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道士 歸觀
所有道徒瞧見巨木底下出現的樹蔭,心中都呼到:“出口!”
霎時間,幾乎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喜色,許道和尤冰也不例外。
許道望著這顆巨型槐木,發覺眼前這顆和山外的槐樹頗為相似,只是山中這顆體型更大、更高。
他辨別著,心中略微放松下來,對身旁的尤冰說:“先前進入黑山,便是通過槐樹的倒影進入,眼下應該也是從這樹蔭下離開。”
尤冰聽見,面上也露出輕松之意,舒聲說:“終於要離開此地了。”
荒原之上,原本涇渭分明的三股勢力,已經攪和到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門下弟子分布的混亂不堪,難以聚集。
此時幸存下來的這些道徒,都是心思謹慎之人,他們和許道一般,即便瞧見出口,心中也在懷疑出口的真假、有無危險,都指望其他人再上前試探一番。
但未等眾人遲疑多久,他們眼中就一震。
許道亦是如此,他當機立斷的對尤冰說:“速速離山!”
尤冰一聽見,話也沒說,直接就點頭,提起真氣運轉法術,和許道一同往那槐樹蔭底下衝去。
皆因半空中的巨大槐木即刻就開始衰敗,其枝葉枯槁,身形收縮,連帶著它底下的樹蔭范圍也迅速變小。
百來丈寬大的樹蔭,幾乎每一息都會減少數丈。
所有察覺到這一幕的道徒,心中都暗呼:“不好,至多百息功夫,出口便要閉攏。”
立刻,道道法力在衰敗的槐木四周衝起,靈光閃爍,都猛地往槐木樹蔭底下衝去。
許道和尤冰因為反應甚快的原因,兩人是第一批動身的,但又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最遠,導致兩人的動作不快不慢。
更令人心驚的是,槐木衰敗的速度並未恆定,而是加劇,一息勝過一息。
出口從開啟到關閉,很可能連百息功夫都不會花。
而若是出口關閉,卻有道徒沒能離開黑山,恐怕隻也能等到下一個甲子。
“滾開!”
“想跑?沒那麽容易!”……現場不斷有怒吼聲響起來。
是實力強勁的道徒直接將擋在自己前方的道徒打飛;還有身家殷實的道徒祭起了法器,凌空往槐木飛竄。
可不知是被仇家看見了,還是遭了妒忌,飛起的道徒頓時發出慘叫和怒喝,驟然被數道法術擊中。
許道和尤冰奔行著,身旁同樣的不安穩,其中就有仇人動起手來了。
轟!一道陰測測的綠光便朝著兩人打過來,同時還有蒼白的火焰襲擊向他們。
“敕!”許道口中輕喝,連忙使出法術,袖中兩道氣勁竄出,不僅將打向自己的法術擋住,還將襲向尤冰的法術攔住。
尤冰自己同樣躲避著,她還掏出符咒,準備點燃護住兩人。但許道竄身至她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口中呼到:
“速走!”
這些道徒之所以會打來法術,目的並非是想一下子將兩人打死,僅僅是為了拖延兩人的速度而已。
聽見許道的提醒,尤冰也反應過來,她順從的被許道抓著,專注操控真氣,往前奔走。
許道眼睛一瞥,發現現場著實混亂,他乾脆不再將四周的蚍蜉收入鬼幡中,反而還將幡子一打,又放出了一堆蚍蜉護衛在身側。
眼下脫身要緊,顧不得損失蚍蜉了。
一路直行,因為神行甲馬術被許道修煉至大成的緣故,他奔行速度遠超過尋常道徒,即便是拉著尤冰,依舊不算慢。
眼看著不少道徒已經消失在樹蔭中,許道沉住氣,鼓動真氣,一個又一個的超過不少道徒。
嗖嗖!跨過數百丈的距離,兩人終於來到了槐樹跟前。
此時巨大的槐樹已經衰敗如斯,底下樹蔭籠罩的范圍不足三十丈。
來不及多想,許道只是對尤冰說:“要出去了,小心!”
