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火!”喬尹喝道。賊軍這麽多人,若讓他們闖進府庫,銀子不知要失落多少。
“是!”
眾人答應一聲,幾十處火頭同時燃起,頃刻間熊熊大火將府庫包圍。
“弟兄們撤!”喬尹看了府庫一眼,猛一揮手,帶人躲貓貓去了。
眼看勝利在即,錦衣衛中人哪還有拚命的心思。
賈琮一馬當先,銳利地目光穿越戰場,見東門外賊兵歡呼,蜂擁而進,暗道不妙。
“空性!待會你帶人去東城!”
“卑職得令!”
兩千多騎兵像一支箭矢,從北衝殺而來,狠狠插入賊軍後陣。
六百身披鐵甲,手提陌刀的親兵便是箭頭,而賈琮、空性、張元霸等猛將則是箭頭的鋒铓。
“啊!”
“救命!”
“快跑!”
人喊馬嘶中,賈琮率部如神兵天將一般,分波斬浪,直接將上萬賊軍從中剖開,其勢之銳、其速之快,出人意表,便如一把燒紅的刀子插進黃油奶酪中,隻留下一條血肉溝壑。
賊軍絕大多數前幾天還是老實巴交的農夫,只是被斷了生路,才被賊人裹挾,如今面對朝廷大軍,哪敢抵抗,紛紛做鳥獸散,任憑匪首呼喝,哪裡止得住潰敗之勢。
賈琮與空性衝散北面之敵,馬不停蹄,一西一東向兩側迂回。
但見賈琮縱馬疾馳,帶人追著散亂的潰兵亂殺,輕松自在。
上萬潰兵漫山遍野亂跑,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跑到西面,又將西面賊軍陣勢衝亂。賈琮銜尾掩殺而來,輕騎突進,瞬間殺穿西面賊軍。
一邊是訓練有素、兵甲嚴整的騎兵,一邊是只有農具作為兵器的烏合之眾,又是在平原作戰,這種降維打擊的仗打起來不要太輕松。
就連賈環都神勇起來,在親兵保護下,提槍輕松捅死幾個賊軍,興奮地哇哇大叫。
主攻西城的響馬匪首“八千歲”並八卦教香主韋陀,指著北城潰逃過來的響馬匪首單二扁擔並彌勒教白舵主怒道:“滾恁媽個大褲衩子,恁在幹什麽?!上萬人被一兩千人趕著殺!”
單二扁擔苦著臉,指著後方的大旗:“恁沒看到那賈字旗?蕩寇伯殺來了,誰頂得住?蕩寇伯認識麽?皇帝欽點的趙子龍,要不恁去試試?”
方才他和賈琮過了兩招,差點被一槍捅死,要不是手下心腹兄弟舍命相救,他早就沒了,現在心裡都發顫。
“奶奶個熊!”韋陀怒吼一聲,卻也不敢當好漢去單挑賈琮,喝道:“俺們一起上,官軍的膿包樣你們不知?賈琮再厲害,雙拳也難敵四手!上!”
“那就上!”單二扁擔、八千歲、白舵主等悍匪齊聲喝道。
在匪首帶領下,眾響馬、妖人忙返身跟著衝上去。
山東是產馬之地,馬匹甚多,響馬更是人手一匹,瞬間便糾集起上千騎,迎著賈琮衝了上去。
“來得好!”賈琮大喝一聲,輕夾馬腹,風馳電掣般衝出。
及至眼前,胯下千裡一盞燈再次加速,眾匪猝不及防,瞬間被賈琮挑翻四五人。
“殺!”
