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勒石烏桓 2
陳皇后微微皺眉,她深知賈琮狡獪,孫熾膽大,兩人不知道又在搞什麽鬼?
熙豐帝皺了皺眉,拿過折子一看。
“奏為韃子新敗,損兵四萬,其族內空虛,正伐之時也,故決死出征,恭摺密陳,仰祈聖鑒事:竊臣於熙豐九年九月初,於關外剃刀谷內全殲巴爾虎部韃子四萬余眾,返城思慮再三,深以為此時乃伐彼之良機也。
其因有三,
一者上年巴爾虎部於奉天城下死傷慘重,至今元氣未複,如今再遭敗績,族長殞命,損兵四萬,料其族內空虛至極,此乃好戰必亡矣。
二者我軍兵強馬壯,軍心可用,將士久欲尋敵一戰而不可得,今既逢良機,豈有不拚死殺賊而報陛下之天恩於萬一乎?
三者女真諸部仰慕天朝聖德,自願出兵三萬以助王師伐罪,豈非陛下內聖外王,得道多助乎?
其利有三,
一者掘蠻夷之根本,弱韃子之人力。二者以關外水草之地,挑動女真韃子紛爭。三者兩虎既相爭,則韃子無力南顧,而女真諸部更歸心天朝矣。
臣恐戰機稍縱即逝,不及請示皇命,故鬥膽自作主張,效霍冠軍故事,懷必死之決心,率部出關,深入草原,星夜兼程,並日而食,直撲敵巢。
必踏平彼境,以保邊境安寧,以報陛下聖恩。古人雲,男兒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臣,隻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惟願陛下保重龍體,大展宏圖,成就千秋偉業,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謹據愚見所及,披瀝密陳,伏乞皇上聖鑒,訓示施行。
恩騎尉、遼海衛守備臣賈琮絕筆謹奏。”
熙豐帝看完賈琮的“遺折”,略一思索,已猜透了他的小心機,氣極而笑。
道:“皇后、元妃都看看,賈琮這混帳,竟在朕跟前耍這些小聰明,又是懷必死之心,又是絕筆,又是遺折,不知道的,還道他要去平了金帳汗國。
十七歲而上遺折,也算開國朝之先河了。還讓朕訓示施行,他都已經領兵出征了,朕還訓示什麽?”
陳皇后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元妃忙跪下請罪:“琮哥兒大膽妄為,臣妾疏於管教,請陛下責罰。”
熙豐帝雖惱怒賈琮擅開邊釁,不過按他的說法,確也是個好機會,另對他的忠烈之心,還是有些小感動,只是邊關大將私自出征,此風絕不可長。
因擺手道:“元妃平身。賈琮私自出關伐夷,與你何乾?”
元妃戰戰兢兢站起來,見熙豐帝好像並未生氣,心中略略一寬,暗罵賈琮不省心,因他的事兒,自己著實被嚇了好幾遭了。
“哎呦!不好!賈琮既出關,那熾哥兒豈有不湊熱鬧的?”知子莫若母,陳皇后瞬間反應過來,孫熾還在遼東呢。
熙豐帝臉色一沉,取過另一本折子,果不其然,楊雄奏報孫熾報國心切,尾隨賈琮出關而去,參將徐彪已率部趕去保護。
狗屁報國心切!狗屁尾隨!這兩個混帳!
熙豐帝方才一點小感動頓時化為烏有,把折子狠狠拍在桌上,震倒了禦杯,喝道:“傳旨,命左宗正忠信郡王即刻北上遼東,把孫熾和賈琮這兩個混帳立刻給我押回來!”
“是。”戴權忙答應一聲,腳不沾地去了。
元妃心頭惶恐,才把十皇子救回來,轉頭又帶出去打仗,還是私自深入敵境打仗,琮哥兒這是來收賈家的帳不成。
陳皇后安慰地看了元妃一眼,對熙豐帝苦笑道:“陛下聖明,這兩個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可不能再留在邊關了,不然說不準哪天楊老將軍也上個‘遺折’,那可就麻煩了。”
熙豐帝捏著太陽穴點點頭,心中又愛又恨,賈琮這小子是個人才,可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著實頭痛。
看著元妃在一邊可憐兮兮眼巴巴地望著,熙豐帝擺了擺手:“元妃不必驚慌,此事與你無關。去歇著罷。
來人,傳旨榮國府,申飭一等將軍賈赦並其誥命治家無能,教子無方,致賈琮無法無天,頑劣難束。”
——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兩位老爺、太太並諸位姊妹在座,眾人一言不發,堂內氣氛凝滯,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寶釵、黛玉兩人惶惶不安地拉著手,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恐,琮哥兒又闖禍了。
方才宮內派來天使,把賈赦、邢夫人狠狠訓了一頓,嚇得兩人不知什麽事,連連磕頭請罪。
好容易花重金從天使口中買了個消息,原來賈琮竟私自調兵出關,深入草原,討伐韃子,這也罷了,還把十皇子也帶了出去,使得陛下震怒。
送走天使,賈赦被氣得頭暈目眩,五內俱焚,坐在椅內說不出話來。
當賈琮的老子,平日裡被氣個半死不說,他生發了,一分好處沒撈到,他闖了禍,還得替他背黑鍋挨罵,豈有此理。
“老太太,當日我就說把這畜生打死了事,免得害了賈家,果不其然,今日竟闖出這麽大的禍事來。”過了半晌,賈赦緩緩吐出個濁氣,開口道。
賈母瞪了他一眼,道:“禍福未定你急什麽?方才宮裡貴妃娘娘派人傳信,琮哥兒雖頑劣了些,可於國有大功,前兒又剿滅四萬多韃子,陛下雖惱,卻未罪之。這不是派左宗正召他們回京麽?”
