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月一日

  安森，穿越了。

  前一秒，他正在劇組裡代替演員站位進行燈光測試，耳邊傳來“小心”的驚呼聲，然後就是眼前一黑，一陣劇痛。

  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一個方方正正的衛生間盒子裡，暈倒在馬桶旁邊。

  坐在馬桶蓋上整整十五分鍾，安森才從一團混亂的原主記憶裡整理清楚情況，他從2023年的魔都來到2000年的洛杉磯——

  四月一日，但不是愚人節玩笑。

  安森-伍德（Anson-Wood），這位原主因為達倫-斯塔（Darren-Star）的推薦前來一間製片公司試鏡，但具體什麽作品什麽角色什麽情況，如同漿糊一般的大腦裡空蕩蕩一片，著實沒有什麽有用信息。

  低頭看了一眼手裡那個“史上第一殺傷武器”的諾基亞直板手機，沉甸甸地落在掌心裡的份量格外真實。

  咿呀。

  衛生間裡傳來推門聲響，持續的對話從室外切入室內。

  “……中央試鏡公司（Central-Casting）的試鏡工作不是前兩天就已經結束了嗎？我以為第二十一集的拍攝就在下周一，昨天還聽說片場發生了爭吵，說拍攝時間太緊，現在試鏡又拖拖拉拉，到底怎麽回事？”

  “呵呵，如果你是詹妮弗-安妮斯頓（Jennifer-Aniston）親自打電話推薦的演員，你也可以遲到兩天再試鏡。”

  “哦，詹妮弗，又是詹妮弗！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如果被其他演員知道，估計又要有一番爭吵了。”

  “等等，應該不會吧？她和布拉德不是已經準備結婚了嗎？我還以為她已經戒掉那些習慣了！難道最近拍攝現場流傳的緋聞八卦，就是關於他的？”

  “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沒有去中央試鏡那兒，而是大衛親自接待。能夠讓製片人親自接待，答案不就出來了嗎？老實說，我覺得今天的試鏡也就是走過場而已。”

  “啊，難怪！”

  “怎麽了？”

  “伱沒有聽說嗎？編劇團隊那裡昨天鬧了一場，聽說最上面的那位編劇和大衛關起辦公室門來指著鼻子罵，本來最近就氣氛緊張，昨天更是差點就要打起來了，原來大衛為詹妮弗擋槍呢。”

  “不，不對不對，我怎麽聽說他是達倫推薦的？”

  “達倫？哪個達倫？”

  “達倫-斯塔？”

  “噢，那個達倫。”

  “你不會沒有聽說那個傳聞吧？”

  “怎麽，達倫是那個小白臉的糖爹嗎？”

  “不，他是達倫的教子。”

  “噢，又一個艾瑪-羅伯茨（Emma-Roberts）嗎？耶穌基督，好萊塢幾乎就要塞不下這些徒有皮囊腦袋塞草的關系戶了。”

  薄薄的門板根本沒有任何隔音效果，又或者更準確一些來說，衛生間的封閉空間簡直就是圓形劇場，自帶環繞效果，窸窸窣窣的對話一字不漏地鑽入耳朵裡。

  信息量，有些大。

  達倫-斯塔，安森剛剛就覺得這個名字耳熟，現在終於想起來了。

  作為製作人，他曾經在九十年代推出“90210”、“穿越情海”等高人氣劇集，並且在世紀交接的時候憑借“欲望都市”達到事業巔峰。

  對年輕觀眾來說，最熟悉的應該是他在2020年製作的“艾米麗在巴黎”。

  那麽，這部製作人名為大衛、詹妮弗-安妮斯頓是劇組成員的作品也就是——

  “老友記”！
  以前聽說過傳聞，“老友記”劇組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和樂融融，憑借劇集爆紅的詹妮弗-安妮斯頓地位特殊，甚至能夠左右製作人的決定，現在看來並不是空穴來風。

  所以，達倫-斯塔向自己的好友大衛-克萊恩（David-Crane）——“老友記”的製作人——推薦原主，為他在劇集爭取到一個角色的試鏡機會，但這個試鏡機會卻在劇組引發波瀾，導致製作人和編劇團隊矛盾激化，甚至還醞釀一場風暴，最後大衛還是控制局面：
  堅持原主今天前來試鏡。

  啊哈！

  所以，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請問，將大象拿出電冰箱應該怎麽做？
  現在，他就準備這樣做——

  第一步，開門。

  第二步，離開衛生間。

  說做就做，停止思考者雕像的姿勢，站立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將散落四周的白色粉末掃進馬桶裡直接衝掉，外面的對話頓時就被這衝水聲掐斷，安森沒有遲疑，直接就推開了隔間門。

  空氣，非常安靜。

  站在便池前面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轉身朝著聲音來源望去，呆若木雞、下巴脫臼，顯然沒有預料到這一幕。

  弗蘭克-西蒙斯（Frank-Simons）的大腦短暫停止轉動，下意識地就想要呵斥，先發製人地控制局面。

  但是，看到眼前的男人，聲音卻卡在喉嚨裡——

  那雙深邃而清澈的湛藍眼眸宛若盛夏八月午後灑滿陽光的愛琴海一般，波光粼粼的明亮之中洋溢著些許慵懶和清爽，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輕而易舉就將旁人視線牢牢抓住。

