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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臨》704.第685章 出擊!
  第685章 出擊!
  “陛下,宰輔大人,已經在禦書房外候著了。”
  魏忠河稟報道。
  燕皇眼裡,閃現出一抹疲憊。
  下了馬車,
  趙九郎站在那裡,就這麽看著燕皇,沒行禮。
  燕皇在魏忠河的攙扶下,向這邊走來。
  當雙方距離拉到一定程度後,趙九郎歎了口氣,跪伏下去:
  “臣,叩見吾皇萬歲。”
  燕皇開口道;
  “朕還以為宰輔大人會將官帽先摘下來放在一邊呢。”
  “臣倒是想,但我大燕畢竟不是大乾,沒那種動輒掛冠而去撂挑子的風氣。”
  “是。”
  燕皇點點頭,步入禦書房。
  趙九郎起身,跟著一起進來。
  燕皇坐上首,
  趙九郎跪伏在下面。
  無論是燕皇在這禦書房裡還是太子監國於此,堂堂宰輔,都是有座位的,但他沒坐。
  魏忠河站在裡頭,也沒去主動請宰輔大人坐下。
  “陛下。”
  趙九郎開口了。
  這對於燕皇來講,是很熟悉的一幕;
  很多臣子開始以“道德”以“規矩”以“禮法”以“萬民”,總之,當臣子覺得他的理由十足,中氣十足時,
  就會以這種方式,做開場。
  原本,趙九郎是不會的,他身為宰輔,本該是朝堂上官僚集團製衡皇權的領頭人,但在燕皇登基後的這些年來,他從未帶頭忤逆過燕皇的意志;
  就是朝野上給他個紙糊宰相泥胎首輔戲稱,他都渾不在意。
  但在今日,
  在這裡,
  他,
  開始了。
  雖然他還沒開口,但燕皇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燕皇,到底還是燕皇,當他坐在禦書房裡,坐在這張椅子上時,他就像是燈燭後的眼睛,而百官,則在燈燭之間戰戰兢兢的玩偶。
  同時,
  燕皇也清楚趙九郎為何敢在此時,來個第一次;
  因為,
  他,
  姬潤豪,
  老了。
  不是說年歲,而是這次自後園出來,已經近乎宣告這位帝王的壽元,真正意義上進入了倒計時。
  一個年富力強的燕皇,
  他可以隨意地更迭自己的宰輔,只要他顯露出絲毫不聽話的跡象,就可以架空、製衡,更或者,遠遠地打發出去。
  但,
  年邁的皇帝,
  面對這種局面時,
  他除了妥協,就只剩下了妥協。
  他是回來了,回到了自己的權力中樞,但他不再是生殺予奪的九五至尊,他清楚,臣子們也清楚,他的時間不多了。
  相對而言,
  現在輪到年邁的皇帝,去希望有序地保留住整個朝堂的穩定,以交給子孫繼承人。
  “陛下,國本大事,關乎社稷安危,安能如此隨意,安能如此兒戲,安能……如此!”
  趙九郎“長歌當哭”。
  燕皇笑了,
  這神情,
  這語氣,
  這姿態,
  可以的,可以的,不愧是自己一路提拔上來的宰輔,那些官員們會玩的把戲,他趙九郎,其實能玩得更好也更投入。
  君臣之間,
  沒有爭論,
  因為彼此之間,實在是太過熟悉了,熟悉得一切爭論,在自己腦子裡過一遍,就幾乎能想象出對方即刻的反應;
  所以,根本就沒有說出口的必要,彼此,都省事。
  但因為太快了,就未免有些過於單薄,只是,宰輔在情緒上,依舊把控得極好。
  他沒摘帽子,
  而是將自己的官服解開,
  露出了自己的臂膀,
  甚至,
  還伸手對著自己的胸膛,拍了拍。
  “陛下,臣沒帶棺材來。”
  大燕軍中,一直有一個關於平西侯爺曾經的故事流傳,據說,早年平西侯爺征戰時,必然攜棺同進,做好死戰的準備。
  但事實上,
  打仗時帶棺材並不方便,而真正喜歡動輒將棺材抬出來的,其實是文官。
  趙九郎說,
  他沒帶棺材來,
  意思是,他圖個省事,就不帶了;
  陛下,
  您就當臣身邊,放著一口棺材。
  燕皇點點頭。
  “陛下,臣自入親王府為幕,追隨陛下入東宮為屬官,追隨陛下入殿登基從尚書至宰輔,臣,從未忤逆過陛下的任何意志;
  但這一次,
  臣,
  不得不刺諫陛下:
  陛下,
  您老了,
  您在時,自然無所不可,但請陛下,為大燕千秋萬代計,以定規矩!”
