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太皇太后,勞諸位大人久候,臣路上遇刺,耽擱了些時辰。”賈琮進入養心殿時,眾臣早已到齊了。眾人聞言,皆是一驚,誰敢刺殺賈琮?
太皇太后也忙問道:“可曾受傷?”
“托太皇太后的鴻福,臣無事。”
“混帳!誰敢當街刺王殺駕!著刑部、錦衣衛、東廠徹查,朕要誅他九族!”太皇太后厲聲喝道。
“臣遵旨。”晏寧忙躬身道。
賈琮笑道:“太皇太后不必動怒,此人已查出來了。”
“是誰?”
“北靜王水溶。”賈琮道。
眾人嘩然,又暗暗點頭,以水溶和賈琮的過節,派人刺殺他也合情合理。
“北靜王竟如此大膽?”太皇太后有些不信。
賈琮拱手道:“請太皇太后問西、東二位王爺便知,此事也是兩位王爺昨夜向我出首舉告的。
水溶本欲拉著他們一起行事,奈何二位王爺心懷忠義,終不肯從賊,因此在今早將發未發之時,將所有刺客就地擒獲。
其所用神臂弓三十六具,琮若非事先知情,恐如今已赴黃泉矣。”
西寧、東平二王忙躬身道:“確是如此,臣……”
說完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當然將水溶描述得奸猾卑鄙、包藏禍心,將自己形容得高大威武,忠義無雙,以身事賊,委曲求全。
原來如此,眾臣不再疑惑,既然是同謀反水,北靜王是防不勝防的了。
陳驥心中暗罵東西二王卑鄙無恥不是人,毫不猶豫便出賣百年世交,來鋪自己的進身之階。
太皇太后頷首道:“西寧、東平二王忠正無私,毅然揭破賊子陰謀,護衛了我大吳砥柱,朕心甚慰、甚慰,各賜寶劍一口,賞萬金。”
“謝太皇太后賞賜。”二王喜道。
“靖王,此案如何處置?”太皇太后又看向賈琮。
賈琮躬身道:“回太皇太后,臣已著錦衣衛徹查此案,抓捕有關人等,詳細案情容後稟報。”
“善。”太皇太后點頭,道:“既然靖王無恙,諸卿就議議今兒的事罷。”
“是。”眾人都把眼看著賈琮。
賈琮道:“回太皇太后,近日新軍學院第一批新軍刻苦操演,一日千裡,大有成效,不日即可成軍,又因西域才複,羅刹定然不伏,疆域未必安穩。
臣請封十王爺為定邊大將軍,率新軍赴西域巡邊,一來鼓舞邊軍士氣,二來補充西域兵力,請太皇太后訓示。”
這是兩人早已議定的事項,今日討論不過是走個流程。
“諸卿以為如何?”太皇太后看向眾臣。
“十王爺身份尊貴兼且勇力過人,戰功赫赫,在軍中素有威望,乃率軍巡邊固疆不二人選,臣無異議。”段準率先表態道。
“臣等無異議。”眾臣都知道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連太皇太后都不反對,誰還敢反對不成。
這也是政治默契,賈琮不隨意乾預朝政,軍機處也不會隨意乾預軍務。
“既然眾卿皆持此見,就這麽辦罷。”太皇太后點頭道。
賈琮又道:“啟奏太皇太后,十王爺此去巡邊,遙遙萬裡,身邊若無宿將護衛勸諫,恐有差池,臣舉薦車騎將軍隨行。
王將軍忠貞剛烈,帶兵有方,韜略精熟,足可為十王爺拾遺補缺,建言獻策。”
王寧一驚,沒想到賈琮突然要將自己遠遠調開,忙躬身道:“王爺謬讚了。
臣從未去過西域,人地生疏,恐無良策,且如今軍務繁重,難以分身,請另擇良將隨行。”
李猛笑道:“王將軍過謙了,十王爺萬金之體,若是旁人隨行,不說太皇太后,便是我等也不放心。
上年屠斐叛亂,多虧將軍見事明白,臨機果決,方才挫敗了反賊圖謀。
今去巡邊是一事,防備羅刹人反撲是另一事,若無大將坐鎮西域萬裡疆域,朝廷日夜難安呐。兄就不要推辭了罷。”
賈琮也笑道:“琮舉薦將軍正因為此,巡邊容易,禦敵難呐。
今西域初定,劉都護雖有大才,奈何西域廣大,難免有照顧不周之處。
十王爺又沒領過軍,還須將軍去不可,憑將軍的威望智勇,當可鎮壓萬方,朝廷也可高枕無憂矣。”
王子騰也附和道:“都中軍務有靖王殿下提調,井井有條,並無分毫差錯,此刻還是應以邊疆安危為重。
邊疆穩則天下穩,這副重擔非將軍不能挑,至於京中的差事,我等愚拙之人多操些心,分擔分擔就罷了。
雖說不如將軍管得好,想來也不至於出大婁子。”
