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 要誰離婚？”

  那雙綠幽幽的眸子映著四周血紅的雨幕，令人聯想到一頭被奪走伴侶的狼王。

  這時，整棟樓被豎著切掉三分之一後，大雨就從旁邊潑進來了， 賀殊直接被淋成了落湯雞， 一頭綠毛濕噠噠地貼在腦袋上，看起來格外滑稽。

  他看了眼旁邊倒塌的部分樓體， 又看了看剩下這大半搖搖欲墜的高樓， 光滑平整到宛如機器操作的切割面幾乎都能反光。

  “我我去！”

  賀殊心跳飛快， 所有的瞌睡此刻已經全部嚇飛了。

  之前他看過原野的資料，也知道這人的天賦能力是什麽，但是剛才切身經歷的時候，賀殊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空間切割，無視一切防禦的絕對攻擊性能力。

  如果按照技能評級的標準， 也絕對是S級的， 甚至在普通的S級以上。

  畢竟剛才原野可是隨隨便便就直接斬了一棟七層高樓， 如果當時不是賀殊反應快及時躲開， 他現在就不是賀殊了。

  ——而是賀歹。

  轟隆！

  天邊的驚雷炸響。

  這道雷聲讓賀殊一個激靈， 總算從驚駭中回過神來。

  【你剛剛說，要誰離婚？】

  離婚？

  我靠！

  賀殊腦子懵了片刻，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愕然地盯著原野，無意識又吞咽了一下，
  “你你不會是他聯姻對象吧？”

  如果不是這樣，對方不會僅僅因為他隨口一句話而如此憤怒。

  賀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上下打量原野幾秒， 有些不可置信， 於是又轉過去問葉雲帆，只是雨聲太大，他下意識拔高了聲音：
  “葉雲帆！你剛才說的跟主城聯姻，不是跟小王女嗎？”

  和主城聯姻，那麽能代表主城的自然只有女王陛下。

  只是女王陛下不太可能為了策反一個玩家而搭上自己，於是賀殊退而求其次，覺得應該是王女殿下。

  而且賀殊看過小王女的照片，的確長得漂亮，算是頂級大美人的長相，而且剛才葉雲帆也挺護著那姑娘的，所以賀殊自然而然覺得所謂的聯姻對象應該是小王女。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葉雲帆竟然是跟一個男人聯姻。

  “不！”

  “怎麽可能！當然不是！！！”

  這一瞬間，小葉哥哥的求生欲高到離譜。

  他下意識看向原野，想解釋點什麽，但是這時候首席大人的怒氣值已經突破閾值。

  等到賀殊說出小王女三個字的那一刻，原野腦子裡名為理智的那根線就“啪——”地一下斷掉了。

  殺意就像是一瓢冷水潑在了燒滾的油鍋裡，轟然一下爆了起來。

  這一刻就連葉雲帆都覺得有點發毛，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原野的身影就突兀消失在原地。

  轟——

  那人剛才所站的地面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碎，猛地塌陷，蛛網般的裂痕哢哢擴散。

  “臥槽！”

  賀殊悚然一驚，身上那股懶散的氣質當即灰飛煙滅。他動作迅速，瞬間後撤拉開距離。同時，男人雙手合攏，四周的金屬驟然聚集，瞬間凝成一面薄牆，幾乎能覆蓋三層樓。

  原野的能力實在太特殊了。

  他就算用再堅固的金屬凝成防禦也無法抵擋，唯一的辦法就是跟對方拉開距離。退出空間切割的攻擊范圍，打超遠距離戰。

  但就在防禦薄牆凝成的刹那，無數道密密麻麻的白線縱橫交錯。

  啪——

  最堅固的金屬仿佛在這一刻變成了玻璃，脆裂成無數碎塊，隨暴雨嘩啦啦墜.落。

  原野突破防禦，直抵剛才賀殊的所在點。但是對方已經不在原地，那裡除了無數破碎飛濺的金屬碎片外再無其他。

  跑了？

  他皺起眉，身體滯空，踩在一團無形的念力上。葉雲帆的支援很及時，並迅速給予了目標位置。

  “原野，下面——！”

  首席大人眼神一沉，很快找到了目標。此時賀殊正在飛速朝下墜.落遁走。所以那面金屬薄牆根本不是用於防禦，而是一個障眼法！

  轟隆隆！
  賀殊開始抽離大樓裡面的鋼筋和其他金屬，導致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大樓迅速傾倒。

  原野將濕透的額發抹開，腳下一用力，幾個跳躍，直接閃身到大樓的側面。

  傾覆的樓梯不再垂直地面，而成了一座飛速衝向地面的傾斜跑道。

  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原野在跑道上飛速奔跑，雨幕中幾乎只能看見一線殘影。

  他此刻的速度已經超越了曾經的自己，緊接著超越了大部分的異變者，幾乎都快趕上當初強行提升的葉雲帆。

  賀殊剛剛拉開兩三百米的距離，不過眨眼幾秒，他就快要被原野追上了。

  “臥槽！”

