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北地鐵蹄
魏國,陳度郡。
城外一座莊子,廝殺一片,風和日麗的秋意之中,人的鮮血唰的濺在“玄水”二字的門匾上。
門坊下是人的屍體,往裡延伸,猩紅的血跡澆灌地面,零星的廝殺在不久消弭,裴旻拎著一人從裡面走出,四周,擦著劍上血跡的繡衣司高手也都一一回來跟在他身後離開。
這是第四天,終於找到對方幫派駐地,將人抓住了。
隨後,一把火點燃了附近房舍,裴旻將那人丟上馬背,翻身騎上去,調轉馬頭,喝了一聲:“走!”
幾人幾匹馬,將玄水幫直接滅了,消息傳出的刹那,陳度郡直接炸開了鍋,倒不是一個江湖幫派有多重要,而是這個幫派背後牽扯到了朝堂龍司空的家眷,這次玄水幫襲擊了一夥燕國商隊,還將捉來的人丟到府衙大牢,陳度郡的太守就知道這事肯定不是那麽簡單了。
特意還被人囑咐,既不要把人弄死,又要讓對方承認是燕國細作,來魏國破壞的。
這下罪名還沒落實,真有細作上門,把玄水幫一口氣給滅門,陳度郡太守衛金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直接一個哆嗦,差點從小妾身上栽下來。
“娘的……這幫不要命的東西!”
他罵罵咧咧的了一句,隨即派出了府衙所有捕快、衙役,還讓郡尉帶出兩營兵馬搜捕,一時間,陳度郡的江湖人瞬間變得老實,不再城中城外鬧事,就看著一隊隊,一支支捕快、兵卒出城。
與此同時。
被稱為刀斬鐵的玄水幫幫主此時像一條死狗一樣被人丟棄在了附近農田一條小渠裡,被人發現時,早已沒了呼吸。
裴旻等人眼下根本藏不住的,畢竟衣著奢華、口音、馬匹都格外引人矚目。
天光下,收割莊稼的農人看著幾匹奔行的騎士闖入附近一片樹林,裴旻先行下馬,朝迎出來的房雪君等人拱起手。
“蘇庭下落已探知,人還沒轉移出去,還在城中大牢,但想要救援,我們十幾人顯然做不到,這會兒陳度郡的士兵應該開始搜捕我等,王妃還有諸位從這裡去西北十五裡,那裡有我們來時坐的船,都是郭祭酒安排好的退路。”
本想離開的房雪君走出幾步覺得不對,回頭看向裴旻和幾個繡衣司的人。
“裴統領,那你們呢?”
“我等奉夏王令,過來救人,既然救不到了,那就殺人!”裴旻拱手一請,“王妃請上馬!我等先護送你們離開。”
“師父,恐怕遲了!”
聲音是李白的,他騎著一匹馬從外面回來,隨意的朝眾人拱拱手:“陳度郡的兵馬已經出來,還有府衙捕快,一寸寸的搜查,估計很快到這邊,護送王妃趕緊走!”
裴旻此時卻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他看了一眼,隨後收起紙條。
“你們先送王妃!”
李白知道那是郭嘉的給師父,當下也不再多說,讓房雪君等人先上馬,一路往西北方向穿行,陽光之下,眾人按著劍柄、刀柄、附近的農人、過往的商客,都是警惕的對象。
然而,還是被陳度郡的偵騎發現,對方也不過來,遠遠的看著,射出響箭。
咻的聲音聲升上天空。
陳度郡派出的兵馬、搜捕的衙役、捕快此刻都被驚動,幾名總捕先後帶隊衝過去,而大批陳度郡的兵馬也在朝那個方向合圍,從天空俯瞰下去,一張巨大的網已經將二十幾個朝西北方向奔行的人罩了下去。
……
濤濤渾河以北的口岸,同樣一片混亂,一支五百人的騎兵分散穿行河岸所有碼頭、渡橋,揮舞刀鋒、長矛。
也有單騎奔行嘶喊:
“征調沿岸大船,所有人不得渡河,封鎖一切消息,敢私自逃離,視為細作,就地處決!”
