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雲帆呆立原地, 一時啞然。
好像有什麽洪流般滾燙的情感,穿越了漫長的歲月,從這面牆裡面掙脫出來,咆哮洶湧著奔向他。
讓葉雲帆竟有一種渾身血液加速, 整個人都隱隱跟著發燙的感覺。
原野同樣看清楚了牆上的字, 即便這裡光線不是特別明亮,他的視力也比不上葉雲帆。
但目光觸及到那面牆的瞬間, 原野就立刻知道了上面寫的什麽。
因為那是他曾經一筆一劃親手寫的。
這滿牆的字, 看起來只是筆畫的稚嫩到成熟, 歪斜到規整。
可藏在裡面的愛意,卻像是一顆破開懸崖岩體的種子,瘋狂而野蠻地生長。
這顆種子曾經在十五的身體裡生長,而現在,它又在原野的身體裡長了一遍。
它的根系深深扎入原野的心臟, 和血肉融合到一起, 甚至刺入了他的靈魂。它長得鬱鬱蔥蔥, 冠如華蓋, 宛如一株參天巨木, 撐起了原野的整個世界。
不同於上次發現照片的尷尬和曖.昧,這一刻葉雲帆的心裡有一種難以言語的遺憾和酸澀。
如果說曾經只有五六分相信,但現在這一刻, 葉雲帆忽然覺得那個暴君殉情的故事也許是真的。
曾經他覺得原野只是個外表冷漠,但內心柔軟敏感的人,但這份柔軟和敏感並不代表不堅強。
恰恰相反,原野非常堅強而且聰明, 他面對絕境毫無懼色, 遍體鱗傷毫無退意, 無論什麽危險棘手的任務,他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找出辦法解決。
但原野在關於葉雲帆的事情上,他一點都不堅強,一點也不冷靜。
看見海德差點把葉雲帆帶走,原野會害怕到哭,聽見賀殊說一句離婚,他就非要砍了對方的腦袋。
滿牆的名字,滿天花板的照片,原野的愛意炙熱而洶湧,瘋狂而偏執。
一旦這份扎根靈魂的愛意被抽離,他可能也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所以如果當初葉雲帆真的因為某件事情而逝去,原野跟著一起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良久的靜謐過後,葉雲帆轉過來,伸手揉了揉原野的腦袋,他心裡忽然很想說好多話,可到了嘴邊,卻只是溫和笑著輕歎了一聲:
“原來你的字是我教的啊,怪不得筆鋒很熟悉。”
“.嗯,是你教的。”
原野伸手抱住他的腰,慢慢收緊雙臂,這個動作令受了槍傷的左臂產生了強烈的痛楚,但他卻抱得更緊,
“以前我不認識字,因為他們不會給異變者受教育的機會。”
葉雲帆知道原野口中的他們是誰。
——熔北基地的司家。
這就類似於古代封建王朝的愚民理念,統治者希望下面的百姓更蠢,蠢到不懂反抗,如此便更好控制。
而他們作為上位者,也就更容易對那些低賤的愚民進行壓迫和剝削。
葉雲帆伸手回抱他,貼了貼原野的臉。他沒有說太多安慰的話,或者憤慨地控訴曾經熔北基地的司家,只是輕聲對原野說:
“但你現在認識了。”
“.嗯。”
片刻後,葉雲帆抓住了原野的左腕,輕輕帶著他松手。掀開袖子一看,果然已經凝血的傷口裂開了,又把袖子染紅一片。
“你真是,都不知道疼嗎?”
葉雲帆歎了口氣,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原野沒躲,直接被戳得後仰了一下,但很快又回來。他抬頭盯著葉雲帆的臉看,表情似乎還有點高興,高興於對方此刻的擔心。
“知道,但還好。”
原野的意思是知道疼,但在忍耐范圍內,所以還好。
“.”