  這速度他.媽的還是人嗎？！！

  不是說天賦者和玩家都是普通人體質嗎？就算個別天賦異稟的，也不能超越人體極限吧？？？

  葉雲帆他對象怎麽回事？！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腦海中飛速閃過，但賀殊的動作卻不慢，立刻出手攔截。

  數百根成人手臂大小的鋼筋柱體從旁邊工廠中衝出，仿佛巨人的箭矢。

  數箭齊發，遮天蔽日。

  砰砰，砰砰砰！

  密密麻麻的鋼筋刺入地面，原本平整開闊的道路瞬間變成了鋼鐵密林。

  嗡——

  賀殊的眼瞳深處倒映出了黑色的鋼筋密林，接著一線細白倏然攔腰橫拉，飛速擴散。

  這一秒，強烈的求生欲再次佔領大腦。

  賀殊毫不猶豫，“嘩——”地抱頭蹲下，過快的速度讓他濕透的綠毛在大雨中倔強飄起，然後被一閃而過的白線切斷。

  轟隆隆！
  被斬斷的鋼筋嘩啦啦地傾倒，發出的巨響甚至壓過了天空的驚雷。

  賀殊看著地上被切斷的頭髮，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去.”

  好險。

  一秒.剛剛就差一秒他就又不是賀殊了。

  ——而是貝殊。

  “見鬼，葉雲帆怎麽會喜歡這麽凶殘的男人？！”

  賀殊沒忍住在心裡忿忿吐槽了一句，但吐槽歸吐槽，他繼續後撤拉開距離的動作卻不慢。

  因為這時候原野馬上就要越過鋼筋堆，逼近面前了。

  在賀殊的視角中，這幅畫面簡直就像是閻王爺衝出地府，親自提刀朝自己衝了過來，非要取他項上人頭不可。

  救命啊！
  鹹魚打工人賀殊表情一整個痛不欲生。

  他一點兒都不想為無良公司拚命，但是現在不拚命的話等下就該沒命了。

  等等！

  刀？！
  賀殊的目光瞬間在原野手上拿著的長刀上一凝。

  剛才被對方突然一套致命大招打懵了，這時候賀殊才注意到這位閻王爺手上還拿著刀。

  那是金屬製作的刀身。

  是金屬。

  同一時刻，嘩啦啦的暴雨聲中傳來葉雲帆的大喊——

  “原野！！！”

  首席大人飛速的腳步陡然頓住，被怒火燒成灰的理智複蘇了一瞬，他立刻回頭，看見了飛奔而來的葉雲帆。

  男人焦灼的聲音生生刺破雨幕：
  “刀——！”

  刀？

  原野微愣。

  下一秒，長刀瞬間脫手，反刺咽喉。

  砰！
  無形的念力將刀尖打偏。

  鋒利無比的鋒刃割破了肩膀濕透的衣料，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嗯”

  原野悶哼一聲。

  在大雨的衝刷下，他的半邊身體很快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

  “原野！”

  葉雲帆立刻用念力鎖住長刀，飛速拉向自己。

  這一系列的事情僅僅只在眨眼之間。

  但攻擊還沒有結束，被控制的長刀很快破開念力禁錮，一個折轉掉頭，直直朝著原野的後心突刺而來。

  唰——

  粉色的觸手刺破雨幕，卷住刀柄。

  刀身瞬間消失。

  葉雲帆直接將原野的刀收入了空間裡面。

  同一時刻，賀殊跟長刀的聯系被切斷。他的手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抓空動作。

  “啊？”

  哈？？？
  賀殊懵了一秒，下意識看向葉雲帆。

  “臥槽，這家夥怎麽能還有技能？？？”

  而且看起來還是稀有的空間類。

  “嘶”

  賀殊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麽多技能，也就是說葉雲帆這個背叛者竊取了主神大量的力量，怪不得非要抓他回去。

  賀殊的眼神驚疑不定。

  ——這家夥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就因為那個所謂的世界真相？

  可字面意思而言，所謂的世界真相只能是理解和認知層面的東西，怎麽能做到竊取主神的力量？！
  賀殊想不通，但這一刻，他的眼前又一次彈出了數個黃色的提示面板。

  [提示：玩家賀殊，盡快抓捕背叛者葉雲帆！]
  [提示：玩家賀殊，盡快抓捕背叛者葉雲帆！]
  [提示：玩家賀殊，盡快抓捕背叛者葉雲帆！]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一天催催催！”

  賀殊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頭頂的位置明顯缺了一塊。

  靠！
  為了這麽個破任務，他還禿了！
  賀殊沒忍住罵了幾句髒活，但還是動作飛快地改變了目標，迅速鎖定任務目標。

  “給你抓！馬上抓行了吧！”

  這時候葉雲帆為了追原野，剛好就在坍塌的鋼筋堆旁邊，他立刻察覺到了危險，看見那些鋼筋飛速浮起朝自己而來之後，葉雲帆沒有任何猶豫，飛速後撤。

  另一邊，受傷後的原野也僅僅只是緩了片刻，他很快再次進入戰鬥狀態。直接一把抽出身後的刀鞘，直逼這個挖牆腳的男人而來。

  刀鞘是一種特殊木料製作的，所以很安全。

  原野死死盯著不遠處的賀殊，墨綠色的眼瞳森冷至極，如同一頭被激怒到極點的凶狼。

  【要不葉雲帆你趕緊離了，跟我。】

  那個男人的話自從剛才開始，就在原野的腦海裡回放了無數遍。

  這家夥不僅教唆葉雲帆離婚，亂點鴛鴦譜，而且還要將葉雲帆帶走。

  帶走
  這讓原野的雷區被引爆了，此時此刻，他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殺意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峰值。