  國本之事,
  您可以隨意,
  您是皇帝,
  您是皇子們的父親,
  你是大燕近百年來,最有權勢的君主;
  您可以恣意,
  但您恣意之後,這個爛攤子,誰來收?
  “愛卿。”
  “臣在。”
  “那你說,該選誰啊?”
  “身為臣子,自當恪守臣綱,太子並無大錯,監國以來,勤勤懇懇,臣請陛下,既然曾告慰太廟,立下太子;
  就請陛下,
  給予太子以體面,
  給予太廟以體面,
  給予大燕江山社稷以體面!”
  這是文官的政治正確。
  太子,已經算半個人君了。
  朝堂上,可以允許有六爺黨的存在,但當別人在正式場合問起你時,哪怕你是鐵杆六爺黨,也不可能說廢太子,立六爺!
  這是忤逆,忤逆人君。
  “太子,並未犯錯?”燕皇搖搖頭,“若非朕的扶持,太子如今這東宮,怕是早已經坐不穩了。”
  沒他這個皇帝拉偏架,
  六爺黨早就將太子黨壓製得喘不過氣來了。
  “陛下,太子是您立下的儲君,您不扶持太子,誰來扶持?”
  “朕,並未廢太子。”
  “可如今,朝野上下,早已人心惶惶,陛下,臣懇請您,早做打算,早定乾坤!”
  言外之意,
  我支持太子是真的,
  但您,也可以換太子,
  但請您,
  趕快!
  “朕,還沒死呢。”
  “陛下,可知臣今日為何不把戲做足,沒帶那口棺材入宮?
  是臣的俸祿,買不起一口上好壽材麽?
  是臣的手下沒家丁,搬不動這壽材麽?”
  言外之意,
  是因為,
  陛下您快到了,
  所以臣不敢拿棺材來犯您的忌諱。
  燕皇看向站在身側的魏忠河,
  道;
  “瞧瞧,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呐,不愧是朕的宰輔。”
  “陛下,臣在親王府時,您是主子;臣在東宮時,您是主子;如今,您是大燕的陛下,臣,是大燕的宰輔。
  臣,
  當為大燕千秋萬代計!”
  說完,
  趙九郎額頭抵在禦書房的青磚上。
  燕皇閉上了眼,
  趙九郎也一動不動,
  良久,
  燕皇開口道:
  “朕,餓了。”
  魏忠河馬上走出去,喊道;
  “傳膳!”
  禦膳,很快被送了進來。
  像當初一樣,兩份。
  魏忠河走到趙九郎身邊,道:“宰輔大人,先吃飯吧。”
  趙九郎抬起頭,
  其額頭位置,有明顯的暗青。
  沒扭捏,沒矯情,他起身,對燕皇行禮:
  “臣,謝主隆恩。”
  隨即,
  他在一側坐下。
  飯食,很簡單。
  趙九郎吃飯的速度,很快,他早就養成了一邊辦公一邊進食的習慣。
  燕皇那裡,
  就用了一點,就停下了。
  趙九郎吃完了,
  看向燕皇那邊的禦案。
  魏忠河會意,走上前,將陛下面前剩下的飯食端起,就要往趙九郎這裡送。
  當初,陛下身體剛見壞時,食欲就下去了,基本每頓留膳,趙九郎都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的份。
  他很撐,
  但還是得吃下去,
  不能讓外界知曉,大燕的皇帝陛下,身體出了岔子了。
  但這一次,
  燕皇抬起手,
  阻攔了魏忠河,
  同時,
  目光看向趙九郎,
  道:
  “愛卿不用再強撐著了,別把胃給撐壞了。”
  說著,
  燕皇身子微微向後一靠,
  道;
  “剩飯剩菜,就剩在那兒吧,反正上上下下,都知道朕的身子,好不了了。”
  趙九郎嘴巴張開,
  這個手腕能力都是絕對一流,被先皇委以重任二十載的大燕宰輔,在此時,淚流滿面。
  他起身,
  跪伏在地上,
  道:
  “陛下,臣萬死,臣萬死啊。”
  “愛卿,朕忽然想太爺做的米糕了,這時候,好想能吃一塊。”
  “臣……”
  “可惜,太爺不在了。”
  燕皇發出一聲歎息,
  “不在了啊。”
  趙九郎不說話了,魏忠河也不說話,沒人敢在此時打擾到這位君王的追思;
  “有些人,不在了;
  還在的人,過得,也不見得開心。
  魏忠河,
  你覺得,
  值得麽?”
