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再見
  馬超在路上，身後跟著千軍萬馬。

  事實上，這是一次沒有得到馬騰支持的行動。

  正值秋收，就算是馬壽成也沒這個本事讓手下剛回師的士卒們再次拿起刀槍，。

  坐在他的位置，要考慮的事情是很多的。

  然而，馬超依然靠著自己在羌胡部落中的威望——準確地說是靠著一幫胡人迷弟發起了這次犀利的遠征。

  說他們犀利並不是誇獎，而是說他們就像犀利哥一樣……

  這支部隊旗號不一（大部分沒有旗號），著裝混亂，看起來就不像很能打的樣子。

  其中馬超最為倚仗的就是追隨他的年輕羌胡貴族。

  這些人自幼習武，營養充足，更重要的是，愣頭青滿腦子建功立業，根本不怕死，簡直是皇帝都夢寐以求的優質兵源。

  類比一下，大概是羌胡版的長子西征。

  這是馬超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究竟掌握著怎樣的力量，只要登高一呼，便有萬人影從。

  沒有什麽能比這個更讓他熱血澎湃的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奮力揚鞭，直向金城郡方向奔去。

  此去即使為了赴約，也是為了報仇。

  這股誰都沒有預料到的力量集結不久，韓遂就得到了消息：大半個漢陽郡的年輕羌胡貴族都往冀縣跑，如此反常的事情怎麽可能逃得過他的耳目。

  韓遂關注著馬超的動向，直到確定是衝著自己來的之後，便很快派出信使。

  在定西縣，也就是馬超還沒踏上金城郡之前，就與其展開了接觸。

  大意就是和自己這個義侄說明利害——什麽董氏只是想利用他們兩家自保，還有他只不過想為兩家爭取盡可能多的利益之類的話
  “.”，馬超草草看了一眼，便當成廢紙一樣扔的遠遠的，“說這些屁話，卻與我何乾？”

  他的目的又不是為了來搶奪利益，只是單純的因為柯木智是他馬超要罩著的人，董白是他妹妹馬雲騄要罩著的人，現在你韓遂老狗惹到了他們。

  就這麽簡單。

  若是立刻放人，再讓閻行出來乖乖受死，他也許還能考慮放韓遂一馬——隻憑一封信就能讓他退兵的話，要槍幹嘛？

  馬超一揮手，近萬羌人部落遮天蔽日，宛如一團在大地上移動的烏雲，朝著金城郡蔓延過去。

  韓遂做了兩手準備，派出信使的同時也集結了直屬力量，欲將這個來犯的義侄擋在境外，如果能勸走自然好，若是勸不走，韓文約戎馬半生，也不會怕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孩。

  雙方在榆中城東的勇士縣展開對峙。

  不論馬超如何挑戰，韓遂只是堅守不出，坐等他自退。

  因為對方的弱點實在太過明顯。

  一群靠著馬超個人號召力凝聚起來的羌胡部落，不過是靠著一腔義氣辦事而已，難以長久。

  雖然正面打起來，韓遂也不覺得自己會輸，但是只要避而不戰，馬超軍外線作戰，運糧成本比自己這邊高出許多，等這群羌胡發現他們自費跑這麽遠，除了虧了一大筆糧食之外什麽也得不到，自然就會一哄而散，連帶著馬超的聲望也會大大受損。

  既然有必勝的戰法，為什麽要主動出擊呢？
  一旦韓遂鐵了心的要當王八，馬超也沒有什麽辦法，雙方各自扎營，陷入了一段詭異的平靜之中。

  此時的後方。

  “子茂！”

  多日不見，甘寧看上去幹練了許多。

  “沒想到你去了一趟楊秋那裡，轉眼卻插手上了韓遂與馬騰的事情”，他想起這段時間悶頭練兵的無聊日子，忍不住抱怨道：“留我們在烏氏縣無所事事，可真是不仗義。”

  “大家怎麽樣？”，徐嘉樹自知理虧，轉移話題，“烏氏縣那邊還順利嗎？”

  “不過是個人口不滿萬的小縣，能有什麽不順利的”，甘寧大大咧咧地坐下，“只是你這麽久沒回去，長公主沉迷政事，都快把伯緒架空了.”

  作為三人組中負責坐鎮後方的那位，桓階肩上的擔子一直很重，幾乎是一己之力建立起了薄落谷和烏氏縣的政權架構。

  見劉營對政事感興趣，一開始也樂得趁機摸魚，只是很快他就發現，長公主殿下居然是個天生的工作狂。

  從早到晚保持著旺盛的精力，事無巨細都親力親為，幾乎快把他整得提前退休了。

  “.”