  ——宰了他！

  絕對要宰了他才行！！！

  這時賀殊愣神的一瞬，那位閻王爺就又又又逼近眼前了。

  這一刻他簡直忍不住在心裡大聲哀嚎。

  這家夥真的是天賦者嗎？這種恐怖的身體強度和速度，根本就是異變者啊！

  但不論如何，小命要緊。

  賀殊立刻放棄葉雲帆，身上消極怠工的懶散感瞬間消失。

  他單膝跪地，表情一秒肅冷。

  啪！
  男人雙手撐地。

  下一秒，原野身後的鋼筋瞬間融化，化作一張深淵巨口，從上方轟然而下，將原野一口吞噬。

  賀殊是s級技能的擁有者，最是知道這種等級的技能到底能做到怎樣恐怖的事情，但就算是再厲害的技能也不能做到無限制瞬發。

  所以原野再強，他那個空間切割的能力也是有冷卻時間的。

  砰砰砰！
  金屬層層破碎，但破一層，賀殊就立刻補上一層。

  “老板老板，體力值要沒了！！！”

  “給個加班費啊，不然一打二打不贏！葉雲帆就抓不回來了！！！”

  [提示：玩家賀殊獲得特殊任務助力。]
  [提示：任務期間，體力值保持滿值。]
  呼——

  這感覺就像是熬夜即將到猝死的時候，忽然來了一杯黑咖啡，瞬間滿血復活。

  就在這時，趕來的葉雲帆忽然察覺到什麽，扭頭，看見遠處有大量的守衛軍集結過來。

  嗡——

  一發火箭炮飛射，目標直指原野。

  不好！

  葉雲帆立刻放棄攻擊賀殊，折轉回去，用念力攔截在半路。

  炮彈在雨幕中爆開。

  轟！！！
  巨大的爆炸聲中，原野終於突破重重禁錮，整個人猶如一把尖刀，生生從鋼鐵牢籠中突刺出來，直逼賀殊。

  原野的速度很明顯慢了一些，他的能力消耗極大，沒辦法在這一秒瞬發。

  雙方冷冽的目光在半空對接，火花四濺。

  賀殊計算到了原野的能力冷卻，所以這次他沒有逃，而是抬手，用金屬凝成防禦。袖口的金屬扣瞬間變形成一把尖刺，從下方繞過，朝原野突刺而去。

  砰——！
  刀鞘猛打在金屬壁上，金屬瞬間變形，發出一聲恐怖的驚響。

  “啊”

  賀殊痛呼一聲，左耳流出了血。

  下一秒，雙方的距離瞬間拉開三十幾米。

  不過賀殊很狼狽，他是被刀鞘抽出去的。

  砰！
  男人摔在凹凸不平的廢墟裡，感覺五髒六腑都受到了重創。他頭暈眼花，左耳血流不止。

  賀殊下意識用舌頭頂了頂口腔側壁，卷出一顆碎牙吐出。

  [生命值-45]
  [生命值：55/100]
  剛才那個刀鞘直接把金屬打變了形。賀殊感覺自己就像被對方抽了一鞘似的。

  他下意識看了眼原野手裡的刀鞘，卻發現那東西竟然毫發無損，半點漆都沒掉。

  “靠，那家夥的刀鞘到底是什麽做的.竟然比金屬還硬。”

  賀殊嘶嘶抽了好幾口冷氣，捂著側臉半天沒緩過來。

  雖然是擁有S級技能的玩家，但是他的身體機能隻比普通人好一些，差不多跟底層的異變者持平。

  所以這一下可真是疼死了。

  另一邊，原野被配飾變形成的尖刺穿透了剛才的傷口，半邊肩膀都一片血肉模糊。他單膝跪地，隱忍著疼痛喘息。

  大量的雨水打在身上，匯聚成流，最後落到地上的時候卻都被染成了紅色。

  原野扯掉領口破碎的布料，指尖不經意摸到了脖間的限制器。

  冰冷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震，下一秒，原野就感覺那個一直以來沒什麽存在感的金屬項圈在這一刻活了過來，刹那收緊，嵌入皮膚。

  “咳咳，抱歉了兄弟。”

  賀殊踉蹌站起，五指成爪，他扯了扯嘴角，眼神悲哀，

  “誰讓我是人家手裡的刀呢。”

  “唔”

