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推窗見月，以心印心

  “三小姐絕對是個天才，先不說修練速度快慢的問題，這個積累總需要時間，需要資源，任憑再高資質悟性，總不能無中生有。

  但是，除了真氣積累這種無法作弊的修行省不了，真正的天才，是能夠聞一知十，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的。”

  “同樣的處於真氣境，同樣的只是參悟了數次真意珠子，感受過刀意的余威……

  我先是斬了試煉幻境之中的蕭少莊主，得了山河拳意，化為刀意種子，有著種種優勢疊加，練成刀意的速度，竟然還被她給超了過去。”

  周平安一念及此。

  越發覺得，不能因為自己實力提升，修為進境奇快，就小看了天下人。

  天下之大，能人異士層出不窮。

  強中更有強中手。

  當然，天才之中，也有著更加天才。

  “也許，蘇憐雪師父以及顧清秋真人，對心園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針對顧寧施展的手段，並不是一無所覺。

  而是覺得人才難得，因此，對有些事情，乾脆看到了也當做沒看，就當成從來沒有發生過。”

  “能夠讓那兩位真人摒棄個人喜惡，消除親疏分別心，全心全意的對自己，尤其是對林懷玉傾囊相授，珍愛有加，這裡面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精神勾連林懷玉，兩人心意相通。

  仿佛再次回到了當初在心園之上，兩人聯手斬殺敵人，獲得刀典，取得突破之後，立即銳意進取，直闖翡翠山巔。

  又感受到了那股決意。

  以及心心相印，同生共死的默契。

  不問為什麽，不言身後事。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周平安徹底看懂了林懷玉的天賦悟性和刀意精髓，一切明悟於心。

  心靈無限歡暢，神意一轉，就輕輕接過了精神主導權，刀光一轉，月色變得更加明亮起來。

  先前還是真幻難分，雙月齊輝。

  隨著周平安掌控兩人的神意之後，手中刀光就變得細膩纏綿……

  月暈之下的刀芒，化做千萬根刀絲，斬風斬月斬水無痕，連空氣中最細微的粒子，也被刀光一點點剖開成六棱鏡面。

  刀光從宏觀轉入微觀，以刀為眼，能看到更多的東西，也能看清萬事萬物的更細微的層面。

  一刀分水。

  腦海裡那汪如同鏡平湖水面，悄悄然一分為二。

  刀氣凝聚，切割水紋，缺口久久不能彌合。

  就像是殘留了一道傷口。

  水中月影，天空月輪。

  也同時仿佛出現了一個缺口，斬虛斬實，無物不斬。

  “我明白了。”

  心靈深處，響起一聲驚歎。

  那是三小姐發自內心的呢喃。

  兩人同時感覺到心靈一陣滿足，精神久久纏繞，都不願分開。

  良久，隨著風雨打進屋內，窗戶發出輕微聲響。

  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同時睜開眼睛，相視一笑。

  “周兄剛剛運轉的刀法，實在是奧妙難言，趁著心中領悟還在，我得先去練上一練，不陪你了呀。”

  林懷玉面上殘留著羞意，卻不多，一雙眼睛明澈自然，顯然是變得勇敢了許多。

  “多謝周兄了。”

  正想離開，她又突然停了下來，如閨中淑女般盈盈一福，以示重視。

  本來，她是想著，把自己的心靈打開，把刀意感悟盡數展現在周平安的眼前，助他一臂之力，以應對接下來的艱難局面。

  卻沒想到。

  兩人竟然會以如此旖旎又奇妙的方式，把精神靈魂強合為一體。

  並且，對方更是贈送了如此“珍貴的禮物”。

  當周平安開始主導精神，一刀分水，一刀斬月，她就知道，這門天賦秘技的含金量。

  甚至，比起領悟武意，還要珍貴一些。

  話說武意的領悟，一般來說，只要有著上乘武學的傳承，把真氣化罡，練得圓滿，當精神意志強大起來，就能悟出武學真意。

  這就是武意的來源了。

  按步就班，就算是資質一般，只要舍得花費時間，打磨精神和武學，總能領悟的一天。

  當然，武意領悟是一回事，能不能走得更遠，讓武意更精深，直至圓滿，那又是另一回事。

  大多數高手，是無法走到那一步的。

  但無論如何，提前領悟武意只能說是，節省了許多時間。

  而周平安在精神之中，傳到自己靈魂深處的那種運刀手法，或者說是操控氣血和真氣的秘技，卻不是必然能夠領悟。

  會就是會。

  不會就是不會。

  那種直接看透力量本質，掌控入微的感覺，實在是讓人為之迷醉。

  ‘難怪，先前練刀之時，我與青女兩人同時出招攻擊，在他的刀下，也是如同小兒舞棒一般的無力與弱小。
    這不是因為刀法劍法的精妙差別，而是對力量本質的認知，不在一個層面。

