼供你們居住、訓練,防止被人察覺。
你的任務就是練兵,練出強兵!不管缺什麽讓賈芸供應便是,我只要一支強軍,明白麽?”賈琮沉聲道。
“三爺放心,小的明白。”燕雙鷹道。
“你從警衛營裡挑二三十個機伶能乾的,分批去接應遼東來的士卒,沿運河南下金陵,再坐薛家的海船,去廣州。”
他親兵一千人,其中選拔了一百人作為隨身警衛,可謂精銳中的精銳,不管是忠誠、身手、品行、戰功、心性都沒有半分問題。
燕雙鷹點點頭,虎目含淚,抱拳道:“三爺,小的去了,您千萬保重。”
賈琮也有些傷感,他和元霸跟隨自己最久,素來任勞任怨,忠心耿耿,因說道:“以後你不是親兵了,而是統兵大將,沒事的時候多看看兵書,多琢磨琢磨怎麽打仗。”
“是,小的謹記三爺教誨。”燕雙鷹哭泣拜別。
“去罷,我在京裡等你的好消息。”
“標下誓死給三爺練出一支強軍,請三爺為新軍賜名。”
“嗯,火槍彈丸,疾如閃電,利勝刀鋒,就叫疾鋒營罷。”賈琮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