  “陛下,奴才雖是個閹人,可若是有朝一日大燕需要,奴才也是會毫不猶豫地持刀衝殺上前的,為了大燕,為了陛下,奴才萬死不辭!”
  燕皇又將目光落回趙九郎身上,
  道:
  “愛卿,明日宮中設宴,朕不希望看見百官來向朕逼宮請願,朕現在,最怕的就是吵鬧。”
  “臣遵旨,臣會幫陛下平息群臣激議。”
  “嗯,這大燕,離不開愛卿呐。”
  “臣,惶恐。”
  “行了,愛卿去忙吧,朕該歇息了。”
  “臣告退。”
  趙九郎起身,
  在其剛要走出禦書房時,
  燕皇忽然開口道:
  “愛卿,值得麽?”
  趙九郎深吸一口氣,
  笑道:
  “陛下,臣,總不至於連魏公公都比不過吧?”
  魏忠河當即提了怒火,
  當然,不是真生氣。
  到了他這個地位,被人罵一句閹人,怎麽可能會隨意動怒?
  而且,還是來自當朝宰輔的調侃。
  之所以表現出生氣的樣子,還是為了讓陛下看見熱鬧。
  “呵呵………”
  燕皇笑了,
  指了指趙九郎,
  對魏忠河道:
  “魏忠河,你這能忍?”
  “哎喲,陛下,您可得為奴才做主啊,宰輔大人這也太埋汰人了!”
  ……
  雖說當著父皇當著兩位王爺的面,喊出了要削藩的口號;
  但在從烤鴨店出來後,姬老六還是領著鄭凡回到了他的王府。
  何思思和苓香出來見客,還帶著兩個嬰孩。
  鄭侯爺一人包了個紅封,很厚,銅錢堆的。
  見了該見的人,逗了該逗的孩子後,
  姬成玦領著鄭凡,進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裡,是沒密室的,因為要是連這書房都看護不好周全,那姬老六也就別奪嫡了,早點去賣玉米面兒得了。
  鄭凡自己坐了下來,翹起了腿。
  又被喂了滿滿一大口的寶寶糧,心裡真的是相當抑鬱。
  姬成玦坐下來後,則拿起侯府產出的風油精,塗抹自己的眉心和太陽穴,他今日,可謂是真正的身心俱疲。
  “老鄭啊,我苦啊。”
  “珍惜這次見面吧,說不得下次見面,就在你的墳前了。”
  這聲調侃,
  鄭侯爺說得,不像是調侃;
  姬老六也沒惱羞成怒,反而一邊點頭一邊笑。
  烤鴨店的事兒,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冷靜,二人,其實都有了一定的新的認知。
  坐在馬車裡時,雙方互相一個眼神,都能從對方眼裡看見所需要的訊息。
  不是晉地的風吹到了燕京,
  純粹是二人自打當年在鎮北侯府的第一次見面時,就互相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類似於自己的某種特質。
  “你沒提醒我。”姬成玦指著鄭凡,“靖南王,竟然是這個態度。”
  “我事先,也不知情。在歷天城時,王爺曾問過我,認為哪位皇子繼承大統更合適。”
  “你怎麽回的?”
  “你知道的,我這人向來舉賢不避親,直接保舉了你,認為你才是大燕未來最好的君王人選。”
  姬老六用小拇指摳了摳自己的耳朵,
  然後放在唇邊吹了吹,
  道:
  “我很感動,但我還是不信你會這麽說。”
  “那你覺得我會怎麽說?”
  “你嘛,大概會覺得無所謂,反正自己已經成了藩鎮了,靖南王又鐵了心保你,甭管日後誰在那張龍椅上接著坐,你在晉東,在你的侯府,都能隔著老遠地繼續打你的推手。
  你這人,
  和我一樣,
  心性啊,
  最是涼薄。”
  “你居然這般看我?”
  “嗯哼。”
  鄭侯爺起身,搖搖頭,感慨道:“行吧,那我就去東宮拜見拜見太子吧。”
  可能,
  在其他人眼裡,
  這是一種威脅,
  又像是兄弟之間的打情罵俏,
  但姬老六卻身子向前一探,
  看著鄭凡,
  問道;
  “在店裡時,你沒告訴我,為什麽?”
