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3:流言蜚語,化作無形
第一堂課,陳留白前後一共講了一個時辰左右,到了後面,越講越是順暢。
講述的內容雖然不算新穎,但翔實豐富,其中又包含不少他個人對於武道境界的心得經驗。
修行是分階段的,拔苗助長並不可取,適合的,才是最好的。
陳留白相信,這些課堂內容,對處於第一境“煉精化氣”的少年人來說,只要聽進去了,按照方法來學,定然會有所裨益。
不過到了此時,原本擁擠的院落,只剩下十來個學子了,顯得稀稀疏疏的,場面寒酸。
老師講課,但得不到學生的擁護和歡迎,這無疑是件難堪的事。
更何況,如今開課的是新任教諭。
經此一事後,相信很快會傳出各種流言,而重新開張的道院前途,勢必蒙上一層陰霾。
整個過程,顧原一直在暗中觀察,他本以為陳留白慢慢會按捺不住內心的火氣,然後勃然大怒,發作起來。
年輕人,大都年輕氣盛,無法接受如此的難堪。
特別是這麽一個場面,帶著明顯的人為安排的痕跡,分明是有人搞鬼。
那如何能忍耐得住?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由始至終,陳留白都是神情淡然,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
別的不說,光是這份養氣功夫,便不同凡響。
養氣養氣,說著容易,真遇到了事,稍加挑撥,那意氣便會潑喇喇地冒起來了。
卻不知,陳留白的觀念形態根本不在意這些。
他來講課,只是盡一個教諭的本分,而有沒有學子來聽,學子們又認不認真聽,則是別人的事。
“教化”的內核,有兩個方面,一則“教導指引”;一則“潛移默化”。
只要認認真真地講授,不教錯誤的東西,便問心無愧。
堅持到最後的那些學子,其中有的就聽得非常認真,還拿出筆墨紙張來,飛快地書寫著,做著筆記。
“好了,今天的課到此為止,下課。”
“多謝教渝大人。”
十多名少年紛紛站立,做禮致謝。
沒有專門訓練過,顯得參差不齊,卻正顯露出他們的真誠。
很快有學子問:“教諭大人,下一次的課,會在什麽時候上?”
陳留白答道:“明天,同一時間,我會連講三天。”
“太好了。”
這些學子紛紛露出雀躍的神態,很是高興。
關於修行的學識是很直觀的東西,有沒有用,能不能用,只要認真聽了,記在心裡,然後進行檢驗,就能取得結果。
尤其是陳留白的講述深入淺出,頗好理解。
在有一定修為的人聽來,會覺得淺白,然而給根基單薄的少年學子來學,卻恰到好處,能奠定一個不錯的基礎。
就連懷著心思旁聽的顧原,不知不覺間,也聽了進去,心裡仔細琢磨,發現如果按照陳留白所說的那一套去運行氣血,不管十二正經,還是奇經八脈,都能少走彎路,從而取得良好的效果:
“難道他真把山上的修煉法門給講授出來了?就算只是個基礎口訣,遠稱不上秘傳,可放到高化城,那也是價值非凡的秘籍……”
顧原有點後知後覺的搓了搓手,感到懊悔:剛才自己應該專心聽講的。
那樣的話,何至於聽漏了那麽多?
以他的現狀,經脈氣血早已定性,難以改變,不過記載下來的法門,可以拿來讓家裡的後輩學,不就等於是得到了名師教導嗎?
是了,明天的課,得讓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來好好聽聽……
陳留白不理會他的想法,騎著胭脂馬離開道院,返回教諭署。
到了傍晚時分,老丁跑了過來,一臉憤然:“大人,外面出現了不少流言,對你今天上的課評頭論足,多有非議。”
陳留白問:“怎樣的非議?”
“有的說你來講課,是不得已為之,皆因招募不到道師,隻得親自上場,敷衍了事,就是做個樣子;又有說你不懂講課的;還有說你講的那些不切實際,屬於誤人子弟,讓大家千萬不要再來聽了;”
“就這些?”
