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出了宮，先去錦衣衛衙門把聖意傳達了，聽到全是抄家的活兒，眾人自然大喜。

  “聖上限定七日辦結此案，還未招供的，如何處置？都是些王爺、樞臣，總不好讓人覺得咱們屈打成招。”賈琮道。

  溫振躬身道：“回大人，只要人證物證俱全，他招與不招，案子一樣辦。”

  “嗯，掌刑千戶……”

  “卑職在。”周威、唐斬忙出班躬身答應。

  “盡快落實證據，讓彼輩叛逆認罪伏法。”

  “卑職得令，三日內定然辦妥，請提督大人放心。”二人齊聲道。

  “都各自去忙罷，該殺的殺，該抄的抄，這回是個大活兒，大家都辛苦些，方才不辜負了聖恩。

  不過，話先說在前面，天子親軍，軍紀如鐵，家法無情，誰敢借機揩油，不論官職大小，一例家法伺候。”

  賈琮眼睛淡淡一掃，眾皆不敢與他對視，一齊躬身應諾。

  “此外，這次涉案朝臣甚多，為防朝政動蕩，把罪臣名冊送軍機處並六部，請他們及時斟酌補缺。”賈琮道。

  “卑職得令。”溫振、方極拱手道。

  “去罷，抄家所得按規矩留一成，不許增減分毫。”

  “卑職遵命！”眾人心頭一喜，就等這句話呢。

  賈琮打發了眾人，見日已偏西，也懶得坐衙，隨意交待了雷泰、范鳴幾句，便打道回府，家裡還有事兒等著呢。

  因元妃的請求和夏金桂那檔子事，便想著先去西府轉轉，剛行到“禦賜定國府”門前，便聽旺財搶出來稟報。

  “國公爺，戶部馮侍郎在府裡候爺多時了，小的說爺上衙去了，馮大人說無妨，他坐等爺回來，現下是二老爺正陪著。”

  賈琮一愣，馮胖子又搞什麽鬼，隻得下馬進府一會。

  快步進了慎始堂，賈政、馮遠忙起身相迎。

  “琮哥兒回來了。”

  “子龍兄，老馮恭候多時矣。”馮遠笑著拱手道。

  賈琮笑著與兩人打了個招呼，道：“正方兄恕罪，這兩日差事甚多你是知道的。”

  又對賈政道：“方才我進宮看望了大姐姐，她有幾句話要我轉告老太太，請老爺先去說一聲。”

  “好，我這就去。馮大人，恕下官失陪了。”

  “存周自忙去，我又不是外人。”馮遠笑道，一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樣子。

  支開了賈政，賈琮一撩衣袍坐下，笑道：“正方兄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有何吩咐？”

  “不敢不敢，”馮遠忙擺手，鬼頭鬼腦左右看了一下，道：“去書房說罷。”

  “也好。”賈琮啞然失笑，搞得神神秘秘，你能有多大事。

  當下二人去了內書房，丫頭上了茶退下。

  “靈素，我與馮兄說話，不許任何人靠近。”賈琮吩咐道。

  程靈素答應一聲，親自守在門外。

  賈琮看了馮遠一眼，下巴微抬，示意他直說。

  馮遠低聲道：“老弟如今執掌軍中大權，遠有一事托付。”

  “但說無妨。”

  “是這樣，我有個同胞兄弟，名逸，現任永興節度使，能否托老弟幫個忙，把他動一動。”馮遠道。

  “馮逸？”賈琮微一沉吟，道：“老哥莫怪，我對軍中人事還不太熟悉。”

  馮遠忙道：“就是人稱馮胖子的便是。”

  賈琮嗤一聲笑了，老馮家基因果然一脈相承，道：“想起來了。

  上回戴內相與我說過，問我是否要給族裡的孩子弄個龍禁尉的銜，說是永興節度使馮胖子也在給他孩子捐，卻不想是令弟馮逸。”