  聽到這話，徐嘉樹心裡也犯嘀咕，老劉家的人是不是把天賦都點到奪權上了，即便是劉營也帶著這種被動技能。

  “長公主大概只是覺得新鮮吧，久了就不會這樣了”，他忍不住為劉營解釋道，“伯緒沒有多想吧？”

  “沒有！”，甘寧乾脆答道：“他反而樂得清閑，整日與蔡老頭琢磨著怎麽和西域那邊做生意呢，說是要買什麽石蜜.”（石蜜即冰糖，曹丕的最愛）
  “那就好”，徐嘉樹點點頭，“先不說這個，伱帶來了多少人？”

  “不到兩百之數”，甘寧道：“但是我可以保證，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子！”

  因為獨特的戰術理念，甘寧向來都是奉行精兵策略，只有最精銳的士卒才能進他直屬的錦帆軍，所以直到現在，也不過兩百左右的規模，不過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此次輕裝簡從而來，並未引起什麽注意。

  “夠用了”，徐嘉樹道：“韓文約召集手下的小軍閥還需要時間，把手裡的家底都帶去了勇士縣，眼下榆中正是空虛的時候。”

  “原來是闖空門來了.”

  聽到這話，以為有仗要打的甘寧居然顯得很失望。

  “興霸莫急”，徐嘉樹安慰道：“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還記得我信中所寫嗎？”

  沒過多久，坐鎮勇士縣的韓遂接連收到好幾條壞消息：
  首先是老巢榆中縣的糧倉突然遇襲，大門敞開，剛剛收上來的新糧被襲擊者就地散給附近的民眾，還有很多人聞訊前去取糧，他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人去糧空。

  ……

  問題不大，等手底下的小軍閥們到了之後，只要省吃儉用——實在不行就借糧官人頭一用，還是可以堅持下來的。

  第二個壞消息緊接著到來。

  榆中縣的官吏帶兵去糧倉周圍準備收回散出去的糧食時，韓府又被裡應外合攻破，董白的護衛配合外人將“做客”的她劫走。

  壞了，到手的右將軍沒了！
  此時的韓遂發現自己恰好處在一個極其虛弱的時間節點——與馬騰曠日持久的戰爭剛結束不久，糧食還青黃不接，手上唯一有價值的就是董白，也一並被人奪走。

  唯一的解釋是有人盯上他了，而且對他的情況很熟悉，一環套一環，招招致命，把調虎離山玩出了花。

  他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得罪了誰。

  所謂關東出相，關西出將，自古以來西涼多的便是騎馬衝陣的漢子，少有料事如神的謀士，就連韓遂這樣的，在涼州已經是算無遺策，把所有人玩弄於鼓掌之間了。

  還沒等韓遂想明白這個問題，下一條壞消息又來了。

  他可能等不到麾下的小軍閥們了。
    那群來歷不明的襲擊者離開榆中縣後，沒有絲毫停留，馬不停蹄地又去了附近的金城縣。

  把田裡還沒來得及收的麥子一把火全燒了，金城縣的小軍閥原本都快抵達前線了，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原地掉頭回師，連帶著人人自危，不約而同地跑回自己的地盤。

  如此一來，他這本部的一萬多人馬瞬間面臨著斷糧的危機！
  此時的韓遂不得不面臨一個抉擇——決戰還是撤回榆中。

  決戰的話，論絕對實力己方依然佔優，畢竟馬超麾下能打的精銳並不多，人數也比不過他這邊，趁著軍中還有存糧，一鼓作氣將其擊潰，便再無後顧之憂，甚至還能繳獲對方的軍糧，幫助自己度過接下來的困難。

  撤退則更加簡單，畢竟是內線作戰，勇士縣離榆中也就幾天的路程。

  若是換個人，遇到這種賠個精光的局面，可能就紅著眼賭一把了，但韓遂只是考慮了很短的時間，便決定撤軍——缺糧無所謂，大不了回去之後強征口糧，左右餓不死自己的兵；董白沒了也無所謂，反正董氏自身難保，不可能把手伸到涼州來。

  只要能保住手裡這支多年來積攢下的嫡系軍隊，他就還是那個名震天下的韓文約！
  撤軍！

  他留下一部人馬作為疑兵和誘餌，帶著大部分人返回榆中。

  一路上，韓遂想起幕後那人的招數，先是把自己調走，然後襲擊榆中糧倉，再把留守的士卒調走，最後轉頭去金城，把手底下的軍閥調走
  樁樁件件都快人一步，牽著別人的鼻子走，若不是有內鬼出賣，定然不可能對局勢掌握得如此清楚。

