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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臨》1038.第1005章 諸葛鄭凡
  第1005章 諸葛鄭凡
  明蘇城;
  原知府府邸;
  現如今,是年堯的將軍府。
  而此時,
  年堯手裡捧著一個香瓜,尋思來尋思去,最終目光定格在了門檻上。
  低頭看看瓜,再看看門檻;
  年堯深吸一口氣,走過去,但當其想坐下來時,身子又開始微微的顫抖;
  他是被閹了,但不至於殘廢到連一個下蹲動作都做不起的地步。
  要知道,燕國皇帝每次召見他時,魏忠河可都是寸步不離皇帝身邊的。
  他是怕,
  他想坐下去,可又怕坐下去。
  年堯又站直了身子,再次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眼裡的情緒所化給“咽”了回去。
  當年的他,
  可是很喜歡坐門檻上吃東西的。
  年堯的鼻子動了動,用手背,擦了擦,第三次深吸氣,最後,閉上眼,
  坐了下來!
  呼……呼……呼……
  年堯聽到了自己心跳的動靜,那般清晰,也那般強烈。
  他緩緩地睜開眼,
  依稀間,
  眼前的視線似乎開始模糊;
  他看見在自己面前,同樣坐著近百個身著楚軍製式甲胄的將領,人人手裡都捧著一個瓜坐在那兒,學著自己,拿杓子在挖著吃。
  他們都是一群驕兵悍將,其中不少還出身大貴族,但在自己這個奴才出身的人面前,卻溫順如鵪鶉。
  忽然間,
  眼前的虛幻消失了。
  年堯低下頭,
  看見自己的雙腿,是並攏著的。
  記憶之中,他曾經最喜歡的,就是坐在門檻上,叉著大腿,大馬金刀地坐著用飯。
  他開始嘗試把兩腿緩緩分開,
  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害羞情緒,正在不停地襲擾著他。
  年堯將手裡的瓜放在地上,雙拳攥緊,繼續嘗試分開大腿。
  可這腿,只是在不停地顫抖,卻沒辦法張開。
  年堯揮舞著拳頭,
  雙拳砸在身側門檻上,
  此時,
  他很想放聲大喊,就是喊……興許只有這樣,才能將其心中對自己的憤怒,對眼下的憤怒,對過去的憤怒給釋放出來。
  可嘴巴張大後,
  聲音,
  卻又喊不出來。
  最後只能咬著自己的臂膀,發出“嗚嗚”的聲響。
  “嘶……”
  瓜,還沒吃,可身上,卻被汗水打濕了一片。
  他累了,
  他放棄了,
  他把屁股從門檻上挪了下來,盤膝坐下。
  他不再去看身後的門檻,仿佛那道門檻壓根就不存在。
  身邊的瓜,他又撿了起來,掰開,送到嘴邊,開始啃食,汁水不停地飛濺,他卻依舊越吃越快。
  半個瓜吃完,他才停下,懶得去擦拭自己臉上和身上,將剩下的半個瓜又放在了地上,雙手撐於後,就這麽坐著。
  物是人非,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自己,早就不再是曾經的自己,不是那個能夠與田無鏡對弈的楚國大將軍了。
  年堯有些頹然地低著頭。
  就在這時,
  外面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以及甲胄摩擦的聲響;
  年堯抬起頭,目光再度變得深邃,整個人的氣息,也恢復到了之前率軍行進時的威嚴,仿佛先前的一切行為,都和他無關。
  很快,
  幾個軍中將領領著一隊士卒衝了進來。
  “年堯接旨!”
  年堯想要起身,
  但對面並未想要完整地走好這個流程,而是直接念出了旨意:
  “…………著削去年堯將軍位,看押待審,禁軍事宜,由昭翰暫代。”
  這是直接下了自己兵權了。
  年堯臉上倒是看不出多少吃驚的表情,甚至,沒有過多其他的情緒,因為他的情緒,剛剛被身後的那道門檻給消耗一空。
  士卒近身,準備押解。
  年堯看了看對面,
  問道:
  “昭翰人呢?讓他來見我!”