韋陀、白舵主大吼一聲,仗著有幾分功夫,一齊朝賈琮殺去
“八千歲,俺們也上!”單二扁擔喝道。
八千歲見賈琮不好對付,乾笑一聲,道:“兄弟,俺這兩日渾身上下不得勁,恐礙手礙腳誤了事,不如你先上,待會我換你。”
“慫貨!”單二扁擔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不再理他,提著鐵扁擔自己殺了上去。
三個匪首仗著人多,便如三英戰呂布般,圍著賈琮走馬燈般殺了起來。
張元霸、燕雙鷹等人馬慢,見賈琮被包圍,忙想搶上來救援。
八千歲見狀,忙喝令眾匪將親兵擋住,自己躲在一邊掠陣。
賈琮久經戰陣,以一敵三毫不慌亂,一杆大槍舞得燈草一般,上護人下護馬,風雨不透,趁隙還能凌厲反擊,殺得三匪膽寒,包圍圈子漸漸放大松動。
見賈琮攻勢被阻,眾多賊人漸漸回過神來,紛紛大聲呼喝著反包圍回來,要將這千多騎兵吃掉。
賈琮頃刻間與三匪首纏鬥數十合,漸漸摸清對方路數,一招八方風雨突然使出,瞬間將三人一起逼退。
“死來!”賈琮暴喝一聲,看準機會,長槍刺出,直指韋陀胸口。
韋陀使的是雙槍,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他的短槍被賈琮長槍逼住,幾無還手之力。
危急關頭,他也是個狠人,竟不顧自身,一槍往賈琮寶馬的眼睛刺去,想用自己一條命換賈琮坐騎的命,這亂軍叢中,若賈琮無馬,那就容易對付得多了。
賈琮微微皺眉,放棄擊殺他,槍尖微偏,挑飛他的短槍。
他倒不是怕沒馬危險,憑他的身手,隨時可另奪一騎,只是舍不得千裡一盞燈,在他心中寶馬的命比這些反賊的命寶貴多了。
與此同時,單二扁擔、白舵主再次殺來。
“殺馬!”韋陀大喝一聲,看出賈琮愛馬,忙指揮同伴。
“得勒!”
三人頓時改變策略,知道對付不了賈琮,兵器便全部往他坐下寶馬招呼。
賈琮怒極,雙腿控馬,縱橫衝突,手中大槍炸開萬點梨花,將三人罩住,徹底壓在下風,只能自保再也無力偷襲坐騎。
這三人越打越是心驚,漸生退意,他們也是從小練武,身手頗硬,橫行魯豫大地多年,殺人無算,難逢敵手,萬萬想不到今日竟被賈琮以一敵三壓在下風,稍有不慎便有兵敗身亡之危。
忽聽賈琮一聲冷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槍尖掃過韋陀坐騎雙眼。
那馬吃痛,猛地人立起來,將主人摔飛在地。
賈琮早有所料,輕輕縱馬踏上,一槍將其釘在地上。
另外兩人見韋陀完蛋了,略一猶豫,撥馬便走。
“哪裡走!”賈琮返身追上兩人,槍勢一展,將兩人一齊黏住。
少了一人,單二扁擔、白舵主頓感壓力大增,再也提不起爭強好勝的心,一邊拚死抵擋,一邊偷覷生路。
忽聽嗖一聲響,一支勁矢直射白舵主脖子,正是解輝在後方終於抽出空來射箭夾攻。
白舵主眼明手快,提起關刀,用刀面護住頸邊。
鐺!箭矢彈飛。
白舵主手中一震,慢了半分。
就這個空檔,賈琮壓住單二扁擔,虎腰忽地一擰,長槍如閃電般翻身刺出,瞬間捅穿白舵主咽喉。
霸王回馬槍!