葉雲帆拿他沒辦法,只能拉著人尋了處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然後找出藥箱。
由於這個世界的危險度過高,所以葉雲帆出發之前帶了很多藥物,非常齊全。他仔細看了看,又去輕輕摸了摸原野的小臂,確認傷口。萬幸,子彈打穿了手臂肌肉,但骨頭是好的。
清理傷口,上藥包扎。
葉雲帆如今的動作越發熟練。
過程中他忽然回想了一下,發現原野好像一直都在受傷。從供給站到主城,再從主城到熔北基地,從始至終,似乎都沒斷過。
但實際上葉雲帆也同樣,只是他的身體太過特殊,於是索性忽略了自身。
葉雲帆包扎的時候,原野就在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自從傳送到這片海域之後,葉雲帆的發色就變回了原本的粉色。他的五官並沒有原野那麽深刻立體,所以也少了原野身上那種冷銳疏離的感覺。
那雙桃花眼很特別,眼梢略低,便少了幾分輕佻。蔚藍的眸子澄澈而乾淨,似乎看什麽都深情且溫柔。
讓原野總是聯想到日暮時分金光粼粼的大海,靜謐又溫暖,讓人不自覺想沉溺下去。
或許原野早就已經沉溺了下去,沉到了最深的地方,連傷口劇烈的痛楚都忘了。
他看著葉雲帆,對方那樣認真又專注的神情,就好像一個簡單的傷口包扎是此刻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原野感覺心裡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斷膨脹,然後滾燙。
但實際上,原野受過多少次傷自己都記不清了,但他處理的方式就是睡一覺,如果實在太重就打幾針藥劑,反正他的恢復力強,過不了多久就全好了。
葉雲帆知道,但仍舊每次都會這樣仔細認真幫原野處理傷口。
也只有他會這樣,還要問一句:
“很疼吧,要不要打止痛針?”
疼啊,當然疼。
原野只是恢復力強,但他的感知神經是存在的,而且還比常人更敏銳,也就是說對疼痛的感知也就更強烈。
可是喊疼沒有什麽用,既不能止疼,又不能攻擊到敵人,只會露出自己軟弱好欺的一面。
而在真正激烈可怕的戰鬥中,由於疼痛的影響遲緩動作,很可能就會死。
但現在好像喊疼有用。
於是原野點點頭,說:
“很疼。”
然後他又搖搖頭,拒絕了葉雲帆的提議:
“但不用打止痛針。”
那東西打多了會產生耐受,同時也會麻痹他的感知神經。原野需要對自己的身體有更精準的掌控,所以他一般都不打。
不打歸不打,不代表不可以做點別的。
他緊緊盯著葉雲帆,說:
“轉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
“.?”
轉移注意力?
葉雲帆愣了一下,沒想到原野會說出這樣的辦法,但這句話邏輯上是沒問題的。
“好吧。”
於是他點點頭:
“餓不餓?吃點東西?”
打了一晚上,葉雲帆估計原野該餓了。
“.?”
首席大人明顯因為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愣了一下。
他沒回答,只是垂下了眸子。明明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但感覺整個人似乎立刻就鬱悶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葉雲帆的手忽然撫住了他的右臉,緊接著,原野的左臉一軟,毫無準備地被親了一下。
“唔?”
他眼睛睜大,還沒反應過來,然後嘴巴也跟著被親了一下。
這下原野反應過來了,他立刻去抱住葉雲帆的脖子,仰頭回吻,熱情又主動。
葉雲帆忍不住笑,他托著原野的左臂,免得對方激動之下傷口裂開。
他們親昵地吻了片刻,葉雲帆的手摸了摸原野的腰,那裡似乎是一個格外不能被碰的地方,所以首席大人的動作立刻僵了一下。
葉雲帆側頭又去親了親原野的右臉,結束了這個轉移注意力的吻。
“好了,我們得收拾一下這裡,等會兒好休息。”
打了一晚上,確實該休息休息了。
“.”
原野呼吸有些急促,原本由於疼痛而略略發白的唇色此刻鮮豔異常,他的嘴巴微張,無聲喘息著點頭。
“.嗯。”
收拾一下,好休息。
休息。
葉雲帆沒想到自己正常又簡單的話會產生一些什麽旖旎的聯想,他盯了原野片刻,起身的時候食指曲起,抵在對方的下巴上,往上輕抬了一點。
這個動作有點像是刮小貓的下巴。於是首席大人咬到伸出來的一點舌尖。
“唔!”