  原本,昭翰是楚國那邊預定的這次入乾皇族禁軍統帥人選,可因為燕國攝政王的意思,被強行改成了年堯。
  昭翰本人從外頭走了進來,他現在似乎一直在故意回避。
  對於他而言,在軍中奪走年堯的軍權,並不是什麽太難的事,而他,又不是很願意在這種情況背景下,去見到年堯。
  但人家喊了自己,他必然得走出來。
  “這真是陛下的旨意?”年堯問道。
  “如假包換。”昭翰回答道。
  “呵。”
  年堯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昭翰抬起手,製止了準備押解年堯走的士卒,轉而重新吩咐道:
  “就請大將軍,在這裡歇息吧。”
  頓了頓,
  昭翰的目光在地上那半個瓜上掃過,
  道:
  “既然大將軍愛吃瓜,那就給大將軍多備點瓜。”
  “不必麻煩了。”
  原本押解自己的士卒已經松開了手,年堯得以彎下腰,將地上剩下的半個瓜重新撿起,
  道:
  “夠了,夠了,甭管什麽東西,初嘗個新鮮也就足矣,吃多了,就膩了。”
  “請大將軍在此好好歇息,軍中事務,不勞您掛念。”
  昭翰說完,轉身往外走。
  年堯忽然高喊道:
  “昭翰啊。”
  昭翰停下腳步。
  “你這麽做,你家裡人,知道麽?”
  楚國如今頹勢清晰,各家貴族,先前就被楚皇打壓,離心離德,眼下,自然開始主動地抱燕人的大腿,以希望能夠度過以後的風浪;
  獨孤氏、謝氏,都是如此。
  昭氏如果不蠢,也應該如此才是。
  “翰,隻忠於陛下。”
  “呵呵呵,哈哈哈哈。”
  年堯大笑起來,
  問道:
  “有那麽一股子銳氣,可惜啊,你生晚了,你要是能早個十年出頭,說不得我大楚,也能出一個田無鏡呢。
  我最後再問你一句,
  昭翰,
  你怕麽?
  你剛在他手上敗下去一次,現在又要再面對他,你還剩下,幾分武勇啊?”
  “為了大楚,翰,無所畏懼。”
  “嗯。”
  年堯點點頭,
  轉身,準備進屋。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這間屋子,會被嚴格的封閉和看守住;
  當腳邁過門檻時,
  年堯手舉著半個瓜,
  喊道:
  “你他娘的要是說你怕了,那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吱呀……”
  門,被關上了。
  一隊士卒,將這屋子包圍住。
  昭翰一揮手,剩余的將領追隨著他離開了這裡。
  而年堯,其實一直站在門後頭,沒有走動。
  他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瓜,
  自言自語道:
  “在這裡以瓜代酒,祝我大楚,扳回這關鍵一局,逆天改國運!”
  緊接著,
  年堯又咬了一口,
  邊咀嚼邊道:
  “奴才在這兒以瓜代酒,祝攝政王爺,逢凶化吉呀,大燕萬年。”
  ……
  郢都,
  皇宮,
  內殿;
  皇帝一個人,坐在大殿中央,屏退了所有。
  “那道旨意,是你下的?”
  皇帝的頭,側了側,露出了笑意,
  道:
  “是啊,是我下的。”
  “你會害死我大楚的。”
  “那又如何?聖旨是我下的不假,但……我下旨時,你不也在‘旁邊’看著麽?
  你為何又不阻止我呢?
  你要說你那時……不清醒?
  呵呵呵;
  其實,
  你清醒過來後,想追回聖旨或者再補一道聖旨,也是可以的啊。
  什麽口口聲聲的為了大楚,
  什麽心心念念的江山社稷,
  呸,
  你楚國一代代皇帝,甭管治政如何,這不要臉的勁兒啊,可真是一脈相承。
  別扯什麽大楚了,
  其實就是你自個兒,
  輸不起!”
  皇帝沒有否認,而是道:
  “是他鄭凡,太目中無人了,也太……心急了。”
  “哎喲呵呵,怕人家沉穩的,是你,怪人家心急的,也是你,橫豎,你都有話說,反正你想做什麽,都能找到道理與理由。
  這人呐,就是比獸類多了這麽一條。
  這虛偽的勁兒,百獸可學不來。”
  皇帝抬起手,開始緩慢掐印,準備將其封印下去。
  “不過,我倒是希望你的楚國,能複興下來,這十年來,我明顯察覺到,這大楚,真心信火鳳的人,越來越少了。
  這楚人,已經快要忘了他們的圖騰了,說不得再過些年,人們會相傳,當年初代楚侯不是駕馭著火鳳入的楚地,而是……騎著貔貅,不,是貔獸。
  你是皇帝,這是你的失責。”
  “那你呢?”皇帝反問道,“你又一直在做什麽。”
  “我啊?