白舵主還沒反應過來,便撞倒下馬。
“八千歲”見賈琮片刻間連殺兩人,毫發無損,心頭髮麻,慌忙大喊一聲:“單當家的,風緊扯呼!”撥馬便逃。
俺扯恁娘!單二扁擔怒罵一聲,他坐下只是凡馬,如何扯得了?瞬間又被賈琮趕上來纏著。
兩人單打獨鬥,沒用三五個回合,便被賈琮輕松挑落馬下。
八千歲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見到單二扁擔被賈琮挑飛,忙伏在馬背上,拚命打馬,還好見機得快,不然被這殺神趕上,小命難保。
三個扯色,學人家三英戰呂布,呂布沒打過,反把命丟了。八千歲暗罵一聲,見賈琮追來,忙把外袍脫下,控馬混到人堆裡,好在俺也看過三國。
眾匪見四個當家的三死一逃,瞬間再次崩潰,被眾親兵、緹騎趕著亂殺。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賈琮帶著眾人一路殺一路喊,被賊人裹挾作亂的暴民聞言慌忙丟了兵器跪倒,高舉雙手。
一路殺來,勢如破竹,賈琮很快帶人繞了一圈,殺到東城外,
八千歲帶著手下一邊跑一邊喊:“野狸子、聶堂主,朝廷官軍來了,扯呼!”
野狸子正是開始分配任務的大漢,皺眉道:“單當家、韋香主、白舵主呢?”
“都被賈琮殺了啊!”八千歲吼道。
“恁他娘怪不得叫八千歲!別人都死了,就你沒事。”
野狸子罵道,同為響馬,他哪裡不知道八千歲的德行,有好事兒比誰都跑得快,遇到禍事跑得更快,故同行都說他能長命百歲,給他取了個八千歲的諢號。
果然是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
八千歲瞪了他一眼,道:“俺好心好意知會你,你不跑算球。賈琮殺來你去頂著,我說你是一條漢子。”
野狸子、聶堂主兩人遠遠看到賈琮槍如龍、人似虎地殺來,都歎了口氣,帶著手下撥馬往東逃竄,聊城這塊到嘴的肥肉是吃不下了。
東城的賊人也被空性殺散,兩路賊人正好合兵一處,往茌平、禹城方向逃竄。
拋棄數萬流民他們毫不在乎,這年頭只要有人扯旗造反,大秤分銀錢,大斛分糧食,還怕拉不起隊伍麽?天下苦哈哈多得是。
眾賊人有馬,倒是能逃,余下好幾萬亂民如沒頭的蒼蠅,有的還想負隅頑抗,有的四散奔逃,有的跪地投降。
“空性、解輝,窮寇莫追,先把這群從賊的暴民給我抓起來!”賈琮喝道。
“得令!”
賈琮一撥馬頭,跨過滿地屍體,帶著親兵進了東門。
城內亂兵早已被彭程帶人清繳乾淨。
“卑職參見大人!”喬尹不知從哪裡竄出來,跪地請安。
他在臉上抹了幾道黑灰,又在身上淺淺割了幾刀,弄得全身是血,一副浴血奮戰的樣子,看起來比一直頂在一線廝殺的彭程還慘烈幾分。
賈琮看了他一眼,道:“銀子何在?”
喬尹往府庫方向一指,只見濃煙滾滾,火頭躥起兩三丈高。
“嗯?”
“稟大人,卑職見賊軍破城,便下令防火燒庫,以此阻敵,銀子正在庫中,分文不少,請大人放心。卑職即便丟了命,也萬不敢丟了朝廷的銀子。”喬尹拱手道。
賈琮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們辛苦了,這筆功勞本督記下了。去裹傷罷。”
喬尹感激涕零地道:“謝大人關心,區區小傷何足掛齒,卑職死不足惜,只怕辜負了大人重托,可就萬死莫贖了。”
賈琮道:“若衛內眾人皆如喬鎮撫,本督無憂矣。”
“弟兄們與我皆是一般,願為大人效死!”喬尹大聲道。
“好!來人,去救火,清點贓銀!”賈琮喝道。
“是!”喬尹、彭程忙引著眾人去了。
知府、知縣、守備等人又上來拜見。
賈琮擺擺手道:“閑話少說,讓人把城外那群亂民先押起來,本督還有用。”
“下官遵命。來人,帶提督大人去衙門歇息。”知府忙道。
賈琮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忙回頭道:“環哥兒!”
