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巨妖
  “這麽大嗓門兒，什麽東西？！”

  風雪之中，雪花遮掩視線，饒是常年奔行草原的蒙古騎兵，也難以在這樣的環境裡，辨別對面出現的軍隊，以及數量。

  可那巨大的吼叫聲，令這隊蒙古騎兵坐下的戰馬直接受到驚嚇，躁動的在寒風大雪之中，調頭撒腿就跑。

  無論馬背上的騎兵如何操控，都無濟於事。

  響箭再次射向夜空時，落在後面的一名蒙古騎兵回望，風雪交加的視線裡，一支上萬人規模的軍隊，正朝這邊蔓延而來。

  這裡距離撒提拉尚有百余裡，如果按對方行進的速度，在天亮後才能抵達，根本無需驚慌對方發動夜襲。

  然而，他回頭望去，那行進的速度，看似緩慢，實則不斷在他視野裡拉近，好似乘這場暴風雪而來。

  “誰還有哨箭，傳訊啊！”

  那蒙古騎兵用著草原上的西戎在喊，奔行中的一名同伴從腰間箭筒抽出一支哨箭射向夜空的同時，他們身後傳來攪動風雪的聲音。

  落在後面的那名蒙古騎兵，下意識的回頭，那是一柄鐵鏈連著狼牙錘頭的連枷旋轉朝他飛來。

  連枷根本就不是給正常人用的，粗大無比，連人帶馬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直接被砸翻在地。

  剩下的幾騎回頭看了一眼，繼續縱馬飛奔而去。

  轟！
  轟！
  蔓延而來的軍隊腳步聲裡，一輛戰車壓著厚厚的積雪停下，上方下來的身影，大步過去，將地上的連枷撿起，猶如巨人一般屹立在這片風雪當中。

  布滿血絲的雙目轉動，掃過前方奔逃的幾名東方騎兵，他咧開嘴，一股股滾熱的白氣飄出，在寒風裡升騰。

  “繼續前進！”

  他正是棄城逃往邁提的奧萊茵，此時再見他，肥胖的身形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巨人般的體魄，身上披戴的鐵甲，都難以遮住虯結的肌肉。

  他低下頭看著，連枷滴落的鮮血，落地化為猩紅的冰晶，表情更加興奮。

  “這種力量……太好了……神聖洛薩，我很喜歡這種充滿狂暴的感覺。”

  連枷轟的一聲揮舞，在空氣裡打爆音，奧萊茵將連枷指向撒提拉的方向。

  “進軍，奪回撒提拉！”

  他身後，飄蕩的雪花裡，是一支支步行的軍隊，隻穿皮甲，卻沒人受到這種惡劣天氣的影響。

  隨著奧萊茵的命令下達，這些士兵迎著寒風大雪繼續前進，每一步都走的沉穩堅定。

  ……

  撒提拉城，薩摩皇宮。

  酒宴持續到一半，眾人只是小酌幾杯，並不真正的喝醉，畢竟還未真正到年關，而且眼下還處於戰時狀態。

  多數時候，蘇辰和眾將說的最多，還是西征上的正事。

  “北路、中路兩支兵馬，眼下不知到了什麽位置，那邊路程比咱們要遠上許多，這個時候，說不得才剛翻過大雪山。”

  “陛下，您就安心，兩路兵馬主帥可是武安君和李靖。”夏侯淵臉上略有酒紅色，這裡的酒水多是葡萄酒，還是宮裡的精釀，後勁頗大。

  喝的急了，不免有些醉人。

  “說的也是，是朕多慮了。”

  蘇辰笑著舉杯朝對方敬了敬，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統兵打仗，事事都要過問才會放心，眼下將另外兩支將近二十萬的軍隊交到武安君和李靖手裡，還是處於音訊全無的情況下，要說沒有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說起來，在路上的時候，朕提起入西方世界的這幾仗太過順利，丞相你可有什麽想法，別藏著掖著。”

  蘇辰放下酒杯，看著那邊獨自一席的諸葛亮，便將剛才的話頭轉開，後者隻喝過兩杯葡萄酒，思路依舊清晰。

  “陛下稍待，容亮想想。”