  你想要我能幹什麽,
  我不過就是一頭大一點兒且還會飛的畜生罷了。
  雖說這次乾國不知多少煉氣士聚集起來,賜福的同時,還隔絕了所謂的天機。
  唉,這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人的祖先,是最喜戰前佔卜祈求老天保佑的,可這個規矩,現在連楚人自己也不那麽當一回事兒了,反倒是乾人,他們用得這般誇張且自信。”
  “你今天的話,已經夠多的了。”
  楚皇掌心拍在自己胸口位置,其身體一顫,目光恢復平靜。
  ……
  靜海城;
  外頭的軍報,一道道傳回。
  先是韓老五的兵馬,出現在了靜海城的南面,而明蘇城,卻基本沒能起到阻滯的作用,甚至連一道烽火,都沒升起。
  通鹽城的謝渚陽派人來報,其城外,出現了乾軍樂煥部;
  翌日清晨,靜海城西面,出現了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時下將領喜以帥旗做一支軍隊成分的區分,而這支自西面挺進而來的大軍,則是孟珙的中軍。
  這三路兵馬,規模都比預料中,要大很多,因為原本江南的駐軍,畏燕人如虎,不敢自己上,但當自家精銳出現後,他們開始紛紛投靠聚集,場面,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鍾天朗麾下,有乾國最大的一支騎兵軍團,嗯,此刻不出意外的話,他這一路,應該在江東邊,負責隔斷仙霸、天天和鄭蠻那三路駐扎在三鎮的兵馬回援。”
  王爺看著軍圖上根據軍報新標注的訊息,
  不由放聲大笑道:
  “唉,明明兵馬是咱數倍之多,卻依然走得小心翼翼如此謹慎,用最蠢最笨最穩妥的方式,來對付我。
  嘖嘖,
  老虞啊,瞧見沒,
  這乾人,
  可真是給咱面兒!”
  劉大虎恭敬地站在旁邊,提醒道:“王爺,北先生他們,還在前頭等您拿主意呢。”
  “嗯,孤已經準備好了。”
  鄭凡指了指放在自己身邊茶幾上的一堆錦囊,
  道:
  “派出親衛,將這錦囊送予各路駐軍將領手中。”
  “是,王爺。不過,王爺,明蘇城……”
  “照送不誤,吳家船隊,也給我送。”
  “是。”
  劉大虎將錦囊全部捧起,心裡估摸了一下數量,疑惑道:
  “王爺,好像還是多了不少。”
  “哦,多了啊,沒事兒,給乾國那幾路大軍,也都派人送一個錦囊過去,就當見面禮了。”
  “是,屬下明白。”
  劉大虎抱著錦囊準備出去調遣人手往外傳遞,眼下靜海城的南面與西面雖然都出現了乾軍,但乾軍畢竟還未完成對城池的合圍,信騎進出目前還是很方便的。
  但,
  不一會兒,
  剛走出去的劉大虎又捧著那一大堆錦囊回來了,
  問道:
  “王爺,這錦囊上沒標注哪個給哪個的,屬下……”
  “你隨便發,裡頭都是空的。”
  劉大虎愕然了一下,
  但見自家王爺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裡,劉大虎心裡瞬間就踏實了下來,王爺就是王爺,一切,都必然在王爺的掌握之中。
  坐在旁邊原本陪著鄭凡喝茶的劍聖,看著自家傻兒子終於出去了,問道:
  “空錦囊,是個什麽意思?方便說麽?”
  如果是什麽軍事機密的話,劍聖可以不用知道。
  鄭凡搖搖頭,笑道:
  “還真不好說。”
  “那就不說了吧,沒事。”
  “哎哎哎。”鄭凡伸手扯了扯劍聖的衣袖。
  劍聖有些狐疑地看向鄭凡;
  “是真不好說。”
  劍聖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與我解釋這麽多,就像是戲台上演的,提前說出來,就不靈了,對吧?”
  “呵,呵呵呵。”
  鄭凡笑得近乎彎下了腰,
  不住擺手道:
  “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送空錦囊,是因為我也不知道這會兒應該給各路兵馬下達什麽軍令,眼下局面,乾人既然以最笨的方式來針對分割於我,戰場已經被固定,兵牌已經雙明了,鬼神之策,眼下也毫無用處。”
  “那為何還要送?豈不是多此一舉麽?”劍聖問道。
  “不一樣,不一樣。”
  “哪個不一樣法?”
  王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道:
  “萬一有奇跡發生了呢?
  這樣,
  我之後才好圓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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