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老將落幕與伐唐序幕

  崤山，位於大唐清河郡往西，向著長安的方向。

  這一夜的晚上，崤山下有軍營，由十余軍帳組成，人數並不多，其中一座軍帳內，不停傳出痛苦的咳嗽聲。很難想象，就是這麽個不斷咳嗽的老人，會是大唐的軍方第一人。

  許世已經很老了，無論臉上的皺紋，還是一日重過一日的肺疾，都在證明著這一點，但他卻不容許自己倒下，尤其是在夫子登天之後的關鍵時刻。

  他是大唐鎮國大將軍，軍方事實上的領袖，這些年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鎮南軍中，因為南方的濕熱氣候，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崤山離鎮南軍有數百裡地的距離，只不過稍北一些，惱人的肺疾再次複發，老將軍的胸膛就像是破鼓一般，令營中所有近衛都感到痛苦。

  “將軍，緊急軍情！”

  一道宏亮如雷的聲音，忽然在夜山裡響起。

  “世上有資格殺我的人並沒有幾個，西陵神殿掌教大人、裁決神座，魔宗二十三年蟬，劍聖柳白，還有那幾個年輕的天下行走……”

  許世蒼老的身影倒在地上，咳嗽時續時斷，眼看著即將涼涼。

  徐信的話語落下，許世不甘心的閉上了眼睛，而徐信又是看向了熊初墨，冷聲說道：“觀主已經自南海歸來，欲要重奪大權，伱若是不想當狗，那就好好表現了。”

  許世大將軍死了，那個殺死大將軍的可怕強者，正在向長安城而去，而清河郡……叛了。

  荒人北遁的那一戰，讓大唐的聲威被提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令得大唐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天下霸主。清河郡七大姓，也由此決心投降。

  “西陵神殿誥令天下伐唐！”

  又因為太祖皇帝遺詔中確定的那道國策，大唐皇室對清河郡禮待有加，時常聯姻，甚至曾經出現過連續三代皇后都來自清河郡大姓的情況。

  一座巨輦，碾林碎石而現。

  崤山一陣震動，山岩崩落而下。

  他要告訴長安城的人們。

  “青峽及大軍交給我來統率，至於長安城，你們看著辦……”

  “金帳王庭大軍南下！”

  許世死了，熊初墨繼續往著南方而去，而在大唐的東方，清河之地，一場翻天覆地的大變，如火如荼。

  今夜有雲，無夜，天穹一片漆黑。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將軍先前已經隱約看到了命運的走向，所以才會讓自己回鎮南軍，實際上是讓自己避開這場驚天之戰。

  飛奔遠走的王景略突然回頭，他清晰地感覺到了許世大將軍的氣息，那氣息越來越黯淡。

  “你若再不離開，怕就是跑都跑不掉了。”

  徐信出現在王景略面前，冷冷的說道：“你還不滾嗎！”

  軍帳裡一片死寂，號稱知命以下無敵的王景略臉色很難看，許世的老臉上也沒了笑容。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時還處於唐國東南邊境外的清河之地，在七大門閥的強力守護下，不卑不亢面對著長安城的威壓，始終保持著政治經濟的獨立自主。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十余年後，大唐的鐵騎北伐草原，連續戰勝令中原人談虎色變的荒人部落，甚至最終成功迫使荒人離開草原，遷去極北寒域。

  春風亭雨夜後，王景略從軍，便一直在許世將軍麾下。這些年來，他像子侄般服侍著將軍，自幼便習慣了孤單的他，開始喜歡上軍營的嘈亂，他甚至覺得許世大將軍就像自己的父親。

  徐信吩咐完這些，便是消失在了熊初墨面前，重傷的西陵掌教看著他的背影，死死的捏緊拳頭，但最後卻又只能放開。

  千年之前，大唐得夫子支持，以鐵騎立國，兵鋒橫掃天下。

  立國之初的大唐百廢待興，有諸多被吞並的郡州還需要消化，民間需要休養生息。

  他回復到大唐軍方首領應有的威嚴與沉穩，看了眼王景略後，沉聲道：“你馬上回鎮南軍。”

  清河郡七大姓，實際上便是七個門閥，歷史悠久，甚至遠在大唐開國之前便已聲震世間，便是西陵神殿的大神官，也有幾位來自這七大門閥之中。

  那些年裡，清河郡的族人學子，通過科舉源源不斷進入長安，每科取士，竟有將近一半來自清河郡，長安城朝堂之上的官員，各部寺院裡的要害位置，也盡數被清河郡七大姓所把持。

  神輦上幔紗萬重，縱在漆黑夜色裡，也能看到裡面光芒萬丈的那個高大身影，是西陵神殿掌教熊初墨親至。

  而另外一邊的熊初墨，身邊神衛非死即傷，自己也是斷了一隻左手，在看到徐信的時候，他顯得異常警惕。

  西陵神殿密詔諸國聯兵以抗大唐，卻依然無法阻止這個超級強國的誕生和崛起。

  “許世，你一直提防書院，但若是沒有夫子，沒有書院，你們唐國又算的了什麽？”

  他沒有把握贏徐信，更何況是在這種重傷的情況下。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他怕死。

  一個聲音在滂沱大雨中響起，王景略驚慌的抬頭，他認得這個聲音，西陵的裁決神座居然親臨了嗎！出現在他面前，是為了截殺他王景略？

  清河郡在大唐東南方，富庶而文化昌盛，自古以來不知培養出了多少大人物，其中尤以崔、陳、宋等七族為首，被稱為清河郡七大姓。

  就在王景略離開崤山後不久，許世穿好軍靴，認真地穿好盔甲，然後走出了軍帳，看著夜色中的山林，緩緩眯起了眼睛。

  許世看著安靜的夜林，緩聲說道：“我總以為，你們這些人不會以千金之軀犯險來殺我，更沒有想到，居然是您來，親自出手。”

  他不回鎮南軍。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回長安城。

  徐信看著王景略遠去的身影，一個瞬身就出現在了夜雨下的崤山。

  “夫子登天之後，大將軍你便是唐國重要的精神氣魄，我不親自出手，豈不是顯得對你太過不敬？”

  而清河郡諸姓在世間聲望太隆，所以那位曾經因為一個小村被屠，便傾舉國之力追殺滅掉草原某部的大唐太祖，對清河郡采取懷柔政策，並且將此事立為國策，記載在了遺詔之中。

  他一想到那個讓他視為父親的男人即將落幕，下意識就跪倒在雨水裡，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王景略驚愕抬頭，但這種情緒只出現瞬息，他繼而果斷轉身，向北方狂奔而去。

  大唐開國初年，長安城南的書院也剛剛修建完畢，招生數量極少，朝廷選拔官員，多是通過科舉，文化昌盛的清河郡，在科舉中獲得了最大的好處。

  當時有賢者曾經憂心忡忡，言道若長此以往，真不知大唐究竟是李姓之大唐，還是清河之大唐，浮雲蔽日，足可畏矣。

  但事實證明，在馬背上揮刀征服天下的大唐帝國，不可能因為文治之事便被征服，大唐開國初年的連續數任皇帝，都稟承著祖先的行事風格，坐龍椅拱手而治，袖裡的手卻牢牢握著兵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