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先拍再說
“大象”,殺青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似乎昨天才剛剛進入劇組準備拍攝,一個轉身就聽到導演宣布電影結束全部拍攝——
這樣的感覺,是正確的。
事實上,“大象”的拍攝周期,只有區區五天而已;即使再加上安森和格斯前期親身體驗並且考察學校的時間,整個製作周期滿打滿算也不到十天。
速戰速決。
五天。
在“蜘蛛俠”劇組,根本難以想象,可能一個場景都來不及搭好,而“大象”就已經殺青收工。
盡管早就知道獨立電影精簡凝練,整個工作模式截然不同,但真正親身經歷過後,也還是忍不住發出驚歎。
毫無疑問,這就是安森目前為止最快速的一次拍攝。
而且,這部電影本身就夠特別,格斯試圖記錄那些普普通通的日常,拍攝工作和現實生活好像沒有什麽區別,短短五天和此前的校園生活相差無幾,拍攝了和沒有拍攝的日子大相徑庭。
以至於格斯宣布殺青的時候,也完全沒有真實感。
“結束了。”
“孩子們,全部結束了。”
格斯拿著揚聲喇叭通知,讓整個校園都能夠聽到。
最後一場戲、最後一個鏡頭,依舊是典型的格斯——
哈裡斯扛著攝像機安靜地在學校走廊裡遊弋潛行,如同深水潛艇,沿著走廊、教室、活動室一路前行。
沒有特寫。沒有近景。沒有停留。
悄無聲息地巡視整個空間。
當然,不是隨隨便便的空間,而是經過大屠殺的空間,沒有幸存者,橫屍遍野、鮮血淋漓的空間。
沒有特寫,那是因為格斯不準備凸顯任何主角,所有學生一視同仁。
全程巡視,這是一個全景展示,以相同的平靜視角卻呈現截然不同的畫面,不需要語言就能夠感受到落差。
整部電影三分之二時間裡都是一派勃勃生機的景象,此時則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一切毫無預警戛然而止,簡單粗暴地摁下暫停鍵,影像的主旨著實再清楚不過——
衝擊,自然而然地發生。
不過,格斯自己也還沒有確認,是否準備以這個長鏡頭為電影收官。
從首尾呼應層面來說,這樣一個鏡頭恰到好處地為電影畫上句號,那些批判和控訴不需要言語也能夠表達出來;但格斯猶豫的地方恰恰就在這裡:
他真的應該把批判和控訴如此直白地展示出來嗎?
這樣是否顯得畫蛇添足?又或者一切說得太直接反而露怯,唯恐觀眾看不出來整部電影傳遞出來的信息,於是結尾還需要再次用長鏡頭強調一遍?
正如同格斯對安森的表演評判一樣——
正確,的確是正確的,從任何一個角度分析都是;但這樣回歸好萊塢傳統敘事的套路,哪怕不是類型片套路、而是聖丹斯系獨立電影的人特有套路,是否過猶不及地破壞了自己最初的自然構想?
也許,電影應該擁有一個更加乾淨利落的結尾,不需要導演用鏡頭語言再把整部電影裡講過的事情重複一遍。
格斯需要沉靜下來思考。
但思考是一回事,拍攝則是另一回事。
他們可以現在拍攝下來,等待後期剪輯的時候再決定是否使用;畢竟,拍攝了,可以自由決定是否使用,但如果沒有原材料,到時候補拍也已經來不及。
於是。
整個劇組調動起來,過去這五天時間裡參與到電影拍攝地人員全部出動,完成整部電影最恢弘的一個場景。
學生們一個兩個按照劇情“倒”在血泊裡,整個校園遁入一片寂靜,勃勃生機就這樣被陰霾蠶食吞噬。
一鏡到底的長鏡頭裡流露出那種死寂和荒蕪蔓延的蕭瑟,比任何語言任何配樂任何表演都更有力量。
但同時,拍攝完全沒有難度,因為演員們不需要表演,完全由導演來掌控,這就是展現導演能力的鏡頭,這就意味著演員們可以放松地投入拍攝。
一直到格斯結束拍攝,宣布電影殺青。
學生們從血泊裡坐直身體,表情各異——
有亢奮有茫然,有激動有失落,有雀躍有不舍。
沒有人能夠例外,面面相覷之中交換彼此的問號。
顯然,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拍攝電影也不應該是這樣的,和想象之中的場景截然不同,以至於拍攝結束也依舊不確定:
我們,真的拍攝了一部電影?
這一幕,讓安森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不由轉頭看向格斯——
安森是幸存者,在埃裡克的提醒之下離開了學校,逃過一劫,最後一場戲自然和他無關。
“導演,如何,現在有感覺了嗎?”
格斯輕輕搖頭,“不,仍然不確定。”
關於最後一場戲是否應該拍攝,格斯一直到最後一刻還是有些猶豫,關於這件事,在劇組裡不是秘密。
格斯停頓一下,轉頭看向安森,一個念頭冒出來,“你覺得呢?”
安森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外,“我?導演,你確定?”
格斯啞然失笑,“不,我不確定,但我依舊決定聽一聽。”
獨立劇組小而精,優點在於運轉流暢、敏捷輕便,缺點則在於一切都需要依靠格斯,當格斯陷入創作瓶頸的時候,沒有商議對象,必須自己思考。
正如格斯所說,他也不確定和安森討論是一個正確選擇,作為演員,安森在短短五天拍攝裡展現出出色的能力;但電影藝術創作卻不只是表演而已,導演和演員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位置,格斯依舊沒有信任安森到足以開啟這樣的話語——
不過,他也沒有損失,不是嗎?
安森看著格斯的笑容,捂住胸口發出一聲哀嚎,仿佛受傷一般;但隨後,安森就順著話題說下去。
“我不認為這一段是必要的。”
格斯正在等下文。
然而,沒有了。
格斯滿臉愕然地看向安森。
安森攤開雙手,“我只是發表一個觀點,一種直覺一個靈感而已,這就是我的意見。”
慢了半拍,格斯才明白過來,安森這是在報復呢。
可是,報復?
格斯微微一愣,在意識到之前,笑容就已經爬上嘴角:
這應該就是安森和瑞凡-菲尼克斯的差異。
在瑞凡身上看不到這樣的自信和張揚,在那些脆弱和哀傷的背後隱藏著一抹堅韌與倔強,這是好事;更何況,安森的張揚,完全不會令人討厭。
然後,安森沒有停頓,又繼續說道。
“導演,這部電影的名字,‘大象’,為什麽是這個名字?”
一個特別的切入點,帶來不同的思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