  “難道我帳下有人私通馬騰？”，韓遂回憶起最近的事情，越想越覺得，閻行很可疑。

  他不聽軍令擅自出擊，險些殺掉馬超被罰，這是其一，然後被貶為親衛，掌握了府中的動向，這是其二，效力軍中，知道與馬騰一戰後，存糧告急，這是其三
  有這三點，不說足以定罪，閻行的嫌疑卻是黃泥掉褲襠一樣洗不掉了。

  “好你個閻行，回去便給你找個由頭殺了”，韓遂咬牙切齒，路過兩個小丘間的小路時，卻被傳信的輕騎打斷思路。

  “主公，附近的小丘上好像有人！”

  韓遂猛然抬頭，只聽得殺聲震天，從山丘上衝下一支人馬，顯然埋伏已久，此刻居高臨下，對著己方這條又長又薄的陣列發起衝擊，堪稱勢不可擋！

  “韓文約！”，甘寧對著韓遂毫無防備的中軍發起衝擊，忍不住喊起來，“可識得”

  說到一半，猛然想起來子茂囑咐過不能透露真名，嘴巴一抿，把到了嘴邊的“巴郡甘興霸”憋了回去。

  草，差點憋出內傷！

  最完美的埋伏就是現在這樣，敵軍一字長蛇陣，首尾不能相顧，中軍暴露無遺，只等他甘寧來個萬軍取首，立下不世威名。

  甘寧按照最擅長的戰法，帶領精銳直衝向韓遂的中軍，猶如橄欖球選手一般橫衝直撞，所到之處，雙戟掀起血浪，襯的他宛如魔神降世，嚇得周圍敵軍紛紛膽寒，不敢靠近分毫。

  可惜人還是太少了，沒法堵住他們的去路，不然定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憑著兩百精銳，徹底覆滅一萬多韓遂軍是不現實的。

  按照子茂的布置，只要在這裡衝殺一陣，造成混亂即可。

  這樣一來，等到馬超反應過來發起追擊，韓遂的部隊一沒有士氣，二沒有時間修整城防，便是簽訂城下之盟的絕佳時機。

  度過最初的混亂之後，敵軍發現這夥人人數不多，開始發起反擊，甘寧見狀便準備撤退。

  “柯木智！”

  他大聲喊著徐嘉樹馬甲的名字，通知兄弟風緊扯呼。

  這聲音洪亮無比，戰場上先是一滯，隨後許多人朝甘寧的方向看過去，耳邊不斷響起羌語：“誰叫我？”

  甘寧匆匆看了一眼，回頭的居然大部分是羌人。

  沒辦法，這種關鍵時刻就別管什麽泄不泄露身份了，甘寧乾脆大喊起來，“子茂，撤退了！”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甘寧帶的人都是漢人沒錯，但韓遂軍中可是有不少羌人的。

  這個馬甲穿了這麽久，到底還是被扒下來了，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數日後，馬超兵臨榆中縣，董白再次與韓遂談判。

  大敗之後的韓遂為了保住手裡的本錢，全盤答應了她的條件——連四鎮將軍都足以達到他的價碼，如今這個右將軍看起來卻是香多了。

  盟約既成，董白不日便要返回長安。

  臨別之時。

  “我走啦，柯徐子茂”，董白對他道別，“謝謝你了幫我這麽多。”

  通過韓遂的嘴，她終於知道了身邊這人的身份。

  原本董白是想躲著他的，可心頭萬千滋味不吐不快——想罵他，想打他，甚至，還想再狠狠地咬他。

  最後話到嘴邊，只是道了聲謝。

  此行若不是遇到了這人，大概只會以失敗告終吧。

  與家族的存亡比起來，都不重要了。

  徐嘉樹沒有領受她的謝意：“不用謝，我幫你也是有目的的。”

  雖然馬甲掉了，但這種實話實說的感覺是真爽。

  “那我也得謝謝你”，董白搖搖頭，低著頭不去看他，“我不貪心的，只要有人幫我，我就很開心了。”

  這樣就很好了，若他真的只是一個偶遇的羌人，那就更好了。

  只是那樣的話，好像又變得貪心了呢
  “長安的大官我給你留著”，董白抬頭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有機會來找我取。”

  “若是沒有機會呢？”

  “沒有機會，就換成別的好啦”，董白答道：“只要是我有的。”

  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的話。

  “好”，徐嘉樹也做出灑脫的樣子，“那你可以一定要好好活著，不然我怎麽拿得到酬謝？”

  “嗯”

  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徐嘉樹想說點什麽來緩解一下凝重的氣氛，“也不用這樣吧，大家出來混的怎麽能搞這些兒女情長呢，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話沒說完，當著眾人的面，董白跳下馬來，用盡全身力氣抱了他一下。

  “再見，柯木智。”

  她在耳邊輕聲道。

  　最近的章節不太滿意o(╥﹏╥)o
  　　希望能多給點意見，作者趁周末好好調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