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車上餐

  “就是這了。”

  陸琦禦劍，帶著鄭澤天飛到一處鎮魔的‘包廂’前落下。

  鄭澤天能看到此處封魔之地正對的‘窗’外，是星河般的漩渦白洞，那‘窗’的另一側，雷光電閃，時時有瑰麗壯觀的閃電，如白龍般轟鳴尖嘯著，從那虛空對面的世界噴射出來。

  而另一側的‘包廂’門口，則前後足有十二重寶霞環繞，金光綻放的封印門禁。

  其中仙宮的鎮魔門便有六重，十二道二十丈高的巨大銅柱上，雕刻著的是雷部眾諸天雷君，雷將雷兵。後頭又有三重門，是某種明晃晃白燦燦的金屬所鑄，門樓上有曾見過的雷澤雷神，雷獸雷禽。再往裡頭三道門，則是玄門的三道法禁木門，門樓上分別刻有，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九天玄女紫府玄祖大天尊，太上神霄玉樞洞玄大天尊的字樣。

  這一間車廂門倒是沒有神教的十絕陣封印，不過也正常，畢竟雷法是天克神教的啊。

  “青霆峰的祖師就在此洞中修行，雖然走火入魔，不成人形了，但既然是自家弟子，進去說兩句話想來問題不大的，怎麽樣，要進去嗎？師弟？”

  陸琦一攏袖子，收了劍蓮，笑眯眯看著鄭澤天。

  鄭澤天眯起眼，看看他，

  “多謝師兄通融，我身為青霆峰弟子，自該來拜見師祖的。不過我一屆外門弟子，就這麽進去，不會給鎮守師兄造成麻煩嗎？”

  陸琦呵呵呵得笑著擺擺手，
  “照顧師弟罷了，有甚麽麻煩的，疾，起陣。”

  陸琦抽出腰間墨字牌，舉在手中一招，那十二重門嗖嗖嗖得接連開封，直飛入冥冥虛空之中，不知去向。

  很快從車廂裡，便有濃鬱的紫黑色的煞氣和霧氣，如翻滾的海嘯一般，滾滾從虛空中湧現出來，雪崩山洪一般衝向車廂。

  “對了，車廂裡還有些給客人們準備的車上餐，怎麽說呢，小點心一類的，呵呵呵，免費的，小心點哦。”

  然後鄭澤天隻感覺背後被人推了一把，不由向前邁出一步，瞬間足下一空，仿佛墜入深淵，落入了滾滾濃煙虛空之中！

  被暗算了？不對，要殺他的話，還真沒必要這麽麻煩，還在試探麽，或者說，拖延時間……

  說是在墜落，但飄了一陣就落地了。

  從地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的經文咒籙來看，這道應該還是在‘車廂’裡，或者說這地方，本來就是巨子用來暫時封印魔神的監獄。

  鄭澤天沒有抽出煙羅護體，他能感覺到此時煞氣的環境，已經和虛淵魔域差不多了，假如真有魔神一級的存在隱藏在霧氣中，那個只能抵擋元嬰境的護體煙羅著實也沒啥大用，挨一下還是得回檔，也沒必要在這種煞氣中損耗法寶了。

  轟隆，轟隆，轟隆！

  突然，從遠處的煙雲中，有雷聲戰鼓般響起，由遠及近，打到頭頂。

  是青霆子麽……

  “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雷光突然從半空朝他打來！還不等鄭澤天邁步，便有什麽東西徑直從頭頂朝他撲來！

  鄭澤天猛得一睜眼，居然不閃不避，昂頭直視對方！

  從道子的瞳孔之中，倒映出的，是一隻似人非人，似犬非犬，似鳥又非鳥的異物！
  此怪足有兩丈之大！身為人型，青面獠牙，背插雙翼，尖嘴長喙，交雜風雷，猛獸般的尖爪一擊直照著鄭澤天當頭抓來！看樣子是好久沒聞道新鮮血肉，第一個衝上來要撕了頭喝血！