  明明是這個男人“偷聽”，而且此時以一對三完全落下風，但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坦然和從容，看不出一絲慌張，一下就把壓力全部推向他們三個人，然後他們就意識到現在的局面似乎不太妙。

  他們嚼舌根被現場抓包。
    呵斥的聲音，怎麽也說不出來。

  然後。

  男人邁著修長高挑的雙腿，短短兩三步就來到洗手台前，目測至少6.2英尺（188厘米），撲面而來的壓迫感隔著一小段距離就讓便池前面的三個男人倍感不適，不由自主地退後小半步。

  “啊！”

  弗蘭克隻覺得小腿傳來一陣溫熱，褲子被淋濕。

  一個轉身。

  “啊！啊啊啊！”

  四處掃射。

  滿地狼藉。

  弗蘭克低頭看看自己畫地圖的褲子，差點就一口氣緩不過來，一轉頭，就只是看到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從身邊經過，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往裡面挪了小半步，讓開通道。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陣憋屈，耳邊就傳來一聲輕笑。

  “小心地滑。”

  弗蘭克：你！
  一張臉漲得通紅，拳頭握緊，卻還沒有來得及舉起來，那個男人的身影就已經消失。

  門外。

  身後傳來一片混亂的粗口髒話，盡管什麽都看不見，也能夠描繪出裡面的混亂，安森輕輕吐出一口氣。

  “大象”已經離開“冰箱”，所以，下一步呢？

  艾瑪-羅伯茨？
  她的姑姑是好萊塢巨星朱莉婭-羅伯茨（Julia-Roberts），正是因為姑姑的關系，小小年紀就得到了演出機會，早早進入好萊塢。

  而安森-伍德，也是如此。

  達倫-斯塔不是安森的教父，卻是伍德夫婦的好友，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得知安森對表演感興趣，主動大包大攬地為安森介紹試鏡機會，反正對達倫來說就是一通電話的事情，於是就有了今天的機會。

  前世，他就是一個劇組裡普普通通的打工人，站在攝像機後面旁觀那些演員們置身於聚光燈底下被歡呼與掌聲包圍，工作一天的收入就是他窮其一生都無法觸碰的數字，他只能站在泥濘之中仰望星空。

  卻沒有想到，現在他居然也擁有了機會，從幕後走向台前，不是作為代打替身，而是以自己的身份站在攝像機前？而且重新回到十八歲，一個嶄新而明亮度的未來在眼前敞開的年齡，一切從新開始。

  腳步微微一停，調整方向，沒有遲疑地朝著走廊裡面走去。

  一直到此時，安森才有機會好好打量四周——

  狹長的走廊、雜亂的道具、壞掉的照明、來來去去腳不沾地的工作人員，電影電視製作公司和其他公司一樣，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走廊盡頭，有一個玻璃牆辦公室，此時百葉窗全部拉下，門口則有另外一張單獨辦公桌，桌面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文件以及三台固定電話。

  根據經驗判斷，那應該就是高級領導的辦公室了，但此時秘書辦公桌前空無一人，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也不介意，只是將自己手裡的文件留在桌面上，然後就轉身離開，混亂之中也有自己的運作方式。

  安森上前，在秘書辦公桌對面靠牆的座椅坐下，稍稍整理一下思緒，試圖喚醒關於試鏡的更多信息——

  既然是試鏡，什麽作品什麽角色？試鏡片段是提前要求還是自己準備？
  但是，思緒還沒有來得及展開，辦公室門就打開，安森條件反射地望過去，裡面卻沒有人走出來，只是握著門把手背對門口看向裡面，一個煩躁的聲音罵罵咧咧地從裡面傳來。

  “……你他喵地在開什麽玩笑？”

  “是，我知道，但……”

  “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就是一個小角色就可以了，現在他們卻在為了一個角色改變大綱，這不是自討苦吃嗎？一群蠢貨，如果下周一的拍攝開天窗，我就讓他們全部上街要飯。”

  “但是，你確定沒有關系嗎？那可是達倫-斯塔，一個隨便的小角色……”

  “達倫-見鬼的-斯塔又怎麽樣，這是我的秀，明白嗎？NBC和HBO不一樣，我們這裡每周都在盯著收視率，你隨隨便便找一個無名小卒做客座嘉賓，收視率暴跌的話，是你給我擦屁股，還是達倫-斯塔給我舔屁股？”

  “大衛，那現在……”

  “你先讓他們繼續完成劇本。滾！滾，快滾！”

  話音沒落，那個人就快速離開辦公室並且關上房間門，然後裡面就傳來一個悶悶的撞擊聲，玻璃牆微微震動起來。

  那個人一轉身就看到了安森，正準備開口，卻沒有想到房間門居然再次打開，那張因為日光浴而曬成古銅色並且帶著些許雀斑的馬臉探出來，眉宇緊蹙，怒火依舊沒有消散。

  “弗蘭克？弗蘭克！”

  “安森呢？預約時間是什麽時候？如果他還沒有出現的話，就往後推半個小時，我需要打幾個電話。”

  暴怒之中，一個身影緩緩站立起來，身型挺拔、氣質出眾，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早上好，克萊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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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