  “見笑見笑。”馮遠拱手笑道。

  “如今令弟是一方節度，節製一地，重權在握，不好麽？為何要調動？”賈琮道。

  馮遠苦笑道：“老弟，若當個好地方的節度，自然甚好。

  可那永興州窮山惡水，漢蠻雜居，土地貧瘠不說，蠻子山民還時常作亂，實在是叫人頭疼。

  舍弟時常來信叫苦，說把自家綽號改了，叫馮竹竿。”

  賈琮大笑，道：“令弟有何長處，欲去何處？”

  馮遠忙陪笑道：“舍弟腦瓜子甚靈，能吃能喝能睡，心寬體胖，忠心耿耿。

  若能在京中為將自然極好，若不能，去個好地方也足感盛情。”

  賈琮想了想，道：“正方兄，你我兄弟，我也不虛言相欺，若把令弟調入京中，未必是好事。

  雖說如今京中空缺甚多，不過這次有功之將更多，這些人都分不勻，何況其他？
  且京營乃萬眾矚目之地，令弟若無過人之才，難免如坐針氈，若在五軍都督府任個閑差，又有什麽趣味？”

  馮遠一想也是，忙拱手道：“子龍金玉良言，老馮受教了。憑子龍安插便是，舍弟任憑差遣，絕無二話。”

  賈琮沉吟片刻，道：“不如去遼東任個守備如何？”

  馮遠略有些遲疑，道：“遼東……苦寒之地，恐舍弟吃不消。”

  賈琮擺手笑道：“馮兄多慮了，弟曾戍守遼東數年，豈不知底細？
  若是去流放，自然難捱，令弟去做官怕什麽？且遼東總兵楊雄出自敝家門下，自會照料令弟。

  何況，弟在彼處經營數年，也有些人脈產業，令弟去還怕吃虧麽？”

  馮遠喜道：“如此極好，全拜托子龍了。不知去守備何處？”

  “嗯，守備金州衛。”賈琮腦海中已勾勒出一幅遼東地圖，緩緩道。

  “金州衛，在何處？”

  “海邊，恰在天津衛和高麗之間，隔海相望。”賈琮道。

  馮遠點頭道：“子龍掂掇著安插便是，老馮承你個人情。此後，舍弟的性命前程都交給子龍決斷，絕無二心。”

  賈琮笑了笑，他安排馮逸去金州衛，自有他的考慮，未來屬於大海，搶先佔個港口基地，自然是好的。

  據他所知，金州衛至少有兩個地方可以打造優良港口，大連灣和旅順口，東向虎視高麗，西向直逼神京，這在未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正方兄客氣了，小弟正好也有一事相求。”賈琮笑道。

  這小子倒從不吃虧，馮遠眼珠一轉，笑道：“子龍但說無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琮想著兄在戶部耕耘日久，根深蒂固，與部堂晏大人又是至交好友，倒有件事想請兄長做主。”賈琮斟酌著用詞，先把他架起來。

  馮遠擺手笑道：“有話直說，子龍怎麽與我客氣了。”

  “是是，我那內兄薛蟠，祖上本是‘紫薇舍人’，這回平叛也有些功勞，能否趁勢複職？”

  聽到‘紫微舍人’四個人，馮遠一驚，這小子果然胃口不小，自己請他幫個小忙，他轉頭便開出天價。

  因苦笑道：“老弟，不是哥哥推脫，其他事好說，哪怕他要聖上提個義商匾額呢。

  這‘紫微舍人’職雖不高，必出於聖上心腹，又豈是我等臣下可以做主？”

  賈琮眉頭微皺，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回旋余地麽？若是如此，琮自不會難為大兄。”

  馮遠一雙賊眼滴溜溜地轉了轉，笑道：“當然了，若是旁的皇商欲要此殊榮，門兒都沒有。

  若是令內兄麽，倒也不是不能商量商量，一來薛公在天家本有些香火之情，二來又托著你老弟的金面，三來還有如意公主殿下的體面在，此事倒也有幾分余地。”
    賈琮大笑，憑他對馮遠的了解，這死胖子敢攬活就說明勝算頗大，否則他不會白費功夫，無非要花錢而已。