  諸葛亮坐在席位，壓下羽扇，望著前方緊閉的殿門，不多時，他笑了一下：“從入西域那支蠻夷起，這西方之地，該是已經對我大夏有所準備了。雖然亮不知他們為何如此敵視，但眼下不該讓我們推進的如此順利。

  倘若亮領軍，必然會在天峰嶺半道而擊，然而，對方並沒有在那裡設下伏兵，哪怕留下眼線，時刻注意我軍動向，除非……所圖甚大！”

  聽到說起正事，原本鬧哄哄的宴會漸漸安靜下來。

  眾人紛紛看向天子一側那張獨席上說話的諸葛亮，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亮以為，對方並非不想在天峰嶺設伏，而是覺得所得甚小，畢竟半道而擊，並不能盡功。”

  “好狂妄的蠻夷！”呂布呯的一聲，一拳砸在桌上。

  “所料不差對方應該想讓我大夏兒郎盡數入西方之地，借地利、人和之便，將我們全軍覆沒！”

  諸葛亮撫著短須微微闔目：“亮猜的不差，還會借天時一用，比如此刻。”

  他話語落下，殿門陡然響起激烈的敲門聲，就聽外面有甲士在喊：“陛下，城外出現一支西方蠻夷的軍隊。”

  吳子勳起身過去打開殿門，邊走邊代天子問道：“有多少兵馬？”

  “風雪太大，斥候難以估算對方具體數量，粗略一數，該有萬人左右。”

  夏侯惇是火爆脾氣，統兵或許不行，武藝在座的眾裡，也是能排的上名次。他正要走出席位，向天子蘇辰請戰，已經有人快他一步走了出來。

  “一支新敗之軍，還用不到諸位將軍出馬，進令一營兵馬即可！”出來的將領正是樂進，西進的這幾場戰事，他並未撈到仗打，就連攻城戰，也是夏侯惇和徐晃上的。

  心裡早就憋了一口氣。

  聽到有人送上門，當即就走出席位，快夏侯惇一步，將這戰事攬下來。

  而且他那番話，將眾人架的那麽高，也沒人好意思跟他搶。

  夏侯惇撇了撇嘴，隨即也退回去重新落座，其余人說笑著，朝樂進拱手，便說了一些如：“那就勞煩文謙走這一趟！”、“趕緊收拾了這夥蠻人，回來繼續喝酒。”之類的話。

  上方的蘇辰也不想駁了樂進的面子，當即也點頭同意。

  “蠻夷這個時候來挑釁，樂將軍還是要多留意一番，這夥人或許正面打不過，說不得借大雪天使什麽陰損法子。”

  “臣，自當小心！”

  樂進不是多話之人，領命下來，拖著一身甲胄轉身就走出了大殿，跨出殿門，他取下腰間懸掛的鐵面戴到臉上，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漆黑的雪夜當中。

  “接著奏樂，接著舞！”

  殿門重新關上，蘇辰不想因為來了一夥蠻夷攪了眾人興致，抬了抬手，讓中間停下來的幾個薩摩女人繼續舞蹈。

  “陛下……”

  就在聲樂和舞蹈繼續時，一側的那張獨席上傳來諸葛亮的話語。

  “……樂將軍此去，必然要敗。”

  正看著歌舞的蘇辰愣了一下，目光落到諸葛亮身上，眉頭不由微微皺起，“丞相既然有所預料，為何不阻止？”

  “陛下難道沒有覺得，殺入西方之地，接連勝仗下來，諸人變得有些驕狂？”

  諸葛亮用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說：“而且，陛下也有些驕狂，這對行軍打仗並非好事，臣不阻止，就是想借此敗，給眾將當頭一個棒喝。”

  蘇辰被諸葛亮這話弄的一個激靈，頓時酒意從體內褪去，整個人精神頭恢復不少。

  他沉默了一陣：“丞相提點的是……只是這般做法，可能讓樂進陷入危險境地。”
    “所以，亮才向陛下言明此事。”