軍機處眾人見軍方幾個大佬都一致針對王寧,顯然將他排擠出高層已成定局,因此除陳驥外,都明智地補了一刀。
“臣等附議,王車騎確是妥當人選。”
王寧見眾人皆助賈為虐,心中一片冰涼,正要開口再掙扎一番,卻聽太皇太后道:“既然眾卿皆舉薦王將軍,朕亦以為然,此行重任就交給王將軍了。”
“太皇太后聖明。”眾人忙道。
王寧欲哭無淚,隻得躬身接旨:“臣遵旨,定不負太皇太后重托。”他心中自然知道,下去容易,想回來就難了。
賈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王將軍,西域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兄一身本領,正好在彼處施展,再立新功。”
王寧苦澀一笑,拱手道:“末將謹記王爺教誨,必全心全意輔佐十王爺。”
賈琮笑道:“有王將軍在,我等自然放心。”
“王爺說的是。”眾臣都笑著附和。
太皇太后不得已配合賈琮趕走了王寧,心頭不豫,掃了眾人一眼,淡淡道:“前兒霍鵬、董儀、戴權等人宮變謀逆一案可有結果了?”
賈琮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折子,躬身呈上,道:“正要稟報太皇太后,此案已查清。
霍、董、戴、牛、北靜王等人私下結黨,投效皇子,窺伺神器,故而行刺大行皇帝,並矯詔欲誅殺大皇子、二皇子並十皇子三人,然後擁立新君,博從龍之功。”
眾臣都不說話,這等敏感大事亂說一個字都可能引火燒身。
太皇太后冷聲斥道:“不意朝中竟有此等亂臣賊子!若除去三位皇子,他們想擁立誰?”
“據戴權等人招供,是五皇子孫炆。請太皇太后聖斷。”賈琮沉聲道。
眾臣都吸了口涼氣,看來太皇太后不除去孫炆不會放心了,孫炆會成為國朝的扶蘇麽?
太皇太后鳳目一掃,冷哼一聲,道:“諸位臣工以為應如何處置?”
段準還是想保一保孫炆,畢竟是熙豐帝親口指定的繼承人,因說道:“戴權等人雖投效五皇子,不過他們謀逆卻未必是五皇子授意,或許是他們自作主張,五皇子並不知情。靖王,戴權等人可招供是五皇子授意宮變?”
“這個……”賈琮微一沉吟,若說是五皇子授意弑父殺兄,這可是天家大大的醜聞,太皇太后身為嫡母也脫不了乾系。
因說道:“這卻不曾。”若孫炆不知情,罪過就輕得多了。
“想來是戴權等人利令智昏,私下為之。臣以為五皇子雖無甚大才,孝悌之心還是有的,斷斷乾不出此等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之事,請太皇太后明察。”段準躬身道。
賈琮不語,他知道太皇太后不會直接下令斬殺孫炆,畢竟殺子的名聲也不大好聽。
果然,只聽太皇太后道:“孫炆志慮不純,私交大臣,羅織黨羽,居心叵測,以致其擁躉狼子野心,密謀造反。
一夜之間,皇帝遇刺駕崩,兩位皇子罹難,釀國朝未有之慘變,是可忍,孰不可忍?
姑念孫炆事先並不知情,亦非其授意,故從輕發落,著削爵為民,抄沒家產,命宗人府圈禁終身。”
“太皇太后仁厚聖明,古今罕有,臣即刻命緹騎去辦。”賈琮忙附和。
“太皇太后聖明。”眾臣也忙道。
大家都知道她親生兒子沒了,不殺孫炆已是開恩,誰再敢講情,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段準暗歎了口氣,不再說話,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其余案犯,皆誅九族。朕乏了,都退下罷。”太皇太后歎了口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臣等告退。”賈琮知道她收押孫炆是第一步,過幾年再讓他病死或畏罪自殺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李猛出來,見眾人各自離去,特意走到江風身邊,笑道:“江相,可否借一步說話,某有一事相托。”
江風微微一愣,笑道:“國公有何吩咐?”
