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撥動心弦
  安森，登場。

  大提琴已經格外擁擠，一把樂器三個人演奏，卻沒有想到居然還有第四個人的加入，那個玉樹臨風的瀟灑身影輕而易舉就抓住視線，一張張錯愕的臉孔完全無法合攏嘴巴，愣愣地注視安森的加入。

  卻見，安森在大提琴前面蹲下來，以大提琴的面板和側板為鼓面敲打起來——

  啪。啪啪。

  咚。咚咚。

  “在抵達終點的時候喚醒我，當我更睿智更蒼老的時候……”

  一轉頭，就看見了安森。

  眼前的安森，仿佛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茫然若失，鋪天蓋地的洶湧與磅礴幾乎就要壓垮他的肩膀，那些悲傷，從來不曾說出口，卻讓靈魂傷痕累累鮮血淋漓，他閉上眼睛，聆聽心臟指引的方向。
    然後。

  叮。

  短短四個八拍而已，安森站立起來，結束鼓點，轉身回到軍鼓的後面，並且背起木吉他。

  輕重緩急，時而清脆時而渾濁，時而輕盈時而跳躍，宛若清泉一般在三種層次的弦音之中上下翻飛，音符翩翩起舞，一種曼妙而神奇的景象就這樣在紐約鋼筋森林的城市中央鋪陳開來，恢弘壯闊。

  一把吉他，一把歌聲，靜靜歌唱，宛若無人傾聽一般，宛若無人欣賞一般，宛若站在世界的盡頭一般。

  “但我無所謂。”

  但安森的眼神依舊清亮。

  安森說，他無所謂。

浜斿洓.浜屽洓涔.涓€浜屼竴.涓冧簲

  “穿越黑暗，尋找我的方向，遵循一顆跳動心臟的指引，無從得知這趟征程的終點，但清楚銘記一切開始的起點。”（注1）

  尾音，悠揚，淡淡的苦澀在空氣裡氤氳。

  然後是康納。

  清澈，明亮，綿長，悠遠。

  一個高音，漂亮地停住，持續高昂，是一種低語，也是一種宣言。

  哪怕最後也還是選擇放棄，回歸平庸回歸日常，但至少，他們曾經燃燒過。

  全場鴉雀無聲，瞠目結舌之中能夠清晰看到眼睛裡的思緒正在洶湧。

  褪去繁複，褪去紛雜，赤裸裸地將自己的聲音展示出來，那些脆弱那些狼狽那些茫然，毫無保留地。

  一直到弦音結束，一個短暫的休止符，然後——

  深呼吸一口氣，莉莉也找回了笑容。

  心弦，一動。

  邁爾斯注視著安森，過去兩年的回憶在腦海裡洶湧，苦澀而甜蜜，悲傷卻幸福，難耐的唏噓湧上心頭，琴弓再次落在琴弦上，契合安森的聲音緩緩拉動，悠揚而綿長的弦音就這樣在黑暗裡翩翩起舞。

  “卻未曾發現自己迷失。”

