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無碑之墳
  長安，豔陽高照。

  徐嘉樹睜開眼睛，又使勁揉了揉，不敢相信長安居然有出太陽的時候。

  漢末三國時代正處在小冰期，而初平元年的這個冬天更是漫長地令人絕望。

  每次出現模擬場景，徐嘉樹都只能看到凜冽的西風無盡地吹刮，大雪好像永遠也不會停下。

  也怪不得除了呂大小姐之外其他人都宅在家懶得出門，這刀子一樣的天氣最惹女孩子的討厭。

  “.”，雖然不知道狗的名字為什麽要叫韓盧，但徐嘉樹還是選擇往後退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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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嘉樹收起了出遊的悠閑心思，跟在貂蟬後面，一起探望這些無碑的墳塋。

  因為他們的存在，地上的厚雪被踩得嚴嚴實實，之前一直下雪還看不出來，等到太陽一出，表面松軟的那層融化之後，底下滑溜溜的那層便露了出來。

  她上次拒絕徐子茂的理由很簡單，雪層這麽厚，踩上去軟綿綿的，很容易摔倒或者掉進小坑裡崴腳什麽的，幾乎是必然會發生肢體接觸。

  哪怕是貂蟬的父親，也是先花光了家底，再不得已把女兒送到司徒府裡省出口糧，才撐到了被甘寧招入錦帆遊俠做帳房的時候。

  不遠處的兩個路人只顧著看這位光彩照人的姑娘，不慎重重的撞到了一起，四仰八叉地摔在雪地上，卻都不忙著站起來，只是躺在原地傻笑，感歎自己運氣實在不錯，人間值得。

  徐嘉樹原本打算帶著貂蟬去渭水的，下了這麽長時間的雪，渭水的冰層大概有幾尺那麽厚，即便出了太陽也不耽誤溜冰。
    但很快，徐嘉樹就注意到貂蟬似乎並不打算往城南方向走，便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腳步，跟在她的身後。

  她拍拍手上的雪屑站起來。

  聞言，屋裡的貂蟬歪著腦袋想了想——只有獨處的時候她才會顯露出一些原本的習慣。

  而且又是兩人同遊，若是徐子茂想趁機佔便宜，她就算鬧起來也沒法爭取到外援，更別說萬一他獸性大發……

  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這麽主動，她的臉蛋紅通通的，多了些與平時不一樣的神采。

  被趕出來之後，過的乃是手停口停的日子，再冷的天也要出門找活乾，否則當天的飯都沒著落。

  她抬起頭，伸手把陶片用力揚了揚，像是在證明自己沒有亂講。

  “哦”，徐嘉樹只是哦了一聲，湊近了些，好讓貂蟬能扶著他。

  至於甜頭本身是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會釋放出一種信號，一種【可得性】的信號。

  “所有人都會死的，我以後也會躺在這裡。”

  強者恆強，弱者滅亡，這個世界無時無刻都在被馬太效應支配著，只是災難發生的時候，它會以一種更加直白和殘忍的方式展現出來而已。

  外城生活著大量被迫從內城遷出來的平民，這些人可沒有高門世族們待在房裡燒炭取暖的余裕，甚至連自耕農都不如。

  此一時彼一時，天氣如此晴朗，她就算在屋子裡面也能看到穿過窗戶紙的光，怕冷的理由肯定是不能再用了，加上徐子茂已經很多次證明過他的人品，絕對不至於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麽荒唐事來。

  這要是再不上鉤，她就要懷疑徐子茂的性取向了
  “徐郎君稍待，妾身換好了衣服就去”，貂蟬對著門外甜甜應道，轉身在箱子裡挑選起戰袍來。

  前面的貂蟬低著頭好像在尋找什麽，徐嘉樹百無聊賴，見地上的積雪蓬蓬的，很是松軟，便溜達了起來。

  “一隻狗狗。”