  因說道：“正方兄，我這內兄本次平叛出力甚大，一應錢糧皆是他供應，請你代為奏明聖上。”

  馮遠眼睛一亮，眉毛挑了挑，道：“令內兄出資幾何？”

  “幾何還不是憑正方兄指點？”賈琮笑道。

  “令內兄果然爽快，這個數如何？”馮遠鬼鬼祟祟伸出兩根手指。

  “成交。”賈琮慷他人之慨，也懶得去討價還價，二百萬就二百萬。

  送走馮遠，賈琮又往榮慶堂去，悄悄把元妃的意思給老太太說了。

  老太太緩緩點頭道：“當日懲處太太，本是生怕著了武侯的道，現在武侯一黨兵變事敗，倒也不必講究了，何況又有貴妃和王家的體面。

  如今王子騰隨你辦事，鳳哥兒又在你身邊，薛家太太又是你嶽母，倒不好過於寒了王家的心，就放她出來罷。”

  賈琮道：“老太太深明人情世故，琮不如也。”

  賈母受用地笑道：“你呀，內宅的事可不是提兵打仗，爭強鬥狠就行的，相信過了這一回，太太也知道好歹了。”

  賈琮笑道：“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才是咱家的寶貝，可不是寶玉那小子。琮恨不得把老太太抬到東府去，給我打理家事呢。”

  賈母笑罵道：“你這猴子，我這麽大年紀還不能高樂受用？還得去給你操心勞力不成？
  你也別擔心，公主自不必說，寶丫頭、玉兒都是好的，打理內宅之事綽綽有余。”

  “都是老太太調教的好。”賈琮笑道。

  賈母與他在內室說完話，一起出來堂上和眾人談笑。

  “鴛鴦，去告訴太太，如今家裡事情多，請她出來幫著打理，禮佛固然是好的，只要心誠，佛爺自然知道，也不必整日守在庵裡。”賈母淡淡道。

  “是，老太太，我這就去傳話。”鴛鴦笑著答應一聲去了。

  “老太太說的是。”眾女皆笑起來，知道太太算是脫困了。

  鳳姐兒笑道：“還是老太太深明佛法，慈悲心腸，不必念經，也能得成正果了。

  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到時可別忘了提攜提攜我們罪業深重的才是。”

  賈母笑得合不攏嘴，指著王熙鳳道：“就數你嘴甜，可別褻瀆了佛爺。”

  鳳姐兒笑道：“老太太就是咱家的老佛爺，哪裡還有其他佛爺，我卻認不得呢。”

  眾人都笑著附和。

  寶玉倒是無可無不可，這些日子王夫人被圈禁，他還自由些兒。

  賈琮環視一眼，道：“環哥兒不是才回來麽，人呢？”

  探春道：“他把大老爺、太太們送回來，又下莊子練兵去了，說是不能給三哥你丟人。”

  賈琮笑道：“嗯，環哥兒也懂事了，你們卻不知，這回若非環哥兒機警，只怕老爺、太太們未必能平安回來。”

  眾女忙問其故。

  賈琮便把賈環反其道而行之的事說了，道：“可見咱賈家男兒並不是天生的廢物，只看上不上進罷了。”說著瞟了寶玉一眼。

  眾女掩嘴輕笑，隨聲附和，都打趣地看著寶玉。

  寶玉臉色一紅，訕訕不敢說話。

  賈母白了賈琮一眼，岔開話題，道：“如今你身兼數職，還不去忙你的正經事，你去了咱們娘兒們也好頑笑。”

  賈琮笑道：“也罷，你們陪著老太太說話罷，我去看看巧姐兒。”說完看了鳳姐兒一眼。

  “我領你去。”鳳姐兒起身笑道。

  眾人忙答應著，起身相送。

  兩人回到當年賈敏未出閣時住的院子，如今老太太做主撥給了鳳姐兒使用，逗弄了一會巧姐兒。

  賈琮笑道：“巧姐兒隨我，眼睛大，又黑又靈，將來指定聰明。”