“三哥!”賈環忙騎馬從人群中出來,與賈琮並轡而行,在一隊親兵專門保護下,他上這種戰場就跟郊遊打獵一般。
“感覺如何?”賈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完好無損,笑道。
“真過癮!我也找到些趙子龍七進七出的感覺了。”賈環笑道。
賈琮大笑,道:“不可得意忘形,戰場凶險,人命如草,你應知矣,這次不過是帶你見見世面。日後若你自行領軍,還能如此說,我就算你長了本事。”
賈環吐了吐舌頭,道:“三哥放心,我日後一定苦練武藝,苦讀兵書。”
“嗯,這才是武勳立身之本!等你有了名爵,什麽寶天王、鳳凰兒你都不必放在眼裡,好男兒當自強自立,豈能永遠托庇於婦人翼下?”賈琮道。
“是,三哥。我記下了。”賈環拱手道。
賈琮點點頭,帶他進入府衙歇息。
不多時,校尉來報說火已經救下來,正準備重新清點裝箱。
賈琮去看了看,果見金山銀海都沒事兒,心頭松了口氣,只是有的被燒成了金塊銀餅,也無傷大雅,讓戶部的人去處置罷。
只要銀子沒事兒,他就算完成了一半任務。
至晚間,數萬亂民除去跑掉的、戰死的、被殺的,還剩七八成,此刻全部押在城內大校場內,密密麻麻站滿了。
每一縱隊前都有一士兵舉著大牌子,上書某府某縣,像是參加運動會一般,把不同地區的亂民分開。
四周點著無數火把,照得亮如白晝。
兩千緹騎圍在校場四周,按刀而立,虎視眈眈。
賈琮緩步走上點將台,喝道:“爾等聽著!本將念你們被賊人裹挾,身不由己,有心放你們一馬,不過叛亂大罪,不可輕赦!”
眾人剛剛松了口氣,又把心提了起來,賈琮的神勇他們是親眼見過的,無論他說什麽,萬萬不敢反抗。
“如今河北、山東流寇四起,本將便給你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從今兒起你們便是義軍、鄉勇,與我分赴各地剿賊,若能取賊首一級者,赦免罪過,再取一級者,論功行賞,不幸戰死者,亦赦免罪過,不再追究家人,聽明白了麽?”賈琮喝道。
“聽明白了!”眾人齊聲道。
“誰若敢抗命不遵,偷奸耍滑,臨陣脫逃,殺無赦!並株連其家人族人!明不明白!”
“明白!”眾人心中一寒,哪裡敢逃。
“當然,誰若檢舉揭發,擒殺反叛之人,即刻赦免,並有賞賜。”
“現在聽我命令,按各府各縣順序一一登記姓名、籍貫造冊,謊報瞞報者,斬!出首者,即刻赦免,並給予盤纏,賜其回家!”賈琮冷笑道。
眾人頓時熄了撒謊的心思,生怕自己成了別人的免罪金牌,同時悄悄盯著同鄉,看他們是否老實。
在囚徒困境下,沒人敢撒謊,更沒人敢反抗。
賈琮下了台子,走到場邊一眾地方官員前,道:“知府何在?”
“下官在。”
“即刻派人登記造冊,然後持我將令,分別發往各州府縣城剿匪!”賈琮道。
“下官遵命。將軍化敵為兵,用兵如神,深合兵法‘全軍為上,破軍次之’要旨,雖孫武再世,無出其右也。”知府忙躬身道。
眾官員一齊讚歎,似乎賈琮真成了武曲星君下凡一般。
賈琮哂道:“這些恭維話就別說了,如今朝廷命脈放在此城,若出了紕漏,後果你們是知道的。”
“是是是,下官知道,定不敢大意。”眾官忙道。
“各自去罷,整頓軍備,保境安民!”
“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