  然而只聽‘鐺！’得一聲巨響！鄭澤天迎頭挨了重重一擊！但詭異的是，吃了這能將凡人四分五裂的重擊，鄭澤天卻毫發無傷！
  好吧，也不是毫發無傷，雖然很緩慢，但少年挨了一爪的頭顱上，蜘蛛網似的紅線，正如蚯蚓一般順著頭皮面頰爬動蔓延開來，仿佛皸裂的琉璃，隨時都將碎裂開來一般！
  但鄭澤天卻全無半分驚懼，甚至眸子裡，連一點將死之人的惶恐不安都沒有。

  什麽嘛，金丹級的妖怪罷了，小零食麽。

  於是鄭澤天右手猛然握住那怪鳥的爪腕，左手一把掐住鳥怪的脖子，同一瞬間，從手臂到顏面到脊背，周身的金字符文咒字，一個個閃亮起來！

  ‘說神咒通天地無有遮攔照十方耀光摧破乾坤本來真實用長存山河自壞我安泰……’

  那鳥怪只看到‘十方’便慘叫一聲，雙目血裂，口鼻噴漿，周身雷霆電力，血肉煞氣，傾瀉而出！滾滾灌注，盡數被吸入鄭澤天經脈之中！而同時，童子臉上血裂的瘡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修複！不，不是修複！而是轉移到這怪鳥的頭上！
  等到‘安泰’點亮，那怪鳥已經被吸盡了血肉，吞進了法力，頭上也仿佛被什麽無形爪力轟癟了一塊，噗！得一聲輕響，便在煙雲中爆成血舞！碎成一地血沫肉醬！
  “呸。還不如送點果脯。”

  鄭澤天扔掉手裡的鳥爪和脊椎，擦掉臉上嘴上濺到的血。左手往懷裡一掏，取出太上三十六神曩雷火纛高舉過頭，以青霞道息催發，掌心裡雷光閃耀，乙木正雷亮如明珠，直接把那怪鳥處吸納過來的道力，盡數灌入法寶，點起了四顆雷珠，手中化出數丈雷霆閃電鞭，直往周身濃煙中一掃。

  只聽劈啪一陣爆響！“咿咿呀呀”一片尖嘯！煙雲中分明還有許多怪鳥，被這雷鞭一掃，打得皮開肉綻，血肉羽毛，斷指眼球掉落一地。

  這些個怪鳥也有雷光護體，可以在煞氣中轟鳴電閃得快速衝刺突襲，一個雷響就衝到眼前，而且牙尖爪利，力大無窮，也算是相當厲害的妖怪了。但它們飛的再快快不過閃電，叫得再凶烈不過雷霆。護體的烏雲雷團更是被一鞭打得爆裂潰散，鄭澤天隻隨手甩幾下，就把一群怪鳥打得抱頭鼠竄，紛紛飛入深空濃煙中遁逃遠去了。

  鄭澤天又空揮甩了幾下雷鞭，打了幾聲霹靂，見四處沒有小零食撲上來了，便散去閃電，消去臉上咒字，把道力凝聚，舉起雷珠向探照燈般點亮，邁步走入濃霧之中。

  剛才那些怪鳥四散逃跑時，唯獨沒有一隻飛往這個方向來，應該就是青霆子閉關之地了。

  不過前方空蕩蕩的，滿目迷瘴，仿佛荒野似一望無際，這種禁地大約不是人力能翻越的，而且天知道陰影裡還有多少小點心，列車套餐，於是鄭澤塔想了想，覺得還是賭一賭，停步高聲道，
  “墨竹山婁觀道弟子鄭澤天！受我師宋大有法師接引受籙！現在青霆峰持戒修行！前來拜見師尊青霆峰主青霆叟！請師祖受籙傳經！”

  什麽叫仙緣纏身的道子，什麽叫與道無緣的凡胎。

  同樣都是求仙訪道，同樣都是拜師學藝，甚至幾乎同樣的話，有些人就繞著山喊，喊上個三天三夜，仙人聽到了隻覺得聒噪，若不是陰溝裡翻船差點被人一巴掌打死，還正正好落在別人面前被救了，結下天大的因果，壓根不會給他入門學道的機會。

