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收雞蛋啦！

  喂完了馬，孫建平這才和老曹倆並肩往家走。

  “蔡姨跟我說他們供銷社準備下鄉收雞蛋了，讓我趕馬車去給他們拉腳，一天給一塊錢，我是這麽想的，每天給隊上交五毛，就算是買工分了。”

  “啥時候說的？”老曹一聽給現錢，兩眼一亮，停下腳步問道。

  “前些日子說的。”

  “去吧，你這也算是外出給隊上掙現錢了，自己出門在外多長個心眼，少說話多做事……”

  老曹像對待即將遠行的孩子一樣殷殷叮嚀，孫建平連連點頭，把這些話牢牢記在心裡。

  剛一進院子，就看到老貓同志趴在房頂，一雙綠油油的大眼睛盯著爺倆，孫建平站在院子裡，衝老貓招招手，沒想到高傲的狸花貓只是略略動了下耳朵，衝他喵叫一聲，縱身一躍，如流星般穿過房頂，消失在茫茫夜色下。

  “半夜我不給你開門！”

  孫建平喊了一嗓子，遠處傳來老貓帶著些許小脾氣的叫聲！

  你敢！

  “這貓……”老曹笑了一聲，“伱是不知道咱家這貓多訥，連大黃狗都能咬死，有次下黑這家夥的叼了一隻黃皮子回來，可把我給嚇屁了！”

  老曹推門進屋，兒子兒媳婦孫子都已經睡著了，倆人脫了衣服躺在被窩裡，老曹還想聽會收音機，看看睡得正熟的小孫子，終究還是把伸向收音機的手給抽了回來。

  孫建平累乏了，腦袋沾在枕頭上，不到兩分鍾就睡著了，老曹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腦子裡全是關於春耕修水渠和種地的事情。

  沒法子，誰讓他是一村之長呢！

  第三天一大早，孫建平就套上烏龍馬，趕著車，歘早來到杜爾基公社，此時郎主任等人還沒來上班，他站在門口，跺跺腳，看看東方升起的太陽，心裡琢磨著是不是該買塊表了。

  沒有手表，連個時間都掐不準。

  “孫建平同志，你好！”

  太陽已經上了樹梢，郎主任才騎著自行車姍姍來遲，刀條臉，瘦得跟個刺兒似的，一雙三角眼裡透出陰鷙的光芒，讓人頗有些不寒而栗。

  “是孫建平吧！”郎主任把自行車支在供銷社門口，從屁股後面掏出一大把鑰匙，掃了他一眼，問道。

  “是我。”

  “你進來。”

  說話間郎主任已經打開房門，頭也不抬的走進屋子裡，孫建平眨眨眼，跟在他身後，三拐兩拐進了他的辦公室。

  郎主任先取過一簸箕苞米芯，倒進冰冷的爐子裡，然後從牆上扯下兩張日歷紙，揉成一個團，塞進爐子裡點燃了。

  一撮橘黃色的火苗舔舐著爐子裡的可燃物，砰的一聲滅了，郎主任撓撓頭，孫建平一笑，“主任我來吧！”

  “嗯！”

  郎主任又扯過兩張包槽子糕的油紙遞過來，孫建平如法炮製，爐子裡的苞米芯呼呼燃燒起來，冰冷的屋子慢慢變得溫暖了。

  “今天你下去和小周配合著，先把腰窩堡的雞蛋收了，具體的事我都和小周交代明白了，你把車趕好就行，別磕了碰了……”郎主任遞給他一張油印的出勤表，指著上邊的空格讓他把名字填上，語氣冰冷的囑咐一番。

  “我知道了！”

  孫建平知道郎主任這人面冷，也不好多說什麽，寫完名字後就拽了把椅子坐下，看到旁邊木架子上有報紙，就扯過一張看起來。
    郎主任也不管他，自顧自的打開帳簿，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紫檀木鑲銅邊的算盤，這個老算盤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上邊的紫檀木珠子都包漿了，被陽光一晃都反光。