原野飛速捂住嘴巴,掩飾此刻的窘迫。
好在這時候葉雲帆已經轉身,開始收拾起周圍腐朽的舊物了。
原野瞟了幾眼男人的背影,覺得對方應該沒看見。他有點懊惱,覺得自己好像表現得有點太.
這個世界沒有“癡漢”一詞,所以一時間原野也不知道怎麽形容,隻覺得也許有點過。
至少他以前看那些對愛爾莉塔獻殷勤的男人,就覺得煩。曾經也有一些年輕漂亮的姑娘因為原野的身份外貌喜歡他,追著他,原野就更覺得煩。
葉雲帆會煩他嗎?
原野抿了抿唇,立刻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個堅定的否定答案。
他們都結婚了,當然不會!
而且這次可是葉雲帆主動親他的!
這麽一想,首席大人立刻就心情一片晴朗。
另一邊,葉雲帆完全不知道原野飄到天邊的思緒,他還在想剛才.剛才被親到主動伸出舌頭忘記完全收回去的首席大人。
真是
葉雲帆覺得自己就算是個和尚,也得被原野勾得還俗。他好笑地搖搖頭,把這個奇怪的比喻拋諸腦後。
他在牆上掛起三個應急照明燈,讓昏暗的溶洞內明亮起來,然後開始動手清理。
這裡應該是他和原野曾經住過的地方,所以葉雲帆收拾得很仔細。他抬抬手,用念力將那些腐爛壞掉的雜物全部堆到角落,打算等會兒一起丟出去。
同時也將那些金子珍珠寶石什麽東西用水衝洗乾淨,然後放置到另一邊。
不得不說,這些超自然力量用起來著實方便。
過程中,葉雲帆還發現了一些箱子,裡面似乎還存了很多生活物資,只是時間久遠,都不能用了。
也包括那些罐罐,它們放了太久,又沒有什麽保護措施,一碰就碎。
【嗚嗚嗚,髒髒的罐美人.】
【碎了,碎了,我的心也碎了。】
【嗚嗚嗚】
小觸手們表示很心痛。
於是葉雲帆想了想,取了個玻璃罐罐出來,讓它們頂著玩兒。
【啊啊啊!我先鑽!】
【我先!我鑽鑽鑽鑽鑽!】
【啊啊啊啊,我!我的!!!】
觸手們馬上開始彼此爭奪,就像一群鬧騰著要搶玩具的小孩。於是最終葉雲帆冷酷地又收了回去。
一秒罐罐體驗卡,滴。
沒了。
【嗚嗚嗚嗚嗚!】
另一邊,原野沒有看見葉雲帆的觸手打架,因為他又發現了一些新的東西。
比如盡頭處還有一個拐角,裡面傳來了輕微的水聲。他走過去,打著電筒看了看,發現那是一個小池子,似乎是特地開鑿出來的,裡面是活水,從小島上方引下來,又往下面流去。
“.?”
原野緩慢眨了眨眼,好像想起來了點什麽,只是很模糊。
但有一個事情很確定。
比如葉雲帆當初在玫瑰原野下面的時候,不是第一次修浴池。
這裡才是第一次。
這裡是他們最初遇見的地方。
“原野——”
外面傳來了葉雲帆的聲音,原野立刻回神,他又定定看了那個小池子幾秒,然後才轉身出去。
這時候有了應急照明燈,外面的空間不再昏暗而是明亮。這時候葉雲帆已經大概把這裡都收拾了一遍,該丟的都丟了,其他髒的地方都用水衝洗過。
大貝殼乾淨如新,裡面放著乾淨的床褥,只是還沒來得及整理,被子堆在一起,看起來有點皺。
原野的目光立刻聚焦過去。
很滿意地看見了上面有兩個枕頭。
兩個。
“原野,你想吃點什麽?”