  而有些人，才一句說完，都還沒來及重要的話說三遍，就是蹭得一道人影，從煙雲中突現，捧著一摞經就躥到面前。

  “啊給給給，都在這裡了！雷法心法遁法，統統拿走拿走！”

  鄭澤天，“……”

  鄭澤天定睛一看，只見那人影外頭披著影蓑，車票上分明寫著‘魔’，蓑衣底下卻懸空著並無雙腿，隱約可見仿佛蛇身一般，黏黏滑滑長長的粗壯肉條，另一端盤桓在濃霧之中，也不知到底鏈接著什麽玩意。影蓑衣袍底下伸出的兩隻‘手’，仔細一瞧也是黏黏滑滑的，實在看不出是什麽東西變化的。

  但‘手’中捧著的經卷大概是真的，那是一摞玉簡，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雖然濕漉漉的，不知道之前是藏在哪裡的。但經卷中記載的，分明是玄功正籙的正法，只是亮出來，寶光雷火便忽地綻放開來，把周圍的煞氣濃霧都驅散了一大片。

  “真是玄女保佑啊！我還說這下完球了，什麽變人變鬼的！老子英雄一時，瀟灑一世，當年也是五山九海一等一的帥小夥！居然也能變成這副鬼樣子！啊啊啊真是被那小子給坑死了！

  還有大有也是個笨蛋！都這麽栽培他了還是遭劫！唉，教個笨蛋命可真苦啊，他這樣子修不到元嬰的，老子這點傳承鐵定是斷絕了！卻想不到天無絕人之路，這種時候還能丟個道子給我！哎喲真是松了口氣！玄女保佑啊！”

  那‘魔’把大堆經卷朝鄭澤天手裡一丟，差點沒把他給砸翻了，然後濕漉漉的肉條把鄭澤天卷起來，就往天上送。

  “好了好了走走走，你天資雖好，也不要在這種地方待太久了，而且誰帶你來裡間的？怎麽啥防具也不穿？你這是顯擺啊還是找死啊？

  算了算了，伱資質好就回去好好修行，沒有成就真人境界，可千萬不要去學他們墨山的《大學》！那巨子丫的就是個坑人貨！全是挖了沒填的深坑！坑死人了我啊呸！”

  “等，等一下！青霆師祖！”
    鄭澤天急忙抱緊了經文叫道，
  “您這裡能收得到電報嗎！我還有好多問題想請教您呢！”

  “電報？我都給封在這了怎麽可能收得到。好了好了，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別浪費那個錢了，各人有各人的劫數，你們就當我在閉關吧，不用管我了，有要緊事請鎮守真人帶為傳話就是了，放心，我前面還有好多人排隊等下酒，暫時輪不到我的。走你！”

  然後那肉條一擲，嗖得把鄭澤天丟出門去。

  鄭澤天捧著大堆經卷落回車廂走廊裡，一時皺眉，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經文撿起來。

  收不到電報麽。

  這時紫光一閃，鄭澤天便趕到周身空氣一滯，腦後一陣劍風劍嘯，直朝脖頸落下來。

  “哎呀，師弟，想不到你這麽快就得了真傳出來了，不愧是道子。”

  鄭澤天把經書用天青霞煙羅裹起來，像個包袱似得背在身上，扭頭看看陸琦，
  “豈敢，險些被當成小零食吃了，師兄方才去巡察了？”

  陸琦笑笑，舉著墨牌一抬手，落下十二重門封，

  “是啊是啊，各處封印穩妥，沒有什麽問題呢。這嫌疑犯藏得真好啊。”

  那可不是麽。

  鄭澤天又問，“聽青霆師祖說，來裡間還要穿什麽防具來著？”

  陸琦哈哈一笑，
  “你看我，居然把這事給忘了，主要是師弟你天資卓越，來去虛淵自如，我一時也大意了啊。怪我，怪我。”

  他說著，從袖子裡掏出個鄭澤天從沒見過的古怪玩意來。

  “這是巨子為拜月的弟子設計的裝備，叫作耳機的，可以防備那些魔胎蠱惑人心。”

  鄭澤天，“耳機？”