  郎主任一隻手翻看帳簿，另一隻手劈裡啪啦打折算盤，算完一頁，就提筆在下邊標記一下，孫建平偷眼觀瞧他打算盤，一看那幾乎打出殘影的手速，就知道此人受過嚴苛的算學教育。

  “你們村是不是有個叫王金剛的下鄉知青？”

  郎主任一手打著算盤，突兀問了一句，孫建平連忙嗯了一聲，“是有這麽個人。”

  郎主任又不說話了，繼續打算盤。

  門外傳來走路的聲音，郎主任停下手，低著頭仔細看了一遍帳簿，又開口問了一句。

  “你還沒結婚吧？”

  “沒有。”

  他清清嗓子，衝外邊喊了一聲，“小蔡來一下！”

  蔡姨滿面紅光，受到愛情滋潤的女人容光煥發，連走路都帶風！
  “建平來了！”她笑著和孫建平打了聲招呼，轉過身和郎主任商量起事情來。

  不一會那個叫小周的年輕人才姍姍來遲，二十左右歲的年紀，一米七的個子，濃眉大眼，穿著一身綠色軍大衣，郎主任把他叫進辦公室，和孫建平寒暄兩句，兩人便起身告辭，下屯收雞蛋去。

  “小兄弟今年多大？”

  周建設扯過幾個大水筲，裡面裝滿了草料，這些就是用來裝雞蛋的，他用麻繩把水筲捆扎在一起，免得被顛簸開了，隨口問道。

  “十八歲了。”

  “還挺年輕！”周建設嘿嘿一笑，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遞給他，孫建平笑著擺擺手，“不會抽。”

  “酒會喝不？”

  “能喝一點。”

  “這可不行啊，人不都說麽，煙酒煙酒，逢人得有，這兩樣東西不會，以後還怎交人辦事？”這家夥自顧自的把煙點上，咕嘟一口，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走吧，咱們先腰窩堡，那嘎達離這近……”

  孫建平也不知道這個腰窩堡在哪，周建設比比劃劃的指揮他拐來拐去，也不知道究竟拐了多少個彎，最後前方終於出現一個面積不小的屯子，和二馬架一樣，觸目所及盡是黃黃的土坯房，偶有一兩間紅磚房夾在其中，一看風格就知道是解放前地主家留下的。

  收雞蛋，不是在路邊支個攤就扯脖子吆喝，按照周建設的話來說，農民交雞蛋是一項任務，每村交多少都是有固定數目的，交不上不要緊，自己花錢出去買去！
  馬車在腰窩堡一戶人家門口停下，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棉襖，剪著最時興的齊耳短發的中年婦女笑眯眯走出來，還沒到門口，就笑著和周建設客套起來。

  “呦，周同志你們來的夠早的，這位是？”

  “我是孫建平，趕大車的。”孫建平自我介紹了一下，婦女主任邵士香掃了他一眼，不由得暗自驚歎這小夥長得真好看！
  比她見過的所有年輕人都好看！
  而且人也文質彬彬的，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家出身的！

  “屋裡坐吧，我去屯子招呼一聲，眼瞅著來到春了，都收拾地呢！”邵士香碎碎念，招呼兩人進了屋，拿出平日裡舍不得吃的紅糖，倒進熱水裡，給他們每人端了一碗，放在桌邊。

  孫建平端著搪瓷大碗，吹吹熱氣，抿了一口紅糖水，細細打量屋子裡的陳設。

  和老曹家大差不差，一鋪炕，鋪著嶄新的炕席，發黃的炕櫃上畫著山水畫，上邊放著煙笸籮和針線笸籮，炕頭趴著一隻狸花貓，見來了陌生人，正瞪圓了兩隻大眼睛盯著他看。

  屋外傳來邵士香高亢尖利的嗓門，不一會外邊就站滿了前來交雞蛋的婦女們，一個個或提或挎著土筐，裡面塞滿了草料，都是跑來交雞蛋的。

  周建設拍了孫建平的肩膀一下，“走，出來幫幫忙！”

  孫建平乜了他一眼，心裡老大不痛快！
  我就是個趕車的，怎的還得幫你做全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