  原野立刻伸手抓住限制器，用能力切碎，可下一秒賀殊就迅速修複了那些細小的裂痕。

  原野的整張臉開始迅速充血，脖子青筋凸起，疼痛和窒息感讓他的視野迅速變黑。

  但這種感覺卻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一種令原野無比厭惡的熟悉感。

  他好像嗅到了濃鬱的血腥味，又好像躺在一堆殘肢斷骸裡面。

  【限制器生效。好險，終於將這家夥控制住了。】

  有聲音穿越過了遙遠的歲月，隨著此刻大顆大顆的雨珠，砸在原野身上。

  【08715的不可控性太強了，昨天他失控殺了十幾個研究員，得盡快升級限制器才行。】

  【這件事要盡快辦，他可是唯一成功融合王種異變源的家夥，決不能出事！】

  【母體呢？08715的母體是誰，立刻查一下基因來源！】

  【已經查過了，他是從中央基地買回來的，母體據說由於生育太多，前不久死了。】

  【真是可惜.買回來的這一批小孩裡面還有跟他同基因來源的嗎？】

  【有兩個，一個08716，融合失敗，完全異變，前兩天已經處理了。還有個08717。不過是個女孩兒，司眠小少爺看上了，特地要過去用了。】

  【嘖，不能換別的女孩兒去？】

  【沒辦法，小少爺就喜歡她。家主看過了她的體質檢測報告，說是很健康也很強壯，很適合為小少爺孕育子嗣。】

  “原野——！”

  葉雲帆焦灼的大喊刺破雨幕。

  漫天的大雨倏然匯聚成洪流，瞬間將賀殊擊飛出去。

  男人跟限制器的聯系被立刻切斷。

  收緊到幾乎嵌入皮肉的金屬項圈瞬間一松。

  嘩嘩嘩——

  滔天的浪流幾乎到了兩層樓的高度，幾座搖搖欲墜的建築瞬間就被衝垮。

  原野的理智還沒回籠，整個人也被同時吞沒。

  冰冷的水流奪走了空氣，強烈的窒息感讓他本能地害怕掙扎。但下一秒，有人穩穩抓住了他的手。

  嗒——

  原野忽然睜開了眼。

  他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接著，他主動張開口，含住了那一隻過來輸送氧氣的觸手。

  曾經那個關於深海女妖的夢，似乎突然間在這一刻成為了現實。

  葉雲帆立刻小心地弄斷了原野脖子上限制器，捏碎，丟掉。另一隻觸手卷住刀鞘，將其收入空間。

  接著他立刻把人抱起，借著水流掩護，迅速撤離。

  本來他們這次的目的也不是殺玩家，現在原野受傷，賀殊實力強大，一時半會兒殺不死，再加上附近的守衛軍圍過來了。

  這裡可是武器製造的大本營，就算葉雲帆能夠擋下子彈，也不可能禁得住大量熱武器攻擊。

  所以及時撤離才是最佳選擇。

  原野緩過來了一點，其實他可以自己走，畢竟傷到的地方又不是腿，不過到底還是沒說。

  首席大人抱著那隻粉色的觸手，給葉雲帆指路。

  “前面左拐.”

  “好。”

  葉雲帆沒有遲疑，迅速調轉了方向。

  ·
  與此同時，愛爾莉塔正待在一座豪華的庭院小別墅裡。這裡的裝修處處華麗，到處都透露著金錢的味道。

  她其實在被那個人抱上車之後不久就醒了。

  只是愛爾莉塔知道自己的實力幾斤幾兩，更何況對方剛才救了她，似乎沒有惡意。於是王女殿下就打算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她趁著車子還沒開出臨時信號發射器的范圍，迅速給原野和陳新月都發了個暫時平安的消息。免得他們在這麽混亂危險的時候到處找她。

  只是到了地方之後，愛爾莉塔面對的情況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兩個十七八歲的女孩穿著類似女仆的長裙，低眉垂眼，看起來溫順而恭敬。

  她們剛剛自我介紹過了，一個叫溫妮，一個叫瑞芙。

  “小姐，您先梳洗一番吧。”

  “.”

  王女殿下沒答話，她對現在的情況著實摸不著頭腦。

  “那個把我帶回來的人呢？我要見他！”

  “小姐，萊恩先生說請您先梳洗一番，換上乾淨衣服，免得感冒。之後他就會親自來見你的。”

  “.”

  愛爾莉塔摸了摸濕透的衣服，她的確有點冷。不過她看了看女仆手裡準備的蕾絲長裙和細跟小皮鞋，立刻皺眉拒絕：
  “我不要裙子，要穿褲子，方便行動的那種。鞋子要短靴。”

  這種情況自然是一身方便行動的著裝最好，哪裡能穿什麽蕾絲裙子和小皮鞋。

  兩位女仆彼此對視一眼，很恭順答應下來。

  “好的，我現在去為您換。”

  一位女仆抱著衣服離開，而另一個則是留下，上前過來，似乎想幫她脫衣服。

  “等等！”

  愛爾莉塔警惕極了，

  “你出去，我自己洗。”

  雖然貴為王女，但是愛爾莉塔從小很少被人伺候。因為這是母親要求的。

  更何況，這些人她都不認識。

  “衣服留下就好了。”

  “好的。”

  等到衣服送來之後，兩個女仆就退出去了。

  愛爾莉塔警惕地先檢查了一番浴室內部，比如有沒有什麽偷窺洞，或者密室什麽的。

  確認一切安全後，她迅速花了十五分鍾洗了個戰鬥澡，一切收拾妥貼。

  一次性染發劑果然是一次性的，雨一淋，又洗了個澡之後，基本掉得差不多了。

  鏡子裡，少女一頭銀色的短發格外漂亮。

  唉.
  銀發太少見，愛爾莉塔估計自己的身份瞞不住。她內心忐忑極了，胡思亂想一陣，最終還是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清空。
    算了，先看看看情況再說。