  誰都不曾想到，大提琴居然擁有如此魅力。

  安森那雙明亮的眼睛抬起來，看向莉莉、看向康納、最後落在邁爾斯的身上，歌聲又遁入寂靜的虛無，如同喃喃自語一般。

  然後，停頓下來。

  他們，都是傻子，一群相信夢想的傻子。

  吉他的清亮、大提琴的低沉完美無缺地交融在一起，不可思議地產生共鳴，跟隨安森的嗓音一起舞蹈。

  無人傾聽。

  情感的力量，磅礴而充沛，撲面而來。

  可是，夢想讓生活變得可以忍受。

  即使浪費時間浪費生命也無所謂，即使年少無知即使癡心妄想也無所謂，他只是想要牢牢把握這一刻，擁抱自己、擁抱夢想，擁抱生命的絢爛和炙熱。

  布萊爾隻覺得靈魂一陣顫栗，看著安森的身影，徹徹底底愣住。

  然而眼前，僅僅依靠一把大提琴，卻在九十秒的演奏裡牢牢抓住注意力，令人如癡如醉。

  但是，這就已經足夠。

  然而。

  邁爾斯的琴弓越拉越慢，淡淡的哀傷在孤獨的弦音之中潺潺流淌，彌漫開來，車水馬龍的街頭似乎悄然演變成為一個隱秘的角落，只有他們在歌唱——

  邁爾斯靜靜地坐在原地，眼神專注而沉浸，心神與靈魂一點一點墜入旋律之中，與大提琴形成共鳴，平時低沉舒緩的大提琴弦音此時居然滋生出一種孤獨而落寞的苦澀，形單影隻地站在世界中心演奏。

  一個，接著一個，旋律的層次就這樣一點一點重新回歸簡單，洗盡鉛華的最後，又只剩下一把大提琴。

  康納抱著吉他，靜靜地站在邁爾斯的旁邊，目光專注而深情地注視著自己的吉他，流露出一抹依戀，那些不舍那些唏噓那些落寞化作一抹笑容，在嘴角輕輕上揚，修長的指尖在琴弦之間上下翻飛。

  即使在交響樂團裡，大提琴似乎也總是被忽略被遺忘，因為低音的關系，一直處於輔助襯托的位置，單獨演奏也略顯單調，很難感受到旋律和情感的層次。

  的確，夢想不能支持生活，夢想無法填飽肚子，夢想無法支付房租。

  匪夷所思！
  驚呼，讚歎，錯愕，在人群裡輕輕湧動，然後所有聲音全部卡在喉嚨裡，瞠目結舌地注視眼前這一幕。

  車水馬龍的喧囂，似乎也成為天然的背景，和眼前的演奏交相輝映，最後演變為第五位樂隊成員。

  只有一把吉他而已，然後，歌聲猶如穿過山谷的一縷清風拂面而來，心臟的跳動不由自主漏了一拍。

  “嘿，他們說我年少無知，他們說我癡心妄想，如果還不清醒，生命就會從指尖溜走。”

  如果沒有夢想，他們就只是行屍走肉而已，碌碌無為地苟活著，不曾也不敢探索自己靈魂的真實。

  嘴角輕輕上揚，並不是落淚才顯得悲傷，笑容背後的苦澀才是真正讓心臟狠狠收縮起來的酸楚和落寞。

  清脆而明亮的吉他弦音輕輕撥動，宛若清澈的水滴落入深藍色的冰川之上，凜冽的空氣輕輕漾了開來。

  最簡單的琴弦。最簡單的歌聲。

  “一直以來苦苦尋覓自我……”

  布萊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用盡全身力氣壓製也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她站在洶湧的人群裡，卻如此孤獨，全世界就只有自己和眼前的四個人，就只有自己和耳邊飄揚的一闕旋律。

  蒼茫，浩瀚，廣袤無垠，沒有任何技巧沒有任何花哨，安森的聲音纏繞著吉他弦音，一切回歸最原始的狀態，不需要任何點綴和裝飾，卻將字裡行間的情感全部釋放，整個世界的喧囂完全沉澱下來。

  步履蹣跚，支離破碎。

  莉莉的眼眶不由湧上一股溫熱，此時此刻，他們依舊站在紐約街頭，但她已經不再關心圍觀群眾的多寡，也不再關心他們的聲音是否能夠被聽到，她只是想要享受這一刻，享受音樂帶來的幸福和樂趣。

  “在抵達終點的時候喚醒我（Wake-me-up），當我更睿智更蒼老的時候，一直以來苦苦尋覓自我，卻未曾發覺自己迷失。”

  視線齊刷刷地看向聲音的方向，是康納。

  就在此時，安森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宛若盛夏六月的驕陽，放聲呼喊，“咿呀！”

  注1：喚醒我[Wake-me-up——Avicii（hoppipolla-version）]
  　第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