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易儲風波，天崩

  漢十二年
  一月十三日
  漢帝撤軍返回，經過沛縣，想看看家鄉的變化，便留下來。

  他先是回到了自己以前居住的地方，雖然空無一人，但是自己的房子還保存完好，裡面也是一塵不染，便明白這一定是本縣長官讓人打掃過的，漢帝十分高興，決定今晚就住在裡面。

  看著房間裡的陳設，雖然不及長安宮殿的華麗，但有著說不清的情愫，這一晚漢帝睡得無比安穩，一夜無夢，直至天明。

  第二天，漢帝在原來建造好的沛宮擺酒設宴，將昔日的朋友和父老子弟都召來縱情飲酒，並征發沛縣的兒童一百二十人，教他們唱歌。

  當酒喝到暢快時，漢帝突然衣衫不整的推開擊築手，在眾位鄉親面前擊起了築，情到深處，不禁懷念往昔，放聲歌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唱完後他又命令那些兒童都跟著學唱，在孩童的歌唱聲中不斷的跳舞，他此時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皇帝的身份，仿佛回到了以前自己還是一個小亭長，肆意玩鬧的日子。

  他情緒激動而傷感，眼淚流下了數行，對著沛縣的百姓說道：“人都說啊，遠遊之人思念故鄉。我雖然定都關中，但是去世以後，我還是希望我的魂魄能回到家鄉沛縣。

  況且我以沛公的身份誅滅暴逆，終於得到天下，以沛縣作為我的湯沐邑，免除沛縣百姓的賦役，世世代代都不用再征繳了。”

  沛縣的父老鄉親十分高興，漢帝見狀也開心了起來，隨後與沛縣的男女長輩和朋友每天快樂飲酒，不斷敘說舊事，取笑為樂。

  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幾天，漢帝想要離開了，沛縣的百姓執意挽留他。漢帝說：“我的隨行人員太多了，父兄們供養不起啊。”

  然後車隊出城，沛縣百姓傾城而出，都來到城西進獻酒食。漢帝無奈，隻好又留下來，在城西處設帷帳宴飲三天。

  期間沛縣百姓都叩頭說：“沛縣有幸得以免除賦役，但是豐邑還沒有免除。希望陛下哀憐豐邑的百姓。”

  漢帝道：“豐邑是我生長的地方，我絕不會忘記，我只因為當初當地人跟隨雍齒背叛我，而投靠張楚才不願免除他們的賦役。”

  沛縣百姓執意叩頭請求，漢帝才一並免除豐邑的賦役，與沛縣相同。

  之後漢帝十分滿意沛侯劉濞的接待，下令封沛侯劉濞為吳王，都廣陵。

  二月一日

  漢帝隨著擊敗英布的軍隊回到了長安，因為在攻打英布時受了箭傷，加上又在沛縣暴飲暴食，因此漢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每次上朝見到呂氏龐大的勢力，以及他們和開國功勳間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漢帝就感覺到頭疼。

  雖然自己不斷的冊封同姓宗親以及自己的子嗣為王，但是這些劉姓王實力還是太過於弱小，不足以在自己百年之後防止江山易姓，因此愈發想要更換太子，連蕭何的勸諫也不聽了。

  終於漢帝決定在今日的宴會上，宣布自己的決心。

  呂雉知道後，果斷找到商山四皓，向他們詢問計策。商山四皓中的東園公撫著白須笑著道：“此事易爾，皇后只需將老朽四人以及白世子駿帶入宴會，在太子身後設席，皇帝必然會息易儲之心。”

  呂雉疑惑道：“如此簡單？”

  四人笑而不答，呂雉隻好照他們說的做。

  二月五日
  漢帝在長樂宮設宴，邀請開國功勳以及群臣，準備在宴會上宣布自己易儲的決心。

  漢帝一來到主位，就看到太子身後坐著五人，四老一少，年輕的那人自己有些熟悉，但有些想不起來，而那四個老人，他們的年齡看著都已有了八十多歲，須眉潔白，衣冠非常壯美奇特，一副賢者做派，一看就讓人覺得不俗。

  漢帝好奇的問他們是誰？

  白駿出列道：“白公世子白駿參見陛下！”