  等到愛爾莉塔一切收拾妥貼，給自己加油鼓氣好一番之後，她才走出房間，進入到正廳裡。

  窗邊站著一個頭髮灰白的男人，約莫五六十歲的樣子。

  對方帶著一副略有點發舊的棕邊眼鏡，穿著一身乾淨的灰色舊西裝，看起來像一位很和藹的學者。

  這樣的外形讓愛爾莉塔感到稍稍有點安全感，至少她沒有從對方身上察覺到什麽威脅和敵意。

  男人看見愛爾莉塔的那一秒，忽地有些失神，但隨即他便回過神來，溫和又帶著一點點恭敬地對她笑了一下。

  “初次見面，你好，王女殿下。”

  “.”

  果然，身份被直接識破了。

  愛爾莉塔頓時緊張起來，但是她還是努力維持住了表面的鎮定。

  畢竟母親，大祭司，原野，他們從來遇見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鎮定冷淡的樣子比較能唬人。

  愛爾莉塔沒有過去，保持了一個較遠的安全距離。

  “你是誰？”

  “我叫萊恩，是.您父親曾經的朋友。”

  其實萊恩只是司家的家奴，但司眠小少爺總說他們是朋友。

  “我我父親？！”

  少女愕然。

  父親這個詞對於愛爾莉塔來說太陌生了，要是對方說是她母親的朋友，愛爾莉塔都不會這麽震驚。

  萊恩笑了一下，伸手示意沙發，

  “雖然現在很晚了，但我能打擾您一會兒聊一聊嗎？”

  “.好。”

  現在是凌晨三點，本該是最困的時候，但愛爾莉塔卻是半點都沒有睡意。

  她的心臟砰砰直跳，不知道為什麽竟是有些緊張。

  “您要喝點什麽嗎？”

  “白水就可以。”

  愛爾莉塔沒心思關心喝什麽。但萊恩似乎很重視，他親自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了少女手裡。

  “謝謝。”

  過於明顯的善意讓愛爾莉塔放松了一點。但這聲謝謝讓萊恩微怔，忽然笑了一下：
  “您和您父親真像。”

  “.”

  這句話讓愛爾莉塔不知道怎麽接，於是略顯生硬地轉變了話題，

  “他，他是誰？”

  萊恩沉吟片刻，開口道：

  “小殿下，你是否聽說過曾經統治熔北基地的一個龐大家族。”

  “司家？”

  愛爾莉塔立刻想到了之前排隊進入基地時聽到的事情。

  “原來您知道？”

  萊恩有一點驚訝，他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當時基地的最高掌權人不叫基地長，叫做領主。家族內部的人則是稱呼他為家主。您的父親是領主大人最小也是最寵愛的兒子。”

  “——他叫司眠。”

  “.司眠？”

  這個名字讓愛爾莉塔感到很耳熟。

  沒記錯的話，這個人當初救她的時候，就喊了這個名字。

  少女垂眸開始仔細看那張照片——

  照片很舊了，上面有三個人，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

  愛爾莉塔第一眼看到的是右邊那個少女。

  她留著一頭學生短發，齊劉海。這明明是一個讓人感覺很乖很可愛的髮型，可偏偏對方長了一雙極為冷漠的眼睛。

  墨綠色的眼瞳，瞳孔比常人更小一些，令人下意識聯想到一頭凶狼。

  “這是.母親？”

  雖然這聽起來像是個疑問句，可王女殿下絕不會認錯母親。接著，她看見了中間的少年。

  那人有著一頭和愛爾莉塔同樣的銀色短發，五官格外精致，就像是定製的bjd人偶，漂亮異常，只是唇色偏淡，膚色略顯蒼白，看起來有幾分病弱。

  對比表情冷漠的少女，司眠的表情就要開心許多，他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彎彎的。

  如果不是由於穿著一身男裝，或許會被人誤以為成女孩子。

  這個少年和愛爾莉塔的相似度，幾乎高達百分之七十。都不用進行什麽親子鑒定，僅僅一張照片，就能確認血緣關系。

  愛爾莉塔愣愣看了許久，才將視線挪到旁邊第三個人身上，對方的表情和她母親同樣冷漠，甚至都沒有看鏡頭，只露出了一半的側臉。

  但這張側臉愛爾莉塔很熟悉。

  ——原野。

  這人跟原野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他們.他們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是萊恩早就預料到的，他很耐心地跟少女解釋，

  “基地時代，女性稀少，但是死亡率居高不下，所以那個時候是允許人口買賣的。當時人造子宮的技術和大量的女性都掌握在中央基地的手裡。所以熔北每年都會從他們那裡買一些孩子回來。”

  “你母親和她哥哥，都是被買回來的孩子。那些孩子沒有名字，只有編號，你母親是08717，她哥哥是08715，所以他們就一個叫十七，一個叫十五。”

  萊恩說著，指著照片裡那個只露出了側臉的少年，示意對方就是十五。

  “十五體質特殊，成為了很強的異變者。他負責外出探索淪陷區搜集物資。異度位面出現的時候，他也是斬殺王種的處決人。是當時熔北基地最強的戰力代表。”

  “而你母親十七則被家主挑中，本來是為司恆少爺，也就是你父親的哥哥，孕育子嗣。但司眠小少爺喜歡十七，所以要了過去，帶在身邊作為女仆。”

  “.”