  為什麽要把兩個茶幾,疊在一起;
  為什麽要決定自己也下場;
  甚至,
  為什麽在今天,跟我回家?
  “你本可以隔岸觀火的,看個戲,手裡兜兩把花生,為什麽,為什麽要親自下場;
  別說是為了我,
  你鄭凡有朝一日和我位置互換,
  我不會下場的,
  我只會,
  保你家人。”
  “你想坐那把龍椅麽?”鄭凡問道。
  “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這你,就別管了,我必須要做。”鄭凡看著姬成玦,一字一字道,“你還沒坐上龍椅呢,問這麽多幹嘛?”
  “我姓姬。”
  姬成玦坐回自己的椅子,
  繼續道,
  “有些事,不是我坐不坐龍椅就會改變的,直覺告訴我,你準備玩一盤大的,而且,會威脅大燕的社稷。”
  “放心,我不會刺君。”
  “你也不敢刺君。”姬成玦沉聲道,“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我,可以幫你。”
  “告訴你,只會讓你為難。”
  鄭凡也重新坐了下來,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好。”姬成玦又揉了揉眉心。
  這顯然,是一種默認了。
  鄭凡笑了,“果然,江山社稷的安穩,還是沒個人的龍椅重要。”
  “我當爹了。”
  “好,你可以閉嘴了。”
  “三個孩子的爹了。”
  “我想去東宮了。”
  “以後可能還會繼續當更多孩子的爹。”
  “我去投靠太子。”
  “哈哈哈哈哈。”姬成玦攤開手,放在鄭凡面前,“我要那張椅子,我必須要,我和你盟誓,你幫我,我幫你。
  咱不說互不相欠的話,就當,咱像當年在荒漠時那樣,再互相信任一次,我挺喜歡那種感覺的。
  這大燕,
  這燕京城,
  比你平西侯還要重要的人,可不多。”
  “話別說太滿。”鄭凡很認真地盯著姬成玦的眼睛,“醜話,我先說在前頭,擊掌盟誓,簡單,但我幫了你之後,你要是敢因為位置不同了忘記你今日的誓言;
  對不起,
  我會很生氣。
  到時候,
  就算你姬老六坐上那張龍椅了,
  除非你將我撲殺在燕京城內,
  一旦讓我活著離開京城,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搞翻你的江山,搞死………你全家。
  我不喜歡相信朋友後,再被背叛的戲碼,忒俗,忒無趣,忒膈應人。”
  說完,
  鄭侯爺攤開手掌;
  姬成玦笑罵道:“姓鄭的,別狗眼看人低,老子當年也是混過江湖的,你去南安縣城打聽打聽我大俠燕小六的名聲!
  人這輩子,
  總得腦子一熱,為什麽人,瘋那麽一把,這日子,過得才有意思。
  姓鄭的,
  我跟了!”
  說完,
  姬成玦主動和鄭凡擊掌。
  “啪!”
  擊掌之後,
  雙方快速坐定。
  姬成玦開口道:
  “父皇和兩位王爺的關系,可謂剪不斷理還亂,小七上位,是最穩妥的法子,可以讓家庭和睦,至少,這幾年,會繼續和睦的。”
  鄭凡開口道;“但兩位王爺想瞧熱鬧。”
  頓了頓,
  鄭凡補充道,“或者,在他們眼裡,動了刀子,才能真的清靜。”
  “他們,不是想定國本,而是想看我們兄弟自相殘殺。”姬成玦說道。
  “所以……不能猶豫了,該出招了。”
  “不。”姬成玦搖搖頭,“是該出刀了,既然長輩想看晚輩們打架,成,那我燕小六,就獻醜了。
  明日大哥歸京,宮中設宴,既然兩王二侯齊聚,那麽後日,父皇必然會召開大朝會,我這第一刀,就落在大朝會上。
  你啊,就等著看下一場好戲吧。”
  “拭目以待。”
  “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鄭凡點點頭。
  姬成玦站起身,
  拿起毛筆,蘸足了墨汁,
  在面前的紙張上,
  寫了八個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怎麽著,心癢癢了?”鄭凡問道,“趁著還有點時間,我可以再陪著你想想諡號。”
  姬老六對著面前的紙張吹了兩口氣,
  道:
  “其實,挺沒意思的。”
  “又怎麽了?”
  “接下來,你會看見,如果父皇他們不出手的話,我打那些兄弟們,根本就不叫事兒。”
  “啪!”
  姬成玦拍了一下雙手,
  伸了個懶腰,
  道:
  “瞧著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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