這時,葉雲帆已經開始生火做飯。他在入口處鑿了個洞,當做是煙囪,用石頭壘砌一個小小的土灶,上面架著一個小鍋。
“都可以,你定。”
原野不挑食,他也什麽都吃,唯一不行的只有辣椒和香菜那些刺激的調味料。
“唔,行。”
葉雲帆點點頭,他的空間裡放了不少耐儲存的食材,比如大米,土豆,醃製的臘肉,以及乾製過的蔬菜,還有一些罐頭什麽的。
於是很簡單煮了一鍋臘肉米粥。
小葉哥哥做飯的時候,原野就在旁邊鋪床。他非常堅決地要自己承擔這份家務。
葉雲帆單手撐著臉,盯著他看了許久,調侃了一句:
“噢,首席大人的愛好是喜歡鋪床?”
“.只是分工。”
原野很難抵擋葉雲帆的任何舉動,比如現在對方只是看著他,還隔得那麽遠,原野依舊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他故作鎮定地解釋。
“噢~”
葉雲帆太喜歡原野這副酷哥害羞但強裝鎮定的模樣了,明明之前那麽熱情,但平時遇上這種小事時候,又純情得不行。弄得小葉哥哥很想逗逗他:
“嗯,那要不我們換換?”
“不換,你做的飯比較好吃。”
原野對自己做飯的水平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只能說還不錯,主打一個清淡,但論起好吃,跟葉雲帆比起來就差遠了。
“好吧,既然首席大人都這樣誇我了。”
葉雲帆點點頭,一副身受重任的樣子。他拿著湯杓在鍋裡面攪了攪,語氣故作認真:
“那這頓飯可得喂飽你。”
“.”
原野動作頓住,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葉雲帆也察覺到了這份灼熱的目光,也轉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原野就像觸電般立刻扭頭避開葉雲帆的視線,單手用力抖了一下被子。
如果不是因為沒有洗澡,原野甚至直接想鑽進被子裡去。
“啪啦——”
他的力氣很大,這時竟是把被子抖出一聲的驚響。加上溶洞內的空間限制,讓空氣似乎都跟著狠狠震了一下。
“.?”
葉雲帆有點懵,無意識眨了一下眼。
幾秒過去,他後知後覺自己的話也許有某種含有顏色的歧義。
“.”
但他真是字面意思。
不對,重點是為什麽原野會秒懂歧義而不是字面意思???
葉雲帆沒忍住捂了捂臉。
半個小時後,鍋裡發出了咕嘟咕嘟的聲音,熱氣蒸騰,香味彌散。
葉雲帆先給原野盛了一小碗:
“喏,小心燙。”
“嗯。”
原野抱著碗,用杓子小口小口慢慢吃。
他之前都是用壓縮軍糧或者是罐頭解決進食問題,那些都是涼的,所以原野吃得很快。
但這個現煮的粥就很燙,他舌頭受不了燙的,所以只能吹涼了,一點一點吃。
葉雲帆每次看都覺得很新奇,明明原野這人看起來就像是個無堅不摧的恐怖大殺器,任何重傷好像對他都沒什麽影響,但偏偏舌頭嬌氣得不行。
一點辣的都不能吃,酒也不能沾,就連燙一些的稀粥都得吹好幾口。
提到這,葉雲帆忽然想起來——
這人的喉管也很細,吃個藥片都很容易噎住。
原野剛吃了兩口,就發現葉雲帆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嗯?”
他轉頭,因為嘴巴裡有東西,所以只能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
“沒什麽,慢慢吃。”
葉雲帆笑了一下,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端著吃。他就不用杓子了,而是用筷子。
“只是在想熔北基地,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距離他們傳送到大海,然後折騰到現在,差不多兩三個小時過去了,天邊都泛起了魚肚白。
“沒什麽大問題。”
原野吹了吹杓子裡的粥,裡面放了舂碎的花生,所以有一點點甜,混合著臘肉丁還有一些蔬菜,非常好吃。
“聞斯年這次帶的人可不少,而且說不定.女王也會來。”
記憶慢慢開始恢復後,原野喊女王時就有點不太順口了。
“女王陛下?”