  愛爾莉塔愣愣聽完，半天沒回神。她很艱難地消化了母親曾經是被販賣的商品，後來又成為了女仆這件事。

  不過她並不覺得難堪，隻覺得心疼。

  “萊恩.然後呢？”

  “然後有一天，十五叛逃了，你母親被連累。憤怒的領主說要處決她。小少爺不肯，想盡辦法，最終讓領主大人收回了決定。”

  說到這裡，男人頓了頓，多解釋了一句，
  “司眠小少爺之所以如此受寵，不是因為他是領主最小的兒子，而是因為他有一顆天才大腦，熔北基地的很多東西都是他弄出來的，比如信號塔，比如改良後的汙染指數檢測器，還有很多武器設計改進等等。”

  萊恩似乎回憶起了很遙遠的過去，

  “又過了半年，有人說在南方基地見到了十五。接著沒幾個月，十五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個男人，姓葉。他說他有一個計劃，可以幫助領主拿下中央基地。”

  “中央基地，就是主城的前身。那裡的地理位置極好，物資儲備豐富，而且還擁有大量的女人和人造子宮技術。”

  “自此，各大基地開始了統一的進程。”

  聽到這裡，愛爾莉塔的眼睛漸漸睜大，她已經猜到了最關鍵的信息，
  “所以暴君，就是我母親的哥哥？”

  “對。”

  萊恩點頭。

  “基地統一的過程中，十五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軍隊，同時你母親也從小少爺的女仆，變成了一位強大的異變者。這裡面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最終，主城的實際掌權人，是領袖十五。”

  “後來主城遭遇了一場很可怕的異種入侵戰爭，死了很多很多人，包括十五的戀人。也就是當初他回熔北基地時，帶回來的那個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的影響，領袖逐漸開始變成了暴君，而司家一直不滿意曾經的家奴站得比他們高。所以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就在謀劃奪權。”

  “司眠小少爺夾在你母親和家族之間，他每天都非常痛苦。後來他找到了一個自以為能夠解決一切的辦法。”

  愛爾莉塔緊張起來，下意識追問：

  “什麽辦法？”

  “他和你母親結婚了。司眠一直是一個天真又單純的人，他以為只要擁有一個孩子，就可以緩和雙方的關系。”

  “可我母親當時不已經是異變者了嗎？！”

  異變者女性不能孕育孩子，愛爾莉塔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所以他找了很多專家，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一起研究出了男體孕育技術。就是將胚胎放入男性的腹腔裡，孕育到四五個月左右後，取出來放入人造子宮就可以。”

  “這項技術，司眠是第一個試驗者。”

  “.”

  愛爾莉塔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了。

  “所以，所以我是父親孕育的？！”

  萊恩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道：
  “司眠小少爺的保密工作很到位，一直到成功孕育三個月後，司家的人才知道。可他們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

  “整個司家捧在手心裡的小少爺給一個女奴生孩子，他們認為這是最最難以容忍的事情，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所以，雙方的矛盾並沒有被緩和，反而因為這件事被激化到了一個不可調和的地步。”

  “後來暴君死了，你母親繼位，司家在主城政局最動蕩的時候發動叛亂，將小少爺作為了攻擊你母親的匕首。最後，女王陛下親手斬殺了領主，把司家的人都殺了個乾淨，只有司恆逃了。”

  “那那我父親呢？”

  愛爾莉塔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但她還是很著急。

  萊恩很輕地歎了口氣——

  “他死在了那場政變裡。”

  “.”

  這個明明並不意外的答案讓愛爾莉塔愣了好半天，她忽然覺得心裡很悶，呼吸有點困難。

  但緊接著，小王女就反應過來，
  “可可時間對不上啊，我.我今年才十九歲。”

  “嗯，是對不上。”

  萊恩點點頭，
  “也許你是司眠少爺留下來的基因重新孕育的，但也有可能女王陛下用了某種手段，花了十幾年的時間，讓本該死去的你活了過來。”

  但無論是哪一種，愛爾莉塔都是司眠的孩子沒錯。

  這一點萊恩很確認。

  愛爾莉塔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才勉強消化掉這巨大的信息量。

  “那萊恩，你現在是.？”

  “我是熔北基地科研所的一位科研工作者，主要負責一些武器開發。”

  萊恩對她笑笑，幾乎對愛爾莉塔的每個問題都有問必答。

  “我今晚之所以會碰巧救下您，是因為看見了信號塔發出了小少爺設置的最高安全密碼。”

  “噢”

  愛爾莉塔最後一絲疑問也沒有了。

  “不過現在放心還是太早了，小殿下。”

  萊恩歎了口氣，

  “今晚基地太混亂了，但最遲明天中午，家主就會查到您在我這裡的。”