老丁忙道:“大人,這都是詆毀,俗話說‘眾口鑠金’,需要提防。”
陳留白呵呵一笑:“嘴長在他們臉上,我總不能把人都殺了。”
聽到個“殺”字,老丁不禁心一跳,隱隱感覺,教諭大人這話,可不是玩笑的意思,趕緊道:“大人,這些流言蜚語,明顯是有人在煽風點火,他們不願意看到道院重開。”
陳留白問:“你說的‘有人’,是什麽人?”
老丁想了想,終是下了決心:“一眾旁門世家皆有嫌疑,尤其是那些開武館的。道院的存在,會搶走了他們的生意門路。”
少年們進入道院學習,並非無償,而是要繳納一定的束脩,但並不多,要比外面的武館低得多。
門檻低、能學到本事、還不像加入門派勢力那般要受到各種幫規的約束……
不管怎麽看,道院都是普通人家的最佳選擇。
當年一經推出,立刻受到廣大民眾的熱烈歡迎,風靡一時;
只是到了後來,情況發生了變化,其中不少玄門大派不願再派遣門中的俊秀弟子下山來當道師,即使礙於道庭法令,也只是隨便派個人過來,應付了事。
而在課堂上,純屬於照本宣科,教些老掉牙的修煉內容,講完就算。
期間若是發現有根骨資質上佳的好苗子,則想方設法地把人帶回到山門去,交給宗門來培養。
如此做法,看似發掘人才,實則是為了謀私,已經違背了道庭當初創辦道院的初衷。
久而久之,在道院管理方面越發混亂,像高化城這般邊荒之地的道院,幾乎是名存實亡了。
而今陳留白雷厲風行地把道院重新開張,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城中各方勢力的神經線。
如果陳留白和前人一樣,只是走個過場,撐個門臉,倒沒什麽,就怕教了真東西,那影響可就惡劣了。
自古有言:法不可輕傳。
千年之前,那些掌教大能們說出“廣開門戶,天下傳法,人人如龍”的話,很多人並不當真。
而事實上,那麽多年過去了,也從未成真。
最大的改變,踏上修行之路的人確實是越來越多,諸如宗派勢力、旁門世家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但也正因為如此,世道變得越發混亂。當人們掌握了術法力量,人際之間的關系變得更為脆弱和危險了,各種競爭,各種掠奪,席卷得可怕。
距離“人人如龍”的條件要求,不知還有多遠!
老丁忿忿不平地道:“那些人的想法,都是自私自利,生怕大人教出一批好的學子來。而每一位新人崛起,便可能帶動一個家族門第,從而分薄他們的利益。”
陳留白看著他,忽問:“你家孫兒好像也來聽課了,是叫‘丁武’吧。”
“是的,他回家後跟我說,說大人教得可好了,比通化武館的大武師要好得多。那些武師只會張口要錢,根本不教真東西。”
先天宗師,在無靈之地能夠成為一城之主;但在大乾仙朝,則只能開設武館,收徒謀生。
陳留白無意去評價和干涉武館行業的規矩,這樣的事,從來都沒有對錯可言,亦非成心要搶對方的飯碗。
他只是履行道庭教諭的職責本分罷了。
更不認為,講幾堂課,就能造就一個新的旁門世家出來。
哪有那麽輕易的事?
個人成長,總是充滿了艱辛和意外;一個家族的崛起,更需要兩三代人眾志成城的努力奮鬥才行。
至於老丁的言辭,自是站在孫兒丁武那邊,擔心陳留白會受到外界的打擾,一氣之下,不再講課了。
……
到了第二天,陳留白來到道院準備上第二堂課,然後發現,院子內外,竟站滿了人,場面竟比昨天要熱鬧熙攘得多。
看到那一人一馬,少年們自覺地讓開一條路,宛如夾道相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