  蘇辰哪裡聽不出他這話什麽意思，既然告訴了蘇辰，蘇辰就不可能不去補救，諸葛亮就不用那麽勞心勞力了。

  “丞相啊，你和賈詡來時，是不是將你們魂魄調換過……怎麽感覺你才是賈文和！”

  蘇辰想明白對方的用意，說笑一句，目光便掃過在座的將領，大多都喝過酒，外面又是鵝毛大雪，對於喝過酒的將領，肯定會有所影響。

  ‘那就叫一個行事嚴謹，沒怎麽喝……’

  心裡掂量著，蘇辰的目光落到了馬超……旁邊一人身上，龐德，龐令明！

  宴會開始時，對方與樂進一樣，喝酒甚少，大抵不怎麽喜歡這樣的氛圍，而且龐德做為副將帶過來的，卻先一步進階了。

  雖說比不得呂布、關羽這樣的人進階後的實力，但也比尋常華夏將領在武藝一道強上不少。

  想罷。

  他讓吳子勳過去將龐德喚來，後者看到出現在身後的天子近臣，表情愣了愣，但還是退席，跟著對方來到禦階這邊。

  聽到蘇辰不放心樂進，讓他領一支飛羌騎跟上去掠陣，正好也隨了他心願。

  “陛下安心與眾將吃喝，臣這就去協助樂將軍，若不能勝這夥蠻夷，龐德提頭來見。”

  “用不著！”蘇辰連忙擺手，上輩子他最怕影視裡喜愛的人物，說這番話，凡是說這些豪言壯語的，基本都活不到下一集。

  “將軍去協助便是，倘若風雪影響，便退回城中，不可死戰！”

  “是！”

  龐德面容嚴肅，哪怕蘇辰勸說幾句，仍舊一副死戰不退的氣勢，拱手一罷，便迅速從一側繞到殿門離開。

  就在龐德離開薩摩人的皇宮，到城裡飛羌騎駐扎的營地，點了一千騎兵去往西城門的同時，一營青州軍，約莫兩千左右，跟隨樂進奔行到了城門前。

  讓城樓上值崗的西涼軍士卒放下打開城門，放下吊橋後，他揚鞭躍馬，暴喝：“隨我出城迎戰！”

  一同出來的，還有之前那隊蒙古騎兵。

  他們在外面巡視，親眼看到同伴被殺，知道對方的方向好在風雪當中為樂進領路。

  跟隨出城的青州兵，穿戴厚實，皮甲裡面那一層是縫了羊毛的，外面還有套了一件棉服，這些都是冬季作戰的標配，甚至手上也戴了皮手套。

  出了城池，原野上的風雪更加暴虐，大風吹著雪花讓人睜不開眼。

  距離撒提拉西城門三十多裡，樂進透過鐵面的眼眶觀察四周，兩側的幾個蒙古騎兵閉著眼睛在傾聽，他們拋卻風雪的嘶吼，尋找著其他的聲音來源。

  “在那個方向！”一個蒙古騎兵睜開眼，握著彎刀指向西南時，另一個蒙古騎兵也睜開眼，低喝一聲：“他們來了！”

  下一秒。

  嗚咽嘶吼的風雪聲裡，漸漸有了沉悶的腳步聲，白茫茫的大雪前方，有了一道道身影的輪廓。

  隨之而來的，還有沉悶腳步聲化作的轟隆隆巨大震動，踩出了騎兵奔襲時才有的動靜。

  跟隨而來的青州軍士兵，訓練有素的架起了鐵盾，探出了槍林，弓手、弩手紛紛站在盾牌後面，瞄向前方的風雪。

  轟隆隆的踩踏聲拉近距離，可見度極低的視線之中，最先出現的身影已經成百上千，一往無前的撞向這邊。

  這些人身高體壯，披頭散發，隻著簡單的皮甲，邁開雙足狂奔。

  馬背上戴著鐵面的樂進，射出一支羽箭的同時，向周圍士兵低吼：“準備！”

