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掩護下,一支潰敗的殘兵在沉默中奔逃。一個戴著軍帽的中年人走在最前面,五個手持步槍的年輕戰士緊隨其後,隊伍尾端兩個背著槍的士兵抬著一個擔架盡力跟上隊伍,擔架上躺著一個滿身血汙的傷員,他右臂上全是咬痕,傷口深得能看見骨頭,盡管注射過嗎啡,但疼痛還是讓他忍不住發出陣陣壓抑到極致的喘息。
似乎發現了什麽情況,隊伍打頭的那人忽然頓足,刹住身形,舉起右臂示意隊伍停止前進。後面的戰士立刻停下腳步,散成扇形,擺出射擊姿勢,分別注視著不同的方向。而抬著擔架的兩位戰士則輕輕放下擔架,提槍轉身掃視後方。
“籲”
一聲急促短暫的口哨聲從前方陰暗處傳來,頭戴軍帽的中年人松了口氣,輕聲說道:“自己人,輕點聲兒過去。”
幾個年輕戰士面露喜色,但並沒有放松警惕,依舊按照訓練時學過的戰術條例,有條不紊地貼近對方。
“得了,有這心思拿去打喪屍,趕緊過來吧。”
那邊的人似乎對這邊的謹慎有些無語,一個頂著一雙小眼睛的少年站起身朝這邊揮了揮手,招呼道。
中年軍官面色尷尬,衝手下點了點頭,包括傷員在內一行九人垂下槍口,三步並作兩步跨到近前。
“我們是258師第23營一連,請問你們是哪個方面的?”中年軍官一眼就看出來,圍坐成一圈的這一隊人並不是正規軍。
“我們是獵屍人,我是程旭,這幾位是我旭日小隊的隊員。”一個與軍官年紀相仿的滿臉胡茬的中年人站起身,面色沉痛地補了一句,“是旭日僅剩的隊員了。”
258師的人對各個業內享有盛譽的獵屍隊伍並不是非常清楚,中年軍官思索了一陣才想起來旭日小隊是個比較有名的獵屍隊伍,正式成員有十多號人,而現在只剩下六個人。
“呵,我一連是加強連,現在就剩我們幾個了。”中年軍官慘笑一聲,指了指自己身後臉色灰敗的戰士們。
一個加強連人數一般在一百八十人至二百人,配備重機班、噴火器等重火力。幾個小時前一連為了完成總值下達的布防任務,全員搶佔鎮守一處製高點。而最後等到撤退命令時,一連就只剩下這九個人,其中一個還是重傷員。
近二十比一的存活率,可以想象他們所經歷的戰鬥是何等慘烈。
程旭重重地拍了拍中年軍官的肩,沉聲問道:“你們吃東西了嗎?我們這還有些壓縮餅乾,小六,拿點乾糧來,再拿瓶水。”
中年軍官確實早就是饑腸轆轆,聽到乾糧和水這兩個詞,忍不住動了動喉嚨,咽了口乾涸的口腔裡本不存在的口水,接著他又想到另一件事,急忙問道:“謝謝,吃的喝的不急,我們還挺得住。請問你們有誰是醫生嗎,或者有醫護經驗?我們的軍醫陣亡了,如果沒有醫生,小張他恐怕……”
說到這裡,中年軍官偏過頭,視線沒有落在小六拿出的食物上,而是落在擔架上,躺在上面的重傷員已有些神志不清。
換了以前,讓喪屍咬成這樣肯定會被感染,戰友就只能用一發子彈讓他解脫,不過現在有了T病毒血清,只要能在受傷後及時注射,就能避免被感染的危險。
但血清不是仙水神藥,它能殺死T病毒,卻不能抹除傷勢。受了如此嚴重的咬傷,卻沒有軍醫在一旁醫護,不僅可能大量失血性休克,還可能造成傷口感染,引發一起系列並發症,最終奪走傷者的性命。
如果最後沒能救回小張,那這一針血清與其說是救命藥,不如說是將死亡和痛苦延長了許久的殘忍刑罰。
程旭犯了難,將問詢的目光投向身後的隊員,一個梳著大背頭的青年站出來說:“我會一些,我試試,但我不能做任何保證。”
“這是洛應南,新加入我旭日小隊的隊員。”程旭向中年軍官介紹道,“讓他試試吧。”
這是最後的機會,中年軍官沒有傻帽似的去質疑洛應南的行醫資格,恭敬地退到一旁,戰場上軍醫總是能享受到戰士們的尊敬,這是應有之禮。
“你是23營一連連長?”程旭看出來這個中年軍官頗受其他幾位士兵尊敬,便出聲問道。
“不是,我是二排排長鄒力。”說到這,鐵打般的漢子竟紅了眼眶,“連長、副連長、一排長、三排長全都陣亡了。我們遇到的進攻實在是太可怕了,太,太恐怖了。”
程旭兩根濃眉微微豎起來,這又不是災難爆發初期,半年多的時間裡,活下來的人誰還沒見過幾場屍潮?哪怕數量再多,都不該讓一個現役軍人嚇破了膽吧?
中年軍官鄒力看出了程旭的疑惑,又慘笑了一下,解釋道:“我們在防守陣地一共打退了四次進攻,前面兩批就是普通的屍潮,幾十上百隻喪屍一股腦地往前衝,我們輕輕松松就把他們打成了碎肉。可等到第三波進攻,上來的喪屍竟然都穿著防彈衣,帶著工地上用的防護頭盔……”
“防彈衣?哪來的防彈衣?”程旭悚然一驚,穿防彈衣帶頭盔的屍潮,那該何等棘手?
“未必是我們穿的那種製式防彈衣,很多喪屍身上就是幾塊鐵板鋼板……不過這不是最可怕的,我們用火焰噴射器和重機槍還是把這一百多隻喪屍給消滅了。”鄒力接過程旭遞來的礦泉水,抿了一小口打濕乾涸的嘴唇和咽喉,繼續說道,“第四次遭遇進攻時,來的有三四百隻喪屍,在進入射程之後他們突然就分散成了幾個隊列,從不同方向包抄迂回,其中還藏著變異體,那些變異體不僅會用變異的身體部分進攻,還會用槍。雖然槍法很差,都是摟著一梭子亂打,可是你能想象當時的場面嗎?”
程旭嘴張的老大,長滿青色胡茬的下巴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