不到半個時辰,地面震動著,開始轟鳴起來,一片目瞪口呆的視線之中,更多的戰馬踏著鐵蹄猶如長龍奔行而來。
近兩千騎兵的鐵蹄驚起浮沉,引起一片驚呼叫喊,隨後驚詫的尖叫被壓製。
一支數百人先行而來的西涼軍,輕裝前行,歇息了片刻後,有“先行渡河,搶佔碼頭”的命令下達,他們徑直鑽入兩艘商船貨艙,船帆升起,不久,駛向南岸的魏國地界。
駛離的大船後面,更多的腳步聲,密密麻麻的身影隱約而來。
……
下午的陽光並不是那麽耀眼了。
喊殺聲變得迫切,一道道捕快的身影穿山越嶺,或奔行田埂之間,手中都是對付江湖人的器具,總捕王朔陽下令他們不要與對方直接拚殺,有陰招盡量用陰招,打不過就立即跑。
目前,軍隊那邊已經有幾支小隊與對方交過手了。
一個照面,被對方二十多人殺了十七個,這是他見過最凶殘的江湖高手,不過有傳出的消息,是來自燕國的細作——繡衣司。
玄水幫的幫主,他打過交道,在這片地頭上算是厲害人物,被人狗一樣從家裡提出來,弄到外面一刀宰了。
他看著不斷有響箭射出的方向,又看了看麾下不斷前行的麾下捕快背影,罵了句:“北面來的都他娘的是瘋子。”
不過隨後,他還是帶著人朝響箭的方向摸了過去。
前方是一片樹林與原野交接的地方,不斷有箭矢飛過天空,奔走的數人往前狂奔脫離箭矢范圍,隨後調頭,反衝向後面追殺上來的陳度郡士卒,一個繡衣司高手揮刀劈砍,將撲來的兩個士兵砍翻,拍去沾在衣袍上的碎肉,拉上還想衝向人堆的同伴,轉身繼續奔逃。
“裴統領能成功嗎?”
“別管,先吸引更多追兵!”
“好,咱們就負責兜轉!”
繡衣司招募的都是北地一些江湖高手,入門標準是裴旻定的,尋常高手都難以進他法眼,能跟他一起出來,都是膽量、身手具備之人。
不過眼下,他們奔行的前路方圓十多裡,追捕的陳度郡兵馬越來越多,偶爾還有輕騎出沒,若有林子,倒也好避開,所以幾人盡量撿多山林的地方在走。
前方兩裡隱約傳來金鐵交擊。
“不好!”
“定然是王妃那邊被斥候發現!”
繡衣司幾人急忙往那邊趕,飛快衝過一片緩坡,果然見到房雪君背負數刀,手中兩把在人群中劈砍前行,她身旁還有李望秋等一夥人助陣。
幾人衝過去時,叮叮當當猶如打鐵般的聲響接連響徹,房雪君身形疾走前衝,手中兩把細長的刀砍翻兩個捕快,擲出一把,將撲來的捕快釘死,反手一又是一拔,刀光出鞘,雙手各一把兵器刷刷刷刷兩側抽出數道血線。
紙包飛來,揮舞的刀鋒一掛。
石灰漫天彌漫。
房雪君連忙閉眼,旁邊一個像是捕頭的身影一拔大刀劈來,李望秋伸手一抓,將房雪君扯到身邊,大刀呯的一聲砸在地上,將一塊石頭硬生生劈成兩半。
繡衣司幾人此時已衝至這邊,幾人腳下落地一蹬,身形直接衝進戰團,各自兵器揮使開,接連斬倒六名捕快。
其中一人抬刀擋下那捕頭的大刀,他大吼:“走!”袍擺掀開,一腳踢在那捕頭手中刀柄,將大刀踢飛出去。
他反手一刀將對方面門剁開,轉身衝上眾人,帶著房雪君一行人繼續前行,距離渡河的地方已經很近了。
不過要穿出這片樹林。
頭頂上方,響箭的聲音越來越密集,發現他們蹤跡的陳度郡兵馬也正瘋狂朝這邊雲集。
……
渾河南岸。
大船抵達,過來盤查收刮油水的陳度郡兵卒打開船艙,迎接他們的是劈來的刀鋒。
兩股數百人的西涼兵衝出船體,跳下甲板,猶如餓瘋了的狼群直接撲向尚處於驚詫的陳度郡守軍,刀光見血,一道道身影在陳度郡碼頭蔓延開來。
下一刻,有響箭朝大河中間射了過去。
不久,大量的船帆林立河面,大大小小的船隻穿行過湍急的河流,朝這邊駛來,船首上,蘇辰拄刀而立,神色肅穆的看著南岸。
身後甲板,典韋拔出雙戟,開始扭動腰身,一個個士兵坐在甲板上,擦拭刀身、檢查甲胄。
……
陳度郡往北延伸的原野上,響箭不斷傳遞燕國細作的位置。
捕快、衙役、軍隊,大量的人群朝這邊匯合。
“在那邊,看到他們了!”
“圍上去,別讓他們先到河邊上船渡河!”
“殺了人還想走?留下他們!”
一聲聲呐喊和咆哮,從四面八方傳過來,也是令房雪君心驚不已,她沒想到陳度郡這種地方,士兵和捕快的反應速度會這麽快。
在她們後方不足一裡,名叫曹衷的陳度郡將領,率領精銳隊伍趕到了,他騎在馬背上狂奔了一陣停下來,聽了斥候的匯報,目光望了望四周。
指著旁邊的土坡,“從這裡切這夥人前面!”