  鳳姐兒白了他一眼，冷笑道：“長得再好管什麽用，遇著個沒良心的，還不是落得沒人疼沒人愛。”

  平兒、豐兒等忙把頭低下，抿了抿嘴，生怕笑出聲來。

  賈琮乾笑道：“鳳姐姐這話什麽意思？巧姐兒的婚姻，我自會做主，保她萬事順遂。”

  “哼，你連她娘都保不了，還保她呢？”鳳姐兒眼睛一瞪，把巧姐兒搶過去，抱在懷裡哄著。

  賈琮忙過去摟著母女二人，笑道：“好姐姐，我怎麽保不了你？你說如今兩府上下，誰敢不敬著你三分？比當嫂嫂時，更有一番滋味兒罷？”

  王熙鳳臉一紅，如今鳳姑娘的威風自然大多了，忙啐了他一口，旋即展顏又笑起來，嗔道：“算你乖覺。

  說罷，什麽事兒？沒事兒你也想不起我們娘兒倆。”

  賈琮笑道：“好嫂嫂真是女中諸葛，琮甘拜下風。”

  聽他把閨幃稱呼說出來，鳳姐兒心中一蕩，丹鳳眼中隱隱蒙上了一層水霧，道：“下流種子，還不快說！亂叫什麽，也不怕人笑話。”

  賈琮側頭看了平兒等人一眼，笑道：“都是我的人，怕什麽？事情是這樣，薛大哥新娶的大嫂，叫夏金桂的，你知道麽？”

  鳳姐兒聞言嗤一聲笑了，道：“那還能不知道？這位薛大奶奶好大的威風煞氣，整日折騰的雞犬不寧。

  姑媽也與我說過幾次，每每唉聲歎氣，要不就是悔恨不迭，說是薛家召了個喪門星，對不起列祖列宗。”

  “姐姐可有降服之法？”賈琮忙問道。

  他雖說在寶釵面前拍了胸脯，可具體如何做，還得請教“專業人士”。

  畢竟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要把夏金桂這樣的悍婦潑婦徹底改造成賢妻良母，談何容易。

  鳳姐兒覷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葷素不忌，連薛大腦袋的老婆你也不放過？就這麽喜歡嫂嫂？”

  賈琮搖頭笑道：“我人都沒見過，哪有此意？不過是寶釵心煩此事，我答應替她辦了。”

  鳳姐兒卻不信他，冷笑道：“你騙三歲小兒呢，蟠大奶奶雖說性子厲害些，可模樣兒卻是一等一呢，你這饞嘴貓兒按捺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賈琮哂道：“扯淡，夏金桂再美難道比神京四大行首還美？

  論人品才華性情，更是天壤之別，姐姐以為我是賈璉那般沒見過世面的？

  連什麽鮑二家的、多姑娘，還有大老爺那幾個小姨娘都不放過？哈哈哈，笑死人了。”

  鳳姐兒雖有些不忿，不過藍薇、任舒等人她卻是見過的，除了出身外，無論哪方面都吊打夏金桂，也信了賈琮的說辭。

  忽想到一事，心中一動，已有計較。

  因笑道：“此話倒也有理。算你問對了人，要降服這等人麽，雖麻煩些，倒也不是沒有法子，我一時沒想好。

  你天黑了過來，我細細說與你知，如何？”

  騷蹄子，這就忍不住了麽？賈琮心頭暗笑，道：“姐姐放心，今晚我定當好生解一解姐姐的相思之苦。

  你可別借故哄我，教我在寶釵那裡失了體面。”

  下流坯子，乾壞事倒不怕累，鳳姐兒紅著臉暗啐一口，輕笑道：“誰可哄你！你不信就別來。”

  “來來來，死也要來。”賈琮忙道。

  “這會子你先去罷，容我好生思量思量。”

  “得令。”賈琮在她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興衝衝去了。

  鳳姐兒咬著唇兒瞪了他一眼，看你得意到幾時，下流種子！想到自己的計劃，又忍不住咯兒一聲笑出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