葉雲帆有些驚訝。
“嗯。”
原野點點頭,其實他並不知道女王真的來了,聞斯年也沒提及這件事,只是原野自己有一種直覺。
“愛爾莉塔在那,她會來的。”
但想了想,原野又補了一句:
“即便她不親自來,也會確保平叛和營救愛爾莉塔的事情萬無一失。”
“這倒是。”
葉雲帆點點頭,他已經見識過女王陛下的手段和處事風格,所以這次熔北基地的平叛結果基本沒什麽懸念。
原野一邊吃,一邊繼續這個話題:
“更何況聞斯年這次帶來的人可不少,他幾乎抽調了所有可以動用的兵力和除穢官。以及王庭禁軍也加入了大半。”
作為曾經的除穢官首席,原野對內部的戰力很清楚,
“這個配置,打兩個B級異度位面都夠了。所以即便我們倆離開,一個晚上也足以讓聞斯年拿下熔北基地。”
天賦者的手段詭譎多變,令人防不勝防,而女王陛下手裡掌控著這個世界幾乎百分之八十的天賦者,自然擁有最大的話語權。
“司恆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不過是沉溺在司家過去腐爛的輝煌裡,不肯醒來。”
“嗯,那為什麽女王不早點除了他?”
這一點葉雲帆其實有些沒想通。
反叛黨很早就存在,而熔北基地作為曾經反叛黨的發源地和大本營,還是重工業區,按照女王的性格,應該死死捏在手裡才對。
“除掉司恆很容易,但剩下的事情就不好辦。”
原野搖搖頭,認真解釋道,
“司家在那裡經營了一百多年,他們埋的人太深了,所以非得等到司恆把所有有異心的人都召出來,才好一網打盡。”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之前,女王還需要那些人做事情,她需要熔北基地正常運轉,為主城的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工業產品和動力。等待一個成熟而安全的時機,盡量將損失降到最小。”
“噢”
其實原野開口說前面一兩句的時候,葉雲帆立刻就想通了。
主要還是他對過去的熔北基地,以及主城建立初期的歷史了解太少,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疑惑。
但葉雲帆沒想到原野竟然能看得這麽透,而且很明顯他是站在女王的視角去看待這次熔北基地的謀反事件。
這一刻的原野不太像是曾經那個只知道戰鬥和完成任務,其余事情都漠不關心的少年。
他表現出了絕佳的政治頭腦和敏銳的政治嗅覺。更貼近於歷史中那位統一各大基地的領袖大人。
原野沒注意到葉雲帆看他的眼神逐漸有了些許變化,他還在就這個話題繼續深入,
“其實這次也不算是個最恰當的時機,因為調查軍團內部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大量軍官被曝出醜聞,大量換人,其中還牽扯了不少王庭重臣。這對主城,對調查軍團的損失都很大,說是傷筋動骨不為過.”
他慢慢攪動著碗裡熱騰騰的粥,沉靜而幽深的眸子漸漸蒙上一種獨屬於上位者的暗色。
“我想她應該是打算先解決掉調查軍團的事情,緩一緩,然後才會騰出手來處理熔北基地的反叛黨余孽。只不過聞斯年出了事,一番牽扯,讓司恆提前動了.”
說到這,原野總算察覺到了葉雲帆異樣的眼神,他一頓,扭頭看過去,
“怎麽了?”
“沒什麽。”
葉雲帆輕輕搖頭,忽然笑了一下。
他吃東西很快,而且這些人類的食物對於葉雲帆而言只是嘗個味道。所以原野說了不過幾分鍾,葉雲帆就已經放下了空空的碗。
他單手撐著側臉,眼眸幽深,就這樣盯著原野看:
“只是覺得你說得非常有道理,渾身都散發著智慧和領袖的氣息,看起來更帥氣了。”
葉雲帆是個不吝惜誇讚的人,而且他誇別人的時候,不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相當真誠。
“.”