  四人施施然來到殿前，回答道：“老朽唐秉\崔廣\吳實\周術！”

  漢帝對四位老者驚訝道：“可是商山四皓？”

  東園公唐秉代為答道：“此為世人所謬讚，實不敢當！”

  漢帝又道：“朕邀請諸公多年，諸公卻逃避於朕。如今見諸公的站位，好似太子臣下，實在好奇，朕身為皇帝多次相邀諸公卻不出，現今又為何自願追隨太子呢？”

  四人回答道：“陛下輕視士人，又往儒者冠帽中撒尿，為人又愛謾罵，我們堅決不願受辱，所以才因為恐懼而逃亡。如今天下人苦戰亂久矣，而又聽說太子仁孝恭敬，愛護士人，能夠使他們休息，少服勞役與兵役，因此天下人都願意爭相為太子效死，所以我們就來了。”

  漢帝感激的說道：“那就煩請諸公好好替朕照顧好太子。”

  四位老人敬完酒就回到了太子後面，閉目養神。

  漢帝又對著白駿道：“白公可還安好？”

  白駿恭敬的回答道：“家父身體尚可，只是已經上了年紀，加上多年軍旅生活，身上有些小毛病。”

  聽到白卿也有些疾病，心中不知為什麽放心了許多，又問故作笑意的問道：“白公向來不關心長安朝政，如今怎麽舍得將世子送入長安？”

  白駿道：“家父並非不關心朝政，只是朝歌和白國雜事繁多抽不開身，故而對於長安之事鞭長莫及，還請陛下見諒！”

  漢帝不置可否。兩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微妙關系，只是不能說破罷了，漢帝又問：“那你又是怎麽前來輔佐太子的呢？”

  “太子是大漢的儲君，也是諸夏的儲君，更是大漢的未來，自古儲位沒有解決好，王朝便會經受一場大地震，嚴重者如秦朝，轟然而塌。

  故而家父一聽到太子殿下對學識有疑惑，為了諸夏的明天，大漢的未來，也隻好先行派我來輔佐太子殿下，以便太子殿下能夠更好的維護住陛下打下的江山！”
    “好！說得好啊！”漢帝高興道：“要是每個人都有你這種想法，何愁朕的大漢不興盛？如今朕身體不佳，還請你們好好維護太子啊！”

  白駿恭敬的行禮道：“敢不效命乎？”

  然後也對漢帝敬了一杯酒後，回到太子後面。

  於是在這場宴席上，漢帝沒有提起易儲的事，眾人都知道，漢帝已經息了易儲之心了。

  漢帝醉醺醺的回到寢宮，戚夫人一下子就迎了上去，急迫的說道：“陛下為何不換太子了，是因為妾身，還是因為如意做錯了事？”說完又哭哭啼啼起來。

  漢帝不斷安慰，然後道：“朕想更換太子，但是太子有商山四皓和白世子駿他們五個人輔佐，再加上呂氏，太子的羽翼已經十分深厚了啊，就連朕也是難以更動了。以後啊，皇后就是伱真正的主人了。”

  戚夫人聽說後，立即失聲痛哭，漢帝卻笑了，對著戚夫人說道：“來，最近朕十分喜愛唱歌，你為朕跳一曲楚舞，朕為你唱一首楚歌如何？”

  說完也不顧戚夫人同不同意，高聲唱到：“鴻鵠啊，你高高的飛起，一躍翱翔幾千裡。你的羽翼已經長成，橫跨飛越了四海。既然已然縱橫四海，還能奈他如何！雖有利箭長繩，又能何處施展！”唱了幾遍後，發現戚夫人還在哭啼。

  漢帝不忍心，上前來到戚夫人身前，認真的看著呂雉道：“不如朕走的時候，你隨朕一起走如何？”

  戚夫人猛然抬頭看著漢帝的眼神，仿佛十分陌生，連忙退了幾步，下跪大拜道：“還請陛下憐惜妾身和如意，如意還小，離不開妾身啊！”

  漢帝歎息一聲，起身離去，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但從此之後，漢帝再也沒提過廢立太子之事。