  沒多久，兩人來到了城外一處不知名的地方，徐嘉樹看了眼地上的腳印，發現除了自己兩人之外，根本沒別人來過這裡。

  而這裡就是安葬那些餓殍的地方，貂蟬把自己認識的一切都做好了標記，以便自己將來還能回到這裡。

  “福壽是他的乳名”，貂蟬一邊把陶片重新埋在雪裡，一邊頭也不回地答道：“若是還活著，也該有個真正的名字了，不過這個世道，人和狗也沒什麽什麽區別。”

  看著久違的陽光，徐嘉樹又想起了被拒絕過的賞雪提議。

  四三.二零六.二三一.四五

  “是鄰居家的弟弟，很乖的！”

  貂蟬穿上王允準備將她送給牛輔的那日的仕女裝束，嘴角莫名地上揚了起來——這次可不是作為一個精心包裝的禮物了。

  “福壽也是狗狗！？”

  入眼只是一片稍微隆起的雪地罷了。

  他腦子裡又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甚至從來沒注意到貂蟬不會主動和他肢體接觸這個細節——雖然看不到確切的好感度，但至少看起來，貂蟬一直都是貼心好妹妹的樣子。

  “你又踩到福壽了！”，貂蟬又指著他的腳下。

  徐嘉樹低頭看了看腳下，除了剛踩的腳印什麽也沒有，不解道：“韓盧是誰？”

  遷都之後的饑荒席卷整個外城，人們不得不把一切換成食物，直到他們一無所有，淪為一具餓殍。

  在大多數時候，貂蟬並不需要主動釋放這種信號，隻憑著天生的容貌身段，便足以讓人對她趨之若鶩，主動跳進她的魚塘之中，可面對徐子茂這個遲鈍又可恨的家夥，她也不得不嘗試著拋出魚餌。

  “這人和狗的名字是不是該換一換”，徐嘉樹彎腰給死者行了一禮，嘴上仍自吐槽，“怎麽狗狗叫韓盧，人叫福壽的.”

  從地上白茫茫的一片來看，只是過去了不到一年時間，這些人和物就已經被活著的人們所遺忘了。

  只是一眼，她就選好了。

  即便之後有徐嘉樹和甘寧的賑濟，也是那些能挺過饑荒初期的人和青壯年才能幸運地活下來。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他終於明白了貂蟬為什麽要來這裡，也明白了為什麽年紀不大的她會那麽冷漠和理性——她有一個秘密基地，是一處亂葬崗，裡面埋葬著她曾經認識的一切。

  “你踩到韓盧了！”，貂蟬辨認完自己的秘密基地，回頭髮現他的熊孩子行為，出聲提醒道。

  看到徐子茂的反應如此平淡，有那麽一瞬間，貂蟬的職業假笑凝固了，心中暗歎，真是美人無用武之地啊.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了一段，出了城門口那段最滑的地段才放開，轉為並肩著走。

  “不礙事的，走路出遊更好”，貂蟬看起來就像個貼心的好妹妹一樣，對著徐嘉樹伸出手，嬌俏地一笑，“妾身可以扶著徐郎君的。”

  其實就算對方不開口邀請，她也打算主動製造點肢體接觸什麽的——進度太慢了，等這個笨蛋自己開竅怕是要猴年馬月，為了順利推進爭寵奪權的計劃，她必須主動給點甜頭才行。

  貂蟬走了過來，蹲在徐嘉樹附近找了找，從雪中找到一塊破碎的陶片，上面刻著福壽的名字。

  誰能想到，貂蟬當初刻下的陶片，竟然成了他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據。

  這路況根本沒法騎馬出遊，徐嘉樹只能訕訕地翻身下馬。

  “貂蟬姑娘”，他走到廂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朗聲問道：“今天放晴，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若是家中沒有因為遷都破落，她這時候應該也正穿成這樣，和三五好友一起出門吧？

  如此一想，頂多就是被他攙扶或者牽著，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問題並不大，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疇之內。

  “徐郎君，我們去別處曬曬太陽吧，這裡有點冷了，不是你這樣的貴人待的地方。”

  丟下這句話，貂蟬轉身便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