賈赦歎道:“老太太,陛下的旨意是押其回京,用了押字,怕不是什麽好事。”
忽聽大明宮掌宮太監戴權來訪,賈政忙出去迎接。
不多時,戴權帶著兩個小太監進來,姑娘們早已避到後堂去了。
賈母起身笑道:“老內相駕臨,老身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喲,老太太這話可折煞咱家了。這回冒訪潭府,一來是請老夫人的安,二來想著平日裡元妃娘娘於奴才等多有關照,如今府裡有了喜事,怕老太太擔心,特來道喜。”戴權拱手笑道。
賈赦苦笑道:“老內相,下官夫妻才遭了陛下訓斥,不肖子也將被押回神京問罪,不知喜從何來?”
戴權道:“分明是麒麟兒,赦公何以稱為不肖子?”
賈政忙問道:“我等愚鈍,請老大人明示。”
戴權笑道:“貴府琮三爺少年英雄,允文允武,屢立戰功,數次救駕,推行新法,成效卓著,早在陛下心中掛了號。
所以未賞者,乃因其年幼,磨其心智耳。如今回來,那定是要大用了,這可不是大喜事麽?”
賈母道:“為何陛下旨意措辭如此嚴厲?”
戴權笑道:“老太太明鑒,陛下惱琮三爺與十皇子膽大包天,這不假。正因深愛之,所以責之切。尋常將官犯了這等事,哪用得著左宗正親自押回神京?
一道旨意,就地處斬就完事。可見此押非彼押,乃陛下視琮三爺如天家子弟一般了。”
眾人聞言大喜,只有賈赦有些不忿,道:“那為何陛下又把下官狠狠訓了一通?”
戴權笑道:“如今琮三爺遠在千裡之外,陛下心頭有火,自然只能發到赦公身上。以咱家愚見,挨一頓罵,換個爵兒,這買賣倒也不虧了。”
賈母大喜,道:“陛下要給琮哥兒進爵?”
爵位就是勳貴人家的命根子,如今東西二府都是有名無實的親爵,賈琮雖有個恩騎尉,也只是聊勝於無,若能進個世爵,那可就是一門三爵,國朝獨一份的榮耀了。
戴權含笑點頭:“太祖有製,凡爵非社稷軍功不得封,封號非特旨不得予,這是鐵律。
按說琮三爺屢屢建功,殺敵無數,又有這樣的家世,早該進爵,陛下一直壓著,便是怕他年少輕狂,居功自傲,進爵反害了他。如今壓了三年,琮三爺也歷練老成了,自該論功行賞。”
賈母忙道:“若非老內相點撥,我等還如在夢中,不知陛下準備如何封賞?”
戴權擺手道:“咱家今日已是泄露天機,豈敢再妄揣聖意。”說完便要告辭。
賈母忙命賈赦等好生送出去,少不得包個大紅包。
後堂裡,寶釵和黛玉早已喜極而泣,起初以為是壞事,沒想到峰回路轉,竟然是好事,如何不欣喜若狂。最高興者,賈琮要回來了!
鳳姐兒看了兩人一眼,笑道:“我們這些親姊妹、親嫂子都沒哭,表姐表妹倒先哭起來,越發顯得我們是外人了。”
二人臉上一紅,忙擦了擦眼淚。黛玉啐道:“鳳丫頭,伱可收著些兒,要鬥嘴等琮哥哥回來,你自去與他鬥去。我才懶怠理你。”
鳳姐兒笑道:“我知道琮哥兒回來,有人要得意了,我要再不說笑幾句,以後怕沒機會了呢。”
“渾說什麽!”寶黛二人再也忍不住,一齊起身往王熙鳳捉來。
“哎呦,好妹妹饒我這一回,我沒讀過書不會說話,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罷。”鳳姐兒笑著躲避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