原野愣了愣,在他的認知裡這不過是兩人最簡單最尋常的交流,萬萬沒想到葉雲帆會這麽說。
而且對方此刻的眼神,溫柔繾綣,又像是為他著迷,甚至比親吻更讓原野難以抗拒。
首席大人喉結滾動,過快的心跳讓他有點害羞,下意識想避開葉雲帆的視線,但又舍不得不看對方少有的著迷神色。
“你你喜歡聽這個?”
原野想起來葉雲帆曾經偽裝小水母的時候。
“你之前就很喜歡聽陳新月講關於主城制度,歷史,以及政治方面的事情。”
“那個啊其實不算喜歡。我當時只是需要獲取關於這個世界更多的情報而已。”
葉雲帆其實對政治歷史什麽的感覺一般,但說到這,他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原野你剛才說那些事情的時候就很有魅力。但如果換了別人,我就不這樣想了。”
“這樣的差別可能是.”
葉雲帆偏頭想了想,對原野笑著說,
“——因為我喜歡你吧。”
所以自帶濾鏡,所以為之著迷。
愛意是需要表達的,需要用行動表達,也需要用言語表達。
葉雲帆不是扭捏的人,他很善於表達自己。
“.”
原野呆呆盯著葉雲帆,腦子忽然就“嗡——”了一下,當即空白,緊接著就燒了起來。好似火星落油鍋,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都被燒沒了。
他捧著手裡的小碗,嘴唇囁嚅幾下,半天都沒能說出話。
就好像被一個天大的禮物砸暈了頭的小孩子。
葉雲帆看見他紅到滴血的耳根,睜大的眼睛,不知所措的手指。沒忍住伸手去揉了揉原野的腦袋,把他柔軟的黑發揉得亂亂的,
“好了,快吃。”
“.嗯。”
原野幾乎把臉都埋進了碗裡。
這下他就吃得很快了,兩三分鍾就吃完。
“我我去洗澡。”
“洗澡?”
葉雲帆疑惑。
“嗯,那邊,有個小池子。”
原野給他指了指拐角。
“噢~”
其實葉雲帆察覺到了有水,但他以為那是地下水,沒想到竟然還有個池子。
等等,這個配置怎麽這麽熟悉?
葉雲帆疑惑了一秒,還是點點頭,
“好,去吧。”
“嗯。”
他含糊應了一句,飛快跑遠了。
葉雲帆收拾了碗筷和鍋,不得不說這個控水的能力著實好用,動動手指,高壓的水流就立刻將一切清理得乾乾淨淨。
真是殺人越貨,居家旅行之必備技能。
收拾好東西,葉雲帆先看了眼那個巨大的貝殼床,不得不說原野好像特別會鋪床,原本卷成一團的皺巴巴床褥,現在平整光滑,看起來特別賞心悅目。
就是吧.
葉雲帆盯著那兩個枕頭,看了片刻。
“這枕頭是不是挨得有點太近了?”
幾乎都擠疊在一起了。
嘩啦
葉雲帆停下來的時候,拐角處的水聲就特別明顯。
他有點不自在的揉了一下耳朵,
戰鬥一晚,葉雲帆身上雖然看著乾淨,但到底也算是髒衣服,所以他沒坐床,而是尋了個乾淨的小石凳坐下。打算等原野出來,自己也去洗洗。
“葉葉雲帆——”
嘩啦的水聲中,夾雜著原野的聲音,很小,但對於葉雲帆的聽力而言,很清楚。
“嗯?”
“我的.我的衣服。”
原野的衣服都收在葉雲帆的空間裡,所以得問他要。
“噢!”