  “誒？”

  愛爾莉塔愣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司家統治熔北基地一百多年，他們對這裡的掌控力比你想象得要更深。”

  萊恩笑了笑，拉開了領子，露出裡面的限制器，

  “很多人依舊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

  愛爾莉塔渾身一緊，心慌了片刻，但垂眸看到母親的照片後，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母親曾經遭遇的情況可比她現在危險太多，這不算什麽，根本不算什麽！
  愛爾莉塔在心裡給自己好一番打氣，她略略沉思，問：
  “你的那個什麽家主，除了拿我威脅女王之外，還有別的什麽目的嗎？”

  萊恩原以為她驚慌失措，卻沒想到竟然如此冷靜。他定定看了少女幾秒，忽然笑著搖頭：

  “或許是我判斷失誤，您還是跟母親更像一些。”

  感歎一句過後，萊恩將話題拉回正規。

  “基地統一的進程中，司家得到了大量的舊日核武資料，然後他們一直在秘密研究，其中司眠是這項秘密計劃的核心大腦。”

  “他死後，留下過一份關於核武的秘密資料，家主尋找了很多很多年，兩年前他們找到了當初小少爺的助手，得知所有的資料都在一枚芯片裡。”

  萊恩說到這頓了一下，他注視著愛爾莉塔，像是想要通過她的臉上去看到另一個人，

  “小殿下，他把這枚芯片留給了你。”

  “.我？”

  愛爾莉塔愣住。

  ·
  雷聲止息，大雨也漸漸小了。

  葉雲帆此時按照原野指的路，進入了一處地下隧道。他很快清除掉外面堵住的石頭，露出裡面生鏽的鐵軌。

  他抱著原野進去，又用念力把那些石頭恢復如初，封好，清除掉所有痕跡。

  原野身上裹著一件厚厚的外套，避免了一路留下血跡，他低聲在葉雲帆耳邊介紹，

  “這裡原本是一條直通熔北軍工廠的秘密運輸鐵路，可惜當時有人貪汙公款，沒修好。使用沒到一個月就塌了。所以這裡就廢棄了，沒有幾個人知道。”

  “嗯。”

  葉雲帆找到了一節廢棄火車廂，簡單清理了一下，觸手從空間中拿出一些乾淨的被褥鋪在角落。

  不得不說，有觸手著實方便，三兩下就弄好了。

  葉雲帆將原野放下，找出藥，用匕首小心割開滿是血汙的衣服。他們這次來帶的東西都很齊全，現在每一樣都派上用處了。

  這場戰鬥葉雲帆也有受傷，但是他體質特殊，只要吃幾口異種的血肉，生命值漲上來，傷口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半點疤痕都沒有。

  可原野不一樣。肩膀的傷口已經凝血結痂了，只是有過二次創傷因此看起來並不平整，而是很猙獰。

  原野的皮膚本身很白，對比這樣慘烈的傷口，就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葉雲帆處理上傷口時的表情很凝重。

  原野倒是不覺得有什麽，這對他而言不過算是小傷，也許一天就好了。

  只是由於大雨衝刷，他的失血量有點多，所以現在看起來臉色很蒼白。

  比起自己的傷，原野這時候更在意葉雲帆，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傷口清理消毒時的疼痛，全程都一眨不眨地盯著葉雲帆看。

  看對方因為擔心而微微皺起的眉，看對方眼睛裡毫不掩飾流露出的心疼，還有此刻小心翼翼，認真仔細的每個動作。

  這些，都是葉雲帆喜歡他的證據。

  原野每時每刻都想要去找這個人喜歡自己的證據。即便他知道他們已經結婚了。

  但他依舊有著這樣的執念，並且樂此不疲。

  “今天那個人叫賀殊，是自由聯邦派來接任海德的。”

  葉雲帆吹了吹原野的傷口，一點點地給上藥。他當然很清楚對方的恢復力，但既便如此，對於處理傷口這件事葉雲帆依舊做得很小心仔細。

  “他很強，而且也不知道熔北基地裡面還有多少玩家，今晚這次著實有些衝動了。”

  “——你為什麽跟他說是聯姻？”

  原野忽然開口。

  聯姻這個詞天生自帶一種利益交換的信息在裡面，原野非常在意，且介意。

  葉雲帆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了原野介意的點在哪，

  “嗯，賀殊當時說讓我跟他回自由聯盟，我打算策反他，讓他跳槽到主城來。為了表示我在主城的重要地位，所以我就說我和主城聯姻了。”

  “能夠代表主城進行聯姻，且有足夠地位權勢的，不就是領袖大人嗎？”

  說著，葉雲帆就去親了一下氣鼓鼓的原野，親在臉頰上。

  原野的眼睛微微睜大，他的臉頰頓時開始有點發熱，不自然地低頭，含糊應了一聲。

  “.噢。”

  鬱悶的心情瞬間放晴。

  但葉雲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那這樣，下次我就跟他們說，說我是暴君的秘密情人，已經把他迷得神魂顛倒，絕不可能去.唔。”

  原野捂住了他的嘴巴，耳根明顯有了點顏色，
  “——別說了。”