  箭矢飛向前方，沒入風雪，就在樂進那聲‘準備’裡，箭矢射進一個西方士卒的皮肉裡。

  然而，那士兵並未倒下，只是將插在胸口的羽箭連同皮肉一起撕扯下來，隨即提著一口長柄刀，衝到了第一排。

  箭矢劃過風雪，失去了準頭，隻濺起零星的血花。

  “吼！”

  衝在最前面的那名高大的西方士兵又中了兩箭，陡然發出一聲野蠻的怒吼，雙臂拽著長柄刀高高舉起，接近這邊青州軍第一排陣列的一瞬間，厚重的刀身便是重重的磕了前面盾牌上，隨後他也被射來的駑矢釘成了刺蝟。

  之後，更多的西方士兵揮著長刀衝來，厚重的刀鋒劈在盾牌上，或與槍林互拚，呯呯呯的撞響，擦出一片片火花。

  青州軍雖然人數少，只有一營兩千人，但都是許多場戰事喂出來的軍隊，縱然這些年有不少新兵進來，但由老兵領著，戰鬥力並沒有減弱。

  面對，萬人的衝鋒，他們根本不畏懼，在各層將校、督政騎的指揮和呐喊下，槍林有著節奏的在盾牌後面不斷向前捅刺。

  噗噗——

  這片雪夜之中，全是如林的長槍捅入肉體的聲音，而衝過來的西方蠻兵同樣不懼怕死亡，甚至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頂著密密麻麻的長矛，哪怕身體被穿透，仍舊瘋狂的往前衝。

  一時間，前排的鋒線交織起來，各種殺戮、箭矢混雜，嘶聲呐喊響成一片。

  “不要慌了手腳，一層一層填補空缺！”

  樂進在馬背上指揮了一陣，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有些著急，想到之前沒有撈到戰事，頓時讓先登營集結到他身邊。

  點兵時，他隻帶了兩百先登士兵一起跟過來。

  眼下對方軍隊數量龐大，靠抵擋不可能將對方擊退，只有突陣斬將！
  就如當初他做了無數次的那樣。

  “今日風雪大，對我們不利，對那邊的蠻夷也不利！”

  樂進取過親兵遞來的鐵槍，這是蘇辰專門為他打造的隕鐵槍，自成兵以來，還未曾見血。

  當下也不多想，從披風上撕下一條布巾讓親兵幫忙將槍柄與他手掌系到一起，他還用牙齒咬住一扯，勒緊。

  隨後，一夾馬服，胯下的坐騎刨了刨蹄子，唰的衝出後陣，身後的兩百先登士兵緊跟在後。

  繞過廝殺的鋒線，躲開從蠻人那邊奔襲過來的幾人，在原野上奔出一道弧度，大吼：“跟上！”

  話語響徹的同時，當先縱馬舞槍殺入對方側面。

  槍影在風雪中揮舞開，帶起這些不懼生死的蠻人頸脖、胸膛帶起一片片血肉。

  跟隨在後的先登士兵都是樂進親自培養出來的悍卒，這樣的戰事，他們早已習以為常。

  就在樂進殺入對方萬人軍陣數丈，尋找對方大纛的同時，破空聲便擦了過來，樂進當機立斷從馬背上跳下，翻越的視野中一條漆黑的鐵鏈在揮動，布滿尖刺的鐵球在半空橫掃。

  砰！
  站立原地的戰馬在接觸間發出悲鳴的啼叫，瞬間血肉模糊的橫飛出去，四蹄朝天的踢了踢，便不動了。

  風雪之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揮開手臂，將周圍的人潮撥到一邊，旋即揮出一拳砸在撲過去的先登士兵騎著的戰馬頭上，將整匹馬連同馬背上的人砸翻在地上，還未等那士兵爬起被對方一腳踏在胸腔踩死。

  那巨大的身軀上，灰白色毛絨嵌在領甲一圈隨著風輕柔的搖晃，赤露的雙臂上是虯結肌肉，充滿爆炸般的力量。

  對方視線此時也看向了樂進，拽著手臂纏繞的鐵鏈拖動著，向前邁動腳步如排山倒海般壓過來。

  “東方將領，我叫奧萊茵！”

  他聲音如同雷霆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