“不敢不敢,某想著江相德高望重,故想請江相做個保山。”李猛拱手道。
江風目光微動,撫掌笑道:“這卻是好事,不知國公願與哪家結為秦晉之好?仆自當成人之美。”
李猛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榮國府。”
江風撚須笑道:“榮府確有幾位待字閨中的姑娘,皆端莊秀麗,堪為良配。”
“非也,在下幾個不成器的犬子皆已成家,膝下惟有一小女,山妻素來寵溺,一直不舍得配人。
聽聞榮府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尚未結親,且人品俊雅,性情溫和,極受榮國太夫人寵愛,願以小女妻之,請江相說合。”李猛道。
江相拱手笑道:“國公放心,仆當親往說之,必全力促成此事。”
李猛喜道:“多謝江相,容後補報。”
江風擺手笑道:“國公別忘了請我吃一杯謝媒酒就行了。”
“那是自然。”李猛笑道。
他也是無奈,如今賈琮權傾朝野,拿下王寧後,下一步很可能打自己的主意,因為兩人畢竟有殺子之仇。
從李猛本心來說,他早已不打算報仇,憑賈琮的實力,他若想報仇不啻飛蛾撲火,不僅報不了仇,反而把闔族搭上,實在是劃不著。
他這樣的朝堂大鱷,首要考慮的永遠是集團的政治利益,而絕不是自己的私仇,否則很可能像北靜王一樣,被身邊的兄弟出賣。
但是他又生怕賈琮不相信,以為自己放不下仇恨,為免養虎為患,遲早要對自己下手,故以嫡女聯姻,希望能換來賈琮的信任。
一個嫡女的分量肯定是不夠的,但只要這個口子打開,意味著賈琮願意接納他,他自然還有其他辦法取信於賈琮。
——
賈琮出了宮,先命人去抓捕孫炆,自己徑去了衛獄。
溫振等人得知他來了,忙出來迎他進去。
“王爺請。此案重大,眾犯人皆單獨關押,前兩間是霍鵬、董儀。”莊青介紹道。
賈琮站在牢房外,看著眼前曾是同一戰壕的政治盟友,笑道:“二位中堂可好?”
“呸!逆賊!我在地下等著你,看你能有什麽好下場。”董儀怒道,他也自知必死無疑,索性破口大罵。
賈琮冷笑道:“二位慫恿如海公來暗殺我,似乎也不是什麽君子所為,常言道成王敗寇,我如今封王,二位自然是賊寇,有什麽想不通的?”
霍鵬厲聲道:“你大興冤獄,欺君罔上,我要見準公,我要見太皇太后!”
賈琮笑道:“不必了,方才太皇太后已經下旨,你們幾位都誅九族。”
“你不得好死!”兩人驚怒交集,戟指大罵,背心早被冷汗浸濕。
死亡或許嚇不倒他們,但誅九族三個字就太嚴重了,不僅連累族人,而且永世不能翻身。
賈琮冷冷一笑,道:“讓他們閉嘴,孤還要與戴總管談心。”
“是。”莊青一擺手,便有兩個校尉進去堵住了兩人嘴巴。
進了戴權的牢房,賈琮還未說話,戴權早已撲過來跪在他腳下,砰砰磕頭求饒。
“王爺,奴才有眼無珠,不該和您作對,求您高抬貴手,念在以往情分上,饒過奴才一條狗命,奴才願效死力。
對了,東廠!我還能替您管著東廠,奴才不在了,太皇太后定要命安文堯這混蛋執掌東廠,這對您不利呐,王爺!
且王爺在宮中沒有可靠人兒,鳳藻宮也需人服侍,留奴才一命,可以助王爺掌控宮禁,將來也好行事。
王爺,太皇太后不是省油的燈,她連皇上都敢殺,還有誰不敢殺?
她對您絕不會放心的,奴才可以替您盯著長春宮,您出入禁宮也放心不是。”
戴權為求保命,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
賈琮笑道:“總管請起,你我好歹兄弟一場,何必行此大禮?”
戴權見他神色溫和,以為說辭奏效,忙爬起身,陪笑道:“奴才以前有眼無珠,不識真龍,多有僭越,王爺恕罪。”
他以為賈琮必定是想當皇帝的,因此將他捧著,表明自己很懂事。
賈琮擺手笑道:“什麽真龍,總管戲言了。”
“是是。奴才該死。”戴權忙打了自己兩個嘴巴。
“論理,孤該放總管一馬,奈何太皇太后旨意已下,孤也愛莫能助,總管切莫見怪。”賈琮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戴權忙撲到牢門上,嘶聲道:“王爺,太皇太后是何旨意?”
“誅九族。”
“啊……”戴權尖叫一聲,靠著牢門軟倒下去。
刑訊室內,賈琮好整以暇坐在大案後,看著已被固定在刑架上的北靜王,旁邊刑架上是耷拉著頭,遍體鱗傷,半人半鬼的蔣玉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