  一提這個，他就想起之前的烏龍社死事件。

  葉雲帆悶悶笑了幾聲，把原野的手心弄得發麻，於是後者又只能松開，強行轉移話題——

  “愛爾莉塔給我發過消息，說她暫時安全。”

  “嗯。”

  葉雲帆也放下了心，他拿出繃帶，幫原野把傷口包扎好。

  “你今天的速度好像比之前快很多。”

  葉雲帆注意到了這一點，當時原野追賀殊的時候，幾乎速度都快和他這個非人類持平了。

  “嗯，對”

  原野靠在葉雲帆的肩膀上，一場大戰過後，他現在很疲憊。

  “因為我曾經是異變者。”

  這個葉雲帆知道。但奇怪的是當初是異變者的原野是怎麽變成現在的天賦者了。

  “天賦者裡面有能夠融合異變源的嗎？”

  “目前為止，沒有一例。”

  這也是原野很困擾的問題。

  “天賦者對於汙染的抵抗力奇高，一般來說很難被汙染，但是如果一旦受到了嚴重汙染，要麽死亡，要麽就立刻異變成為異種。”

  “——沒有中間值。”

  葉雲帆覺得這不太符合常理，不然的話，那他自己怎麽解釋，原野又怎麽解釋？

  “來了熔北基地之後，我逐漸想起了一些事情。”

  原野伸手抱住葉雲帆的腰，
  “當時熔北基地是司家統治的，他們會大批量購買小孩用於轉化異變者，那些孩子沒有名字，一般都用數字標注。”

  數字？

  葉雲帆立刻想到了什麽，
  “所以你以前叫十五？”

  “嗯，是我編號的最後兩位。”

  “那，女王陛下？”

  葉雲帆記得原野說女王陛下是他妹妹。

  “她原來叫十七，萊雅是後取的名字。”

  其實他們中間還有一個孩子，08916，十六，但是他沒能挺過異變源融入，死了。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了很輕微的腳步聲。

  似乎是有人在外面搜尋。

  葉雲帆立刻警惕起來，但原野並不緊張，他把臉埋入葉雲帆的頸側，深深嗅著對方身上的味道。

  ——海水的味道。

  這個味道讓原野想到葉雲帆那張長發的照片，還有那個關於海妖的夢。

  這種氣味就像是專門針對他的荷爾蒙，讓原野沒忍住舔了一下。

  “.”

  葉雲帆呼吸一頓，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但是他沒阻止，而是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

  “媽/的，今晚那些襲擊基地的家夥，一看就都是強大到逆天的天賦者，那種動動手指就能毀掉一棟大樓的人，讓我們這些普通巡邏隊找什麽找？”

  “就是就是，哪怕找到了，我們也沒那個命抓啊。”

  “行了行了，別發牢騷，趕緊的！”

  幾道抱怨的男聲隱隱約約傳來。

  不過由於葉雲帆的聽力極為敏銳，所以聽得很清楚。也能聽見原野輕輕咬舔他喉結的聲音。他沒忍住抬手撫住了對方的後腦，五指收緊又放開。

  嗒，嗒.
  這時候對方的腳步聲越發近了。

  “咦，這些石頭好像被人挪動過？”

  “看花眼了吧你是，這地兒也就耗子來吧？”

  “走了走了！”

  幾人隨便拿手電筒照了照，葉雲帆能夠很清楚地看見有一些光從縫隙中射進來。

  不過那些人什麽也沒發現，很敷衍到處看了一眼就轉頭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

  “原野.？”

  葉雲帆的手落在了他的後頸上，那裡有一圈限制器留下的血紫色淤痕。

  原野依舊能感受到脖子的刺痛，也能察覺到男人指腹溫柔的撫摸。

  這一刻原野好像漸漸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他是被買來的商品，用於融合異變源的試驗品，然後是被用項圈鎖起來的凶殘狼犬。

  回來了要能看門逗樂，出去了要能搜尋物資，和異種廝殺。

  後來呢？
  後來他好像因為什麽特殊原因，終於逃離了這裡。

  他逃到了人人畏懼的深海裡去，逃到了所有人口中最危險的海洋裡。

  之前那個夢逐漸變得清晰——

  這一刻原野忽然確認了那不是夢，是真實的。

  他應該是在那裡遇見了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生物。

  嗒，嗒嗒！

  這時候，葉雲帆忽然又聽見了折轉回來的腳步聲。他將原野摟在懷裡，將精神觸手悄無聲息地伸了出去。

  落在最後的男人還是覺得有些不對，他想回來再看看。萬一真的找到人，豈不是大功一件？
  但就在男人伸手即將觸碰到石塊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

  【沒有，你什麽都沒發現。】

  【回去！】

  “.”

  男人失神片刻，愣了愣，撓撓頭，轉身跟上同伴。

  隊長隨口問：“你剛才幹什麽去了？有什麽發現嗎？”

  “啊沒有。”

  男人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自己必須這麽說，

  “什麽也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堆疊的石塊後面有鏽跡斑斑的鐵軌。

  沒發現裡面塵封多年的火車貨廂。

  也沒發現兩個擁抱在一起的人。

  一個人，在吻另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