  他以細致入微的掌控手法運刀，就算是什麽技巧也不用，直接用出江湖中最低微，最淺顯的武學招數，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抵擋的。’

  只有真正明悟到“入微”的奧妙之後，林懷玉才知道，自己剛剛得到的東西，到底有多麽寶貴。

  這一刻，她心情激蕩，興奮至極。

  以至於，心底深處那麽一丟丟的羞意，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

  隻覺那些小兒女情緒，完全不值一提。

  “去吧，我也得好好參悟一下，你剛剛傳授的明月刀意呢！真與幻、虛與實的變化，你這刀意真不簡單。”

  周平安心情也是極好。

  三小姐認為她得到的更多。

  其實，在周平安看來，自己才是收獲更大的一方。

  如果說，他先前從幻境之中所得到的山河拳意所化種子，以及觀摩真意珠子裡面得到的一些凝練武意皮毛，都是一些外在的東西。

  那麽，從林懷玉的神意之中，體悟到的東西，就屬於一種內在的創造力。

  三小姐雖然修為仍然淺薄，比起蘇憐雪師父她們，自然是弱小許多。

  但是，她這種觀他人武意，煉自身刀意的，別拘一格創造出最適合自己的刀意出來，這種做法，無疑是給自己推開了一扇大門。

  ‘她的見解，總是這般獨特。當別人到處尋求更高一層的武學，盡全力突破境界的時候，她完全不為所動，一套基本刀法，翻來覆去的一直練到圓滿，練成伏波九轉。

  甚至，為了達成完美根基，把修為壓製在換血境巔峰，硬生生壓了三年之久。’

  ‘而如今，當別人還在學習前輩師長所傳下來的武學的時候，她已經返本溯源，以滄海刀法為基，煉出了明月刀意……’

  這種做法，無疑比周平安這個來去兩個世界，思想無比開闊的異類，還要開明得多。

  周平安感覺得到，在林懷玉的心裡，可能，根本就沒有“權威”，也沒有“界限”這種東西，奉行的修練道路，就是“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這是何等的自信與堅持。

  “我有著兩個世界的資源和學識，總不能讓三小姐比了下去吧。”

  周平安看著林懷玉的背影走遠。

  心中也是靈光閃動。

  剛剛領悟了三小姐的“明月刀意”之後，他就發現，這刀意，其實並不適合自己。

  雖然已經掌控到其中真髓，也能照本宣科，用出來的威力，甚至一點也不比林懷玉要差，但就是不適合自己。

  這是一種冥冥中的直覺。

  是很沒有道理的一種確信……

  如果是旁人，定然會覺得很遺憾。

  但是，周平安卻不會，他隻覺得十分慶幸。

  慶幸自己領悟到了“明月刀意”，這是一個鑰匙，也是一扇門。

  推開門，就見到了另外一層天地。

  ……

  周平安走到院子裡，站在花樹之下，腦海裡似乎有一輪明月升起。

  斜風細雨中。

  手中長刀緩緩揮舞，似真似幻。

  就像是在此處，又像是在彼處，看得分明，卻看不清遠近。

  小九兒背著藥箱，戴著笠帽，藥箱頂部一個凹槽裡露出一顆行茸茸的黑色貓頭。

  正蹦蹦跳跳的從花園經過。

  一眼見到周平安舞刀的身影。

  她心中一喜，眼神放光，伸出手來，正想開口叫喊。

  聲音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

  一人一貓摒住呼吸，看著那蒙蒙朧朧，揮灑出一片月光的身影，隻覺得此時出聲打擾，都是一種錯誤。

  眼前仿佛已經不再是白天，而是到了深秋午夜，一種深深的愁意湧上心頭。

  大海波平，明月在天。

  一派的天高遼闊之意。

  讓人看得心中寂寥。

  就算是以小九兒和黑貓的幼稚與懵懂，也忍不住同時吐了一口氣，早早的感受到了人生的無常，生活的艱辛。

  平安哥哥的刀法，就有這般邪門。

  小九兒心裡這樣想著。

  一時之間，她連丹課都不願意去上了，清爺爺又不嚴厲，也舍不得打自己屁股，誰愛上誰上去，今天隻想回家睡大覺。

  剛剛想到這裡，小九兒眼神一凝，就看到天空和海面之上兩輪圓月，突然光芒一變，蒙上了一層淡藍光影。

  遼闊遠處，仿佛出現一道光。

  大海和月輪，同時分成兩半，一股明銳凜冽至極的寒意，湧入心靈。

  四周一片漆黑，一顆大如日輪的星星，佔據了整個視線。

  映入眼簾，鎮壓心靈，讓人連思維都凍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