話一說完,許道便緊抓著對方的手,縱身往槐樹蔭跳去。
腳尖一落地,他瞬間感覺像是踩在了泥濘中,身子迅速往下沉,渾身都被滑膩的東西包裹住。
嗡!一陣昏天黑地的感覺傳來,許道瞬間感覺右手一空,再等他睜開眼睛,目中已然是一片光亮。
澄清的湖水,瓦藍色的天空。
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已經是站在了進山前的湖面上,四周風景清麗,遠方石柱般的小山點點矗立,好一派山清水秀的模樣。
有金燦燦的日光從頭頂灑下,落在了許道白皙的肌膚上,好似迸濺一般褶褶生輝,令他渾身都感覺到一股暖意。
此並非黑山之外天氣炙熱,而是黑山之中頗為陰冷,如今脫離黑山,回歸外界,頓時給許道一種恍惚的感覺。
“終於出來了!”他望著天,心中生出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但僅僅是感慨片刻,許道便又警醒過來,他一手捏著奪自方觀海的三足鬼火幡,一手微壓腰側,感觸著儲物袋。
同時許道放眼望去,環顧四周,發現一粒粒人影也如他一般站立在湖面之上,或近或遠。
這些人正是和許道一般,活著從黑山中走出的道徒。
離開黑山和進入黑山一般,都是隨機被甩到了一個位置,許道打量四周,並未發現尤冰的身影,但瞧見了遠方生長著的一物。
此物幾十上百丈高大,正是湖心自成一島的槐樹。
遙遙望去,槐樹鬱鬱蔥蔥,枝繁葉茂,生長得比三十日之前要旺盛不少!
懷揣著各種心思,許道忽地感覺腳下踩著的水面有變化的跡象,他連忙運轉法力,使出術法踩水術,令自己的身子重新站穩,僅僅濕了腳,而沒有墮入湖水中。
倒是不遠處傳來了兩聲噗通的落水聲,也不知是對方疏忽了,還是不會踩水類的術法,其腳下的水面一恢復正常,便掉進了湖中。
不過大多數道徒都似許道一般保住了體面,其中謹慎的,還又給自己加上了幾道法術,唯恐離開黑山了還有人會趁機害人。
帶著些心思,許道低著頭,法術一掐,當即往湖中的大槐樹奔走過去。
他衣帶飄飄,踏水而行,不一會兒便來到了湖心槐樹跟前。
而此時槐樹周圍亦如在黑山中一般,匯聚了三堆人馬。
許道瞥見眾多身著白骨觀道袍的人,心思略定,便往其中走去。
目前趕到此地的人不多不少,許道在其中看見了不少熟面孔,同時略微等待一會兒,便有熟悉的身影朝他奔過來。
“許道!”來人行至許道身旁,當即開口呼喊。
聽聲望過去,正是剛剛與許道分開的尤冰。
尤冰瞧見許道,臉上露出輕松的神色,許道連忙朝著對方拱手,露出微笑。
眼下距離兩人分開不過百十來息的功夫,半刻鍾都不到,但碰見對方,雙方都在相互的眼中看見了喜色。
“終於活著走出來了。”尤冰站在許道身旁,悵然的望著四周人等。
許道同樣望著四周,他點點頭略作回應,並沒有出聲。
現場響著道徒們窸窣的話聲,但並無人敢大聲喧嘩。
皆因不遠處,也就是湖心那顆高大的槐樹上,正跳動著烏鴉、狐狸、山羊等物。
只是這幾隻烏鴉、山羊、狐鹿之屬,全都是體型數丈高大的妖物,個個長有獠牙利齒,渾身黑氣蒸騰。
它們正在啃食看上去像是果子、樹枝,但形狀都似嬰兒、人頭、人掌一般的東西。
這幾位赫然就是白骨觀的道士。
除此之外,夜叉門的道士、舍詔部的道士也都附在槐樹身上,個個大快朵頤,舉止詭異。
許道抬頭望著槐樹上的白骨觀道士,發現相比於槐樹幾十丈、近百丈的身形而言,道士們的身型大小不值一提,果真就像是普通的鳥雀、走獸一般在蹦躂。
而如許道一般從山中走出的道徒們,沒有一個能將這些道士的注意吸引過來,它們全都附在槐樹上,專心致志的啃食樹果……好似在品嘗絕世美味一般。
靜待許久,或遠或近的道徒都趕到了湖心附近,聚攏在槐樹之下。
等許道再度眺望湖面時,他的視線中已然再無零散人影。
且此時黑山的出口應是早就關閉了,沒能出來的道徒多半也是出不來。