  二月十五日

  之前與匈奴和陳豨叛軍態度曖昧的盧綰事發，漢帝先以樊噲，後用周勃為將軍，兩次統兵討伐。

  在受到自己密友盧綰的背叛後，漢帝終於是不信異姓王能夠維護劉氏江山，於是在長安南郊，與諸將殺白馬、喋血為盟訂下誓約，共同約定：“今後天下，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

  自此天下除了一直堅持支持漢帝的長沙王吳芮，沒有了一個異姓王，最接近異姓王的，也就是在朝歌的白公卿，不過已經被漢帝削減很多，只能成為天下除了劉氏，最有權勢的氏族，就連呂氏都得排在後面。

  三月十六日

  因為天氣轉涼，漢帝的病勢日益沉重，呂雉尋訪天下名醫，前來長安試圖挽救漢帝的性命，醫者入宮診斷結束後，漢帝詢問自己的病情，醫者為了讓患者放寬心，善意道：“此病可治！”

  漢帝卻不屑，反而大罵道：“乃父以布衣之身，手持三尺之劍而取天下，這難道不是天命嗎？我的命數在天，即使扁鵲再生，又有什麽用處！滾吧！”

  說完讓人將醫者趕出去，但又賞賜給他黃金五十斤。

  四月二十四日
  漢帝此時已經都有些睜不開眼睛了，隻覺得身上哪兒哪兒都疼，呂雉將眾人趕走，隻留下自己和漢帝兩人，看著彌留中的漢帝，問他死後的人事安排：“蕭相國死後，你看由誰來接替呢？”

  漢帝看著這個隨他一路奔波而來的女人，知道今後自己的事業或許就要靠她了，而她也的確有政治天賦，便艱難的說道：“曹~參~”

  呂雉又問曹參之後是誰？然後俯耳在漢帝耳邊，以便聽得更清楚，漢帝慢慢的說道：“王陵可以在曹參之後接任，但王陵智謀不足，可以由陳平輔佐。陳平雖然有智謀，但不能決斷大事。

  周勃這個人啊，雖然不擅言談，但為人忠厚，日後安定劉氏江山肯定是他，用他做太尉吧。我觀白駿十分有天賦，等到他成長起來，或許可以接替王陵。”

  呂雉又追問以後怎麽辦，漢帝說：“再以後的事，你也不會知道了。”說完閉上眼睛，休息了。

  呂雉見狀，看著這個自己為之付出了一生的男人，他是那樣的狠心，那樣的無情，那樣的放蕩不羈，又是那樣的讓人著迷，情不自禁的慢慢撫了撫他的臉頰，一滴淚水無言的滴在漢帝枯老的手背上。

  不過呂雉不是其他女人，並沒有多說，起身離開了。

  等呂雉離開後，漢帝睜開眼睛，偏過頭看著呂雉離去的背影，也是一滴清淚由眼角而下，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對不起！”然後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漢十二年，四月二十五日

  大漢皇帝劉邦，於睡夢中在長樂宮悄然而逝，這個只是一介平民無任何背景，小小的亭長，以四十歲的年齡，提三尺之劍，滅暴秦，平項羽，剪除諸侯，打下來諾大一個王朝的傳奇帝王，就這樣在平凡的日子裡逝去，但是因為有了他，這個日子就不再平凡。

  丙寅日

  皇帝的靈棺下葬長陵。

  己巳日

  太子劉盈繼位為新的皇帝，呂雉為太后。

  眾人來到太上皇廟，準備按照禮製，為劉邦上諡號和廟號。

  群臣都說：“先帝出身寒微，平定亂世使其重返正道，天下安康，是大漢朝的太祖，功勞最高。”

  於是上諡號為高皇帝，廟號太祖，並命令郡國諸侯分別創建高祖廟，每年按照季節進行祭祀。

  而遠在長城外，已經被周勃帶人打敗並驅逐出境的舊燕王盧綰，本來想著劉邦顧念舊情，便攜家屬、親信數千人在長城外等候，想親自入長安向劉邦解釋，但沒想到傳來的卻是劉邦的死訊。

  盧綰知道此事不可為，又傷心劉邦去世，便在長城外簡易的設立了靈堂，向著長安方向跪拜，痛哭流涕，捶胸頓足，然後帶著親信家人不得不投奔匈奴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