  陸琦把那個耳機往鄭澤天頭上一戴，嚴嚴實實的，外頭一點聲音都聽不到，而陸琦按了一下耳機側邊的按鈕，居然還有歌聲傳出來。

  鄭澤天，“……這誰唱的，好難聽。”

  陸琦笑笑，無聲得道，巨子唄。

  然後鄭澤天看到對方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手掌大小，好像鐵管似的機關道具，指著自己的眉心，然後手指一扣。

  鄭澤天莫名其妙。

  陸琦眯起眼，盯著眼前這小師弟看了看，忽然又笑笑，示意他摘掉耳機，把手裡那機關道具遞給他。

  “這是手槍。”

  鄭澤天接過那手槍，瞪眼朝鐵管裡瞅，還學著陸琦的樣子扣動扳機，聽到啪得一聲。

  陸琦，“……師弟大概沒見過此物，這是天外天的法寶，類似弩機，可以發射掌心雷的暗器。”

  “發射掌心雷的暗器法寶？”鄭澤天奇道，“這玩意有什麽用，用來打魔胎嗎？”

  陸琦聳聳肩，“這能打什麽魔胎，這東西就是凡人用的道具罷了，只要有了準備，連金丹境都傷不到的，你看。”

  他自己也掏出一把手槍，又從兜裡摸出六顆彈丸，塞入手槍彈倉裡，挽起袖子，對著自己的手臂‘砰’得開了一槍。

  只見一枚子彈打在陸琦的手臂上，竟分明在真人道體上印出一個符印來。

  鄭澤天看了看，“威力還可以啊。”

  陸琦笑笑，啪啪啪一陣扣動扳機，在手上打出六個符來，仿佛圍成一個花瓣似的陣型。

  “這也是巨子的設計，若是煞化了，或者被魔胎附身了，可以快速封印異化的道體，可以根據不同的魔煞種類，更換不同的符籙彈頭，也可以更換彈倉內的丹藥，快速給道體注射急救藥和強化藥。直接把丹藥打入傷口，可比口服外敷消化藥力快多了。

  而且多少也是有點痛的，幻術什麽的，砰一下子就驅散了。讀書讀累的時候，提神醒腦也不錯，師弟你要不要來一發？”

  鄭澤天眯起眼，看看剛剛對方戳著自己頭的槍管，

  “多謝師兄好意，不過這……手槍，連元嬰真人的道體都能打出印跡來，金丹以下沒煉過體的修士，足以打得皮開肉綻，顱開腦裂了吧。”

  陸琦無聊得收回手槍，拋了一袋子彈給鄭澤天，
  “不過是些玩具罷了，巨子花了太多心思研究這些裝備，照顧那些沒有資質的凡人，這些東西對你我這樣身受天眷之人，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師弟你既然拜入門中，又有這樣直入虛淵的潛力，可不要浪費太多時間在那些凡胎身上了。不值得。”

  鄭澤天面無表情，“多謝師兄指點。”

  陸琦連連點頭，“恩恩，不過這麽找，交不出嫌犯來，等會兒戒律院來了，我看恐怕很難收場。

  不如咱們隨便抓兩個鬼出來殺了，就算把這件事解決了，反正它們去墨山也是送菜下酒，如此師弟你賺了功勳，師兄我也盡了職責，兩全其美，鄭師弟你意下如何啊？”

  鄭澤天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就依師兄的意思。”

  陸琦開懷大笑，從袍子底下提起一串血淋淋的人頭來，

  “太好了，我就知道師弟你同意的。喏，這幾個是今天從婁觀城上車的，我想一定就是他們了。師弟你說呢？”

  鄭澤天一個個看那些人頭，“正是他們了。”

  但不止他們，數量不對，除了在婁觀城帶路那些人頭，還多出五顆來，雖然混在裡頭，但人都是現殺的，傷口的劍創都是新的。

  陸琦把手一收，就把一連串首級塞到袖子裡，笑眯眯得打起紫燈籠，
  “好！呐，要是有貓問起來，記得可都是你自己說的啊。”

  ……貓？

  然後他朝燈籠一吹，天就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