許道因此又打眼瞧上四周的人群,發現相比於在黑山中聚攏起來的,道徒的數目又少了不少。
單單是白骨觀這邊,原本應是有百來號人馬,但現在真正走出來的只有六七十人,折損將近三成。
其他諸如夜叉門、舍詔部族那邊,人數變少,應是也折損了數成。
可能是三方勢力的道徒都打出了真火,眼下即便離開了黑山,相互間還是敵視你我,目中殺意閃爍。
就連許道自己,他雖然沒有去仇視其他人,但總是不時便有陰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他心頭警惕。
時間流逝,沒有道徒敢湊到高大槐樹的跟前,更別說去呼喚那些吃的正開心的道士了。
等到眾人快要壓不住氣,各自小聲交談起來時。
呼呼!現場狂風刮起,槐樹震動,枝葉簌簌。
風聲似歎聲一般,攀附在槐樹身上的道士們終於先後從樹上跳下,嘴中都還叼著一些果子。
白骨觀的五個道士踩在水面上,掃視現場,慢吞吞的朝著許道等人走來。
當五個道士都靠近時,它們原本看著渺小,但實則高大、猙獰的獸身頓時彰顯無疑。
同時一股駭人心魄的氣勢在它們身上升起,又有觸手般的無形之物伸出,黏糊糊的在場道徒身上掃過。
好在經過了黑山一遭,現場存留下來的道徒都是全觀中的佼佼者,各個修為也大增。即便這威勢和之前在寮院中的一樣強烈,但眾人都沒有如離觀時那般不堪,且或多或少的,眾人都偷瞄向走來的道士。
五個道士走至白骨觀道徒們跟前,它們的口齒中尚在咀嚼,吞吃著剛從槐樹上扯下的東西,滿嘴汁水四濺,滴落不少。
許道瞥著那些汁水,總感覺這些汁水像血水一般粘稠,且隱隱飄來腥味。
但一等道士們走近,他連忙收斂住目光,微低頭顱,不敢再看。
道士們走到,拉長了身形,將眾人圍在中間,身形擺動,口中發出交流聲,對道徒們肆意的評頭論足著。
“不錯!還能活下來六十七個!”
“咦!居然還得到了十一個升仙果,可以了!”……
許道頓時感覺有五道目光先後落在他的身上,且著重落在了他手中的三足鬼火幡上面,頓時讓他身上的毫毛豎起,生出一股渾身上下、從內到外都被人看穿了的感覺。
“升仙果。”許道強自忍著不適感,猜測應是幡子中的一顆升仙果引起了道士們的注意。
不過五個道士都沒有過多的關注許道,唯獨公羊道士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的稍久一些,應是將他給認了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許道捏捏幡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我將方觀海的法器拿在手中,獸院的烏道士定是能認出,但它卻沒有太過在意我,想來在其眼裡,方觀海也不甚重要……”
“但等回到了觀中,還是將手中的升仙果上交為妙,反正此果也已經暴露在道士們的眼中。”
話說在黑山中,迷霧升起後,許道曾想過要不要將方觀海的升仙果也吞掉,但他終究是按捺住了這個想法。
不過其他的諸如符錢、藥材等物,他還是將其收在灰撲撲的儲物袋中,並動用玉鉤收斂氣息,希望能借之瞞過道士們的神識。
未曾和底下的道徒交流一句話,道士們打量完眾人後,便齊齊嘶聲吼到:“回觀!”
轟!五個身形各異的道士們搖頭晃腦,身上龐大的法力發動起來,恍若雷霆劈出。
晴天白日之下,五個道士突地喚出一道黑氣,卷起了六十七個道徒,霎時就往天邊竄去。
而另外兩個勢力,夜叉門和舍詔部族,也都如來時一般收攝了人馬,各自呼風駕舟而去。
在寬闊的水澤上,僅剩一株槐樹隨風搖擺。
其長得鬱鬱蔥蔥,青翠欲滴,落在山水美景中,好似畫中事物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