秋日幾近落下,霞光在林野、坡道上顯出彤紅的顏色,曹衷帶著幾騎上了坡頂,視野那頭,衙門捕快的身影已經能看見了,正與那夥衝出林子的細作殺做一團,後面緊隨的兵卒也漸漸逼近。
“一撥細作,也敢來陳度郡……別以為此處魚龍混雜,底下的水可清著呢。”
這句話若是蘇辰聽到,不由感慨,這就跟他在定安城做那套一模一樣。
“走下去!”
曹衷笑著縱馬衝下緩坡,與下方的精銳隊伍匯合,向著那邊衝出林子砍殺到大道上的那撥細作過去。
他根本不懼這些江湖人的武功。
畢竟,身後可是兩營兵馬,四千人正源源不斷合圍過來,至於聽聞的什麽劍聖、劍仙,他沒放在心上。
江湖人而已。
武功再高有何用?劍神元白聖還不是被圍困而死。
刀劍交擊的金鐵聲清晰刻聞了。
曹衷坐在馬背上能看到那邊想要衝突包圍的燕國細作,不由露出笑容,他勒馬停下來,與身邊的親衛說道:“那個姑娘還不錯,可惜了啊……讓兒郎們都過去吧,見見血也算打過仗了。”
他惋惜的長歎。
得到親衛認同的點頭。
隨後,命令傳下去,有兵馬圍上去,也有向曹衷靠攏,拱衛起來,捕快隊伍裡的總捕此時站在附近,軍隊已經壓上去,他就沒必要上前搶攻了。
頃刻,他微微蹙眉,隱約有馬蹄聲傳來。
“哪邊……嗯?!”
那總捕陡然睜大眼睛,急忙在林野間的高地奔行起來,朝下方還在前行的軍隊揮手,呐喊:“不要過去,散開!”
“嗯?”
曹衷皺眉抬頭,看向右側山林高地上奔行的府衙總捕方天令,“他在叫什麽?”
然後,他座下的坐騎有些驚慌的原地踏起蹄子,擺動鬃毛,不安的噴出粗氣。
周圍的兵卒略略感到腳下傳來微弱的震感,下意識的低頭看向地面,而林邊高地扇的方天令還在狂奔嘶喊,然後他勒停了戰馬,說了句:“……草。”
轟隆隆!
高地的視野之中,塵埃驚起,彌漫天際,一道道狂奔的黑影直奔這邊而來,密密麻麻翻騰的鐵蹄仿佛要在刹那間將大地踏碎一般狂躁。
在這片刻間地面的震動越來越激烈,圍殺的捕快、兵卒停下動作,下意識的後退,然後偏頭看向前方,正聚集圍殺過來的陳度郡兵馬也都愣了一下,然後朝那邊望去。
劈過一人的房雪君,渾身血跡斑斑,發絲凌亂,她臉色慘白,氣喘籲籲的看著在廝殺當中,與背抵背的李望秋一起偏頭的刹那,數支羽箭幾乎從她們身旁擦過去。
圍殺的幾道身影瞬間中箭倒地。
數騎先行狂奔而來,為首一人銀甲白袍,面如冠玉,獅子盔上白纓撫動,聲音呐喊:“大燕攻略魏地,投降免死!”
虎頭湛金槍往下一戳,瞬間將一個捕快穿在槍頭,連帶後方兩人都被巨大的推力頂飛出去,先來的西羌騎直接帶走十幾個圍殺的兵卒時,奔馳而來的西羌騎兵隊列猶如遮天蔽日的陰影,轟鳴聲踏破了地面。
兩千騎兵起起伏伏,猶如掀起的巨浪往左右延伸,佔據這片大道,鋪天蓋地席卷過來。
曹衷笑臉化作了呆滯,然後大叫一聲:“逃啊!”
不成陣型的步卒根本不是騎兵的對手,這是常識!
他調轉馬頭,帶著親兵狂奔起來。
成百上千的士兵、捕快也在前方轉身就跑。
腳步慢的,直接被攆來的騎兵,一槍從後背穿透過去,然後被挑起來,又被戰馬奔行的衝撞力頂飛出去。
更多奔逃的人直接奔席卷而來的騎兵撞翻、踩踏。
房雪君、李望秋等十幾人縮成的小團體,此時就像汪洋中的礁石,奔行的海潮悉數從她們身邊繞行過去。
“這就是軍隊真正的威力……”做為江湖人,李望秋從未見過這種陣仗,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師父跟他們叮囑,遇到戰陣,有多遠躲多遠。
而對於漫山遍野逃竄的陳度郡兵馬而言,北地鐵蹄猶如巨大的陰影罩在他們頭上了。
……
不久,一輛六輪,八馬拉動的大車出現在魏國地界!
兩萬西涼軍正做最後的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