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你追我趕
  夜幕，漸深。

  位於商場內部的電影院，除了專程前來觀看電影的觀眾，還可以看到商場自身的顧客閑散地來來往往。

  此時，接近午夜，商場即將關門，只有準備進入午夜場放映的電影院亮起紅燈，靜靜地吸引觀眾，其他顧客則陸陸續續離開，或者往外邁開腳步，或者前往地下停車場，不算洶湧的人潮往外流淌。

  悠揚而曼妙的旋律響起，歡送顧客——

  這應該是收錄在克勞德-德彪西（Claude-Debussy）“前奏曲”第一集裡的第八首，更廣為人知的名字是“亞麻色頭髮的少女”，鋼琴旋律在靜謐悠揚之中洋溢著神秘而浪漫的氣息。

  靜靜地，溫婉地，端坐在盛開鮮花的越橘樹叢中，發髻之上星星點點的茉莉花散發出淡雅清遠的幽香，順著少女的視線望向遠方。

  周圍的世界，如此洶湧如此喧囂，籠罩在魚缸藍色光暈裡的安森，紛雜而繁亂的心緒卻緩緩沉澱下來。

  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在側耳傾聽。

  不由地，視線順著魚缸裡那些暢遊的熱帶魚遊弋，在它們的身姿裡似乎能夠捕捉到隱形的水流痕跡，悄無聲息地在指尖流動，耳膜之上傳來潺潺流動的聲響，心臟墜入一片無盡藍色之中，緩緩地沉浸。

  飄浮，墜落，遊動。

  然後。

  在一片幽藍和靜謐之中，穿透珊瑚和水草，一群色彩斑斕的魚兒猛地一下散開，安森就看到了一隻眼睛。

  隔著魚缸，視線不經意間碰撞在一起——

  眨眨眼。

  兩個人雙雙嚇了一跳，心跳就在悠揚的黑白琴鍵演奏之間遺漏了一拍。

  他站直身體。

  對面也站直身體。

  心臟狂跳不止，一陣心有余悸，卻在下一秒穿透魚缸看到了彼此。

  是安妮。

  安森一愣，他可以看見熱帶魚停留在安妮潔白無瑕的臉上，自由徜徉，一點一點勾勒出安妮的臉部輪廓，那雙眼眸在昏暗光線裡難以分辨色彩，魚缸裡的幽藍光線宛若星辰一般墜入深邃的瞳孔裡。

  熠熠生輝。

  安妮一驚，一眼就能夠看到安森濕噠噠的碎發和濕漉漉的臉龐，清澈而迷人的眼眸裡盛滿一灣大海，一隻斑斕的熱帶魚完全遮擋住安森的臉頰，這讓安妮屏住呼吸，略顯焦急地錯開視線匆匆尋找。

  一晃，魚兒離開了，臉孔重新出現。

  即使戴著棒球帽也已經無法遮擋那張臉龐的俊朗和清雋，輕而易舉掐斷呼吸，世界就這樣定格下來。

  此時安妮才意識到自己的迫切，又羞澀又緊張地低垂眼瞼，卻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再次偷偷抬起眼睛，用視線余光一點一點掃描那張臉龐，朦朧的光暈如夢似幻，一時之間居然分辨不清楚電影和現實。

  恍惚之間，又重新回到電影裡，再次看見那個肆意張揚放飛青春的小弗蘭克-阿巴內爾。

  安森在前進。

  安妮不由也跟著牽動步伐。

  在魚缸的倒影裡，安森和安妮並肩而行；安妮卻又落在安森前面，折射的光影讓兩個人稍稍錯開位置，你追趕我、我追趕你，不經意間，臉孔就這樣重疊在一起，似乎隔著魚缸也能夠感受到皮膚表面的溫度。

  在意識到之前，嘴角的笑容就已經綻放盛開。

  短短的刹那，思緒在“亞麻色頭髮的少女”旋律裡融化，一種語言無法形容的情緒宛若蝴蝶一般振動翅膀，輕快而酥麻。

  視線匆匆錯開，卻又不由自主去尋找去追逐，最後演變為行動，腳步快速邁開，卷帶起一陣微風漣漪。

  啪。

  空氣，被擊穿。
    腳步已經來到魚缸盡頭，幽藍的光幕消失，安森和安妮站在彼此面前，那些虛幻那些朦朧那些恍惚全部消失，眼睛望向眼睛，身體感受身體，那種觸手可及的溫度讓心臟失去節奏，狠狠地撞擊耳膜。

  “……啊，太失望了。”

  “對呀對呀，我真希望看到安森。”

  “安森不是說快閃活動已經結束，你們還不相信。”

  一陣嘈雜，呼啦啦地衝撞進來，驚動一池湖水。

  安森和安妮錯開視線，背對彼此，兩個人雙雙低垂腦袋，假裝沒事，欲蓋彌彰地掩飾自己的慌亂。

  安妮甚至手忙腳亂地從隨身背包裡掏出一本書，依靠著魚缸，像模像樣地開始翻閱，但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幸運的是，觀眾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時間打量周圍，如同暴風一般闖進來，又如同暴風一般衝出去。

  “噗。”

  耳邊傳來安森的笑聲，安妮下意識地把書籍藏起來，抬起頭卻看到安森清澈的眼睛，這讓她稍稍放松些許。

  “所以，我們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嗎？”

  安妮一愣，“我的父母應該不認識你的父母。”

  哈。

  安森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不，我是萊昂納多-迪卡普裡奧，你是克萊爾-丹妮斯。”

  安妮眨眼想了想，慢了半拍也反應了過來——

  在萊昂納多和克萊爾主演的電影“羅密歐與朱麗葉”裡，就有這樣經典一幕，兩個人透過魚缸首次相遇，墜入愛河。

  笑容，爬上嘴角，安妮的表情完全綻放，“你這是把自己和萊昂納多相比嗎？”

  安森輕輕聳肩，“我認為你比克萊爾漂亮。”

  猛地一下，安妮抬起頭看向安森，一下就能夠看到安森眼睛裡的笑意，她匆匆忙忙地再次低垂腦袋，也不知道微微發燙的臉頰是否出賣了自己。

  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安妮又鼓起勇氣重新抬頭，不再掩飾自己的羞澀，試圖落落大方地看向安森——

  盡管眼神依舊不敢直視安森，只是在一旁打轉。

  至少，她沒有再別扭地忙於掩飾，“從你的熟練程度來看，我可以確定，伱不是第一次如此稱讚女孩。”

  安森輕輕點頭，居然就這樣承認了，“的確如此，事實上，你是我今天稱讚的第三百一十七個女孩。”

  一本正經說胡話。

  安妮竭盡全力控制，但嘴角還是沒有忍住輕輕上揚起來。

  安森沒有停頓，繼續往下詢問，“所以，你怎麽來這裡了？”

  安妮抬起頭看向安森，終於直視眼睛，用一臉困惑的表情仿佛看白癡一樣，“看電影。”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安森舉起雙手表示投降，讚同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換一個問題，所以，你喜歡嗎？我是說電影。”

  安妮微微抬起下頜，流露出滿臉認真的表情，“讓我想想。我喜歡史蒂文的調度，我喜歡湯姆的表演，我喜歡配樂，噢，對了，我喜歡造型，這裡面的服裝搭配真的太好看了。”

  然後，安妮看向安森，滿臉誠懇，嘴角露出一個完美弧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