葉雲帆想起來了。
他虛空一抓,找出了乾淨的衣服,其中也包括一條貼身短褲。小葉哥哥想了想,還是把短褲裹到衣服最裡面。
他還記得之前在哨塔的時候,原野把小水母掀翻的事情。
應急燈的燈光照不過去,所以拐角後,光線立刻就昏暗了下去,葉雲帆走過去,看見只有長在角落裡的小蘑菇幽幽發著光。
拐角往下還要走一節,約莫往裡□□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下嵌的池子,很大,四周鑲滿了珍珠和金子,它們反射著蘑菇的光,看起來亮閃閃的。
這很符合葉雲帆的審美,因為他的確喜歡金子。
華夏人沒人不愛金子。
加上他從小在山裡長大,對海洋也很向往,所以連帶著珍珠也挺喜歡的。
不過葉雲帆隻用余光看了那些裝飾一眼,目光很快聚焦在池邊趴著的原野身上。
他只露出了肩膀以上的部分,剩下的都淹沒在水裡。旁邊是脫下來的染血衣物,整齊堆疊著,最上面是一副黑色的手套。
原野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盯著他。之前的美瞳早在水裡掉了,夢幻的熒光映落在那雙異色的藍綠眼瞳裡,顯得瑰麗而妖冶。
水珠凝在少年深黑的眉梢上,仿佛一層細密漂亮的透明鱗片。水波晃動,反射出粼粼曳動的光影,落在他側臉和肩頭,好似一層虛幻的鮫紗。
某一瞬間,葉雲帆覺得原野不該是傳聞中的暴君,合該是深海男妖的角色才對。
他喉結微動,緩步走過去,俯身把乾淨的衣服放下。
嗒。
就在這時,葉雲帆的手腕被握住。
他的動作一頓,對上那雙藍綠異色的眸子。
“嗯?”
“剛才.剛才我有話忘了說。”
原野用沒受傷的右手撐著自己起來一些。葉雲帆看見冰涼的水流淌過他的鎖骨,上身逐漸裸露,小腹貼緊在池沿,磨出一點點微紅的痕跡。葉雲帆順勢握住原野的手,接著兩條粉色的觸手伸出,圈住了他光裸的腰,隔離開小腹和池沿,貼上那點微紅的痕跡,輕輕托起他的重量。原野的身體很明顯抖了一下,但沒躲,反而順勢抓住了那條觸手。這時葉雲帆左膝抵地,半蹲下來,問他:
“要說什麽?”
“你要不要.”
原野無聲吞咽了一下,聲音越來越小,
“要不要一起洗?”
雖然最後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但最後還是說清楚了,每個字都說出來了。
得益於非人類的聽力,葉雲帆聽得非常清楚。
“.”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一種特別的目光盯著原野看,看他輕顫不止的睫毛,看他濕潤閃爍的眼眸,然後是緊張抿著的唇,還有不斷起伏的胸膛,收緊細顫的腹肌。
最後,葉雲帆幽幽的視線又慢慢上移,挪回到原野的臉上。他捏著對方的手,指腹壓在手心裡最軟的肉慢慢輕輕地磨,低聲重複道:
“一起洗?”
這個問題不是特別精準,於是葉雲帆又問了一遍:
“你可以?”
“.”
原野無聲吞咽,有點遲疑。但猶豫片刻,他還是湊近過去,在葉雲帆的唇角親了一下。
這個動作就像是什麽特殊的信號,葉雲帆側眸,定定看了他片刻,下一秒,原野的手就忽地被松開。隨即腰間的觸手一緊,原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下就被拖入了水裡。
不過沒有完全淹沒頭頂,只是讓他和葉雲帆拉開了好一段距離。
嘩啦——
水聲響亮,水花激起。
“.?”
原野愣了愣,以為這是拒絕,他抬頭時,發現男人此刻已經很利落地站起了身。
葉雲帆本身就很高,尤其是原野此刻幾乎是在和他腳踝齊平的位置,所以他以這也角度仰望葉雲帆的時候,就更覺得對方高了。
有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葉雲帆此刻站直身體,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垂眸看著他。或許是因為這裡過分昏暗的光線,那雙蔚藍的眸子變得幽深,仿佛蒙上了一層晦暗的陰影。
“.”
原野怔怔看著葉雲帆,看見對方單手解開了扣子,一顆又一顆。
嘩啦。
衣服被丟到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