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抓住視線
  “卡！”

  蓋瑞也沒有意識到，話語才剛剛衝出嘴邊馬上就後悔了，拍攝並沒有出現問題，但他卻中斷了拍攝。

  然而，此時沒有時間懊惱，所有心神全部被剛剛看到的畫面牽扯，狂跳不止的心臟有著刹那的悸動。

  於是。

  蓋瑞沒有開口，而是坐在監視器前，快速回放鏡頭。

  和此前不同，這次視線百分之百地停留在那個身影上——

  安森。

  安森-伍德，他依舊清楚地記得這個名字。

  畫面裡。

  邁克爾的眼神是如此專注又如此沉浸，書籍和音樂似乎也摁下暫停鍵，不經意間地在眼神裡捕捉到一抹溫柔，明明嘴角沒有上揚，卻帶著淺淺笑意。

  他，正在注視誰？
  鏡頭，並沒有捕捉到，因為這一個橋段在劇本裡根本沒有，自然而然，鏡頭的調度路線也就沒有包括這一幕。

  但蓋瑞順著邁克爾的視線望過去，隔著整個學校大門、隔著十幾名學生，卻依舊輕而易舉地能夠找到答案。

  ——米婭。

  對，邁克爾暗戀米婭。

  眼睛，不會說謊。

  目光根本離不開米婭，靜靜注視著米婭的一舉一動，時而忍俊不禁、時而蠢蠢欲動，仿佛整個世界都跟隨著米婭的表情和動作起伏，時間也失去意義。

  這一些細節，剛剛蓋瑞完全沒有發現。

  然後，蓋瑞就看到了那一幕，牢牢抓住自己視線的那一幕。

  邁克爾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甚至控制不住地輕笑出聲，但隨即就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可能泄漏秘密，連忙低垂視線、平複嘴角，掩飾自己的表情。

  這，就是暗戀。

  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唯恐一點點細節就泄漏自己的心事，搞砸所剩無幾的可能性，卻不知道自己以為好好隱藏的情感，早就已經在細節裡暴露了。

  短暫地，欲蓋彌彰地隱藏自己後，卻沒有忍住，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地，再次抬起視線望了過去。

  專注而深邃。

  湛藍色的眼睛裡仿佛盛滿星辰大海，清晨的陽光也黯然失色，但那些光芒卻全部為一個人閃耀。

  在這一刻，也就是短暫一閃而過的瞬間，邁克爾依舊是那個邁克爾，卻綻放光芒，牢牢抓住視線。

  然後。

  邁克爾注視著米婭，就這樣沉浸，肩膀徐徐放松下來、嘴角輕輕上揚起來，整個人無法控制地稍稍松懈下來，靜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緩緩墜落——

  墜入愛河。

  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這就是全部了，卻仿佛能夠窺探到一個世界的全貌，牢牢地抓住蓋瑞的視線，那股力量是如此強大又如此洶湧。

  暗戀，也許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事情，明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但在自己的腦海裡卻已經天崩地裂滄海桑田。

  暗戀，同時也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需要回應，哪怕只是靜靜守護遠遠旁觀，也一樣能夠得到幸福。

  又苦澀又甜蜜，又平靜又洶湧。

  這一切，就這樣落入那雙眸子裡。

  蓋瑞，愣住了——

  明明沒有注意，但視線和思緒卻不由自主就飄了過去。

  然後，淪陷。

  一閃而過，卻刹那風華。

  回放一遍。

  緊接著又回放第二遍。

  再第三遍。

  蓋瑞試圖確認，那一切是否是自己的錯覺自己的想象，但一遍又一遍，那個細膩的眼神處理還是喚醒一片雞皮疙瘩，讓人熱血沸騰。

  猛地一下，蓋瑞就站立起來。
    “安森！”

  呼喚，脫口而出——

  眼前，熙熙攘攘有著五十多人，距離監視器有將近二十米，隔著整整一條街，但蓋瑞還是一樣就看見了安森。

  那個低調的、內斂的、宅男式的安森。

  盡管安森是自己親自挑選的，並且相信安森的魅力，但真正在鏡頭裡看到安森，在有限的框架裡卻能夠填充無限色彩，賦予角色賦予劇情生命力，那種驚豔還是無法控制地激蕩起來。

  雀躍！
  種種思緒在腦海裡洶湧，蓋瑞居然陷入短暫的空白。

  數不勝數的視線看向蓋瑞，同時也看向站直身體鶴立雞群的安森，探究、揣測的視線在洶湧著。

  “導演？”

  旁邊有人呼喚了一句，這才終於將蓋瑞拉回來。

  蓋瑞深呼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出色。”

  他說。

  現場，一片嘩然：什麽？
  蓋瑞又重複了一遍。

  “你剛剛的表演，非常出色。哇哦，我特別喜歡。”

  現場：……

  鴉雀無聲。

  人人都以為安森要遭殃了，今天上午這場戲的第一次NG來自安森，卻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

  居然！

  前一秒還幸災樂禍的視線，下一秒就演變為羨慕了。

  也許，安妮是一個例外，朝著安森豎起兩根大拇指表示稱讚，笑容完全綻放。

  蓋瑞卻已經顧不上這些，深呼吸一下，快速整理一下思緒：

  靈感，如泉湧。

  “安森，你稍等一下。”

  蓋瑞揚聲喊了一句，然後快速將身邊的召集過來，沒有壓製自己的聲音，而是用所有人都能夠聽見的音量說到，因為太激動太亢奮而稍稍有些大聲。

  “抱歉，我想岔了。”

  什麽？
  在一片錯愕的視線裡，蓋瑞沒有停止。

  “我們需要增加一些特寫，鏡頭應該對準安森，我是說邁克爾。”

  從安森的眼神，蓋瑞想起了一件事——

  他們應該如何展現邁克爾對米婭的暗戀？
  當然，關於這點，劇本裡有劇情，同時他們也構想了一些鏡頭，但現在蓋瑞意識到，那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他們希望兩個小情侶最後的幸福結局能夠打動觀眾，那麽不僅需要觀眾察覺到邁克爾一片丹心的暗戀，同時也需要米婭察覺，最後的喜歡才能夠成為雙向的。

  蓋瑞有些懊惱——

  當初選擇安森，就是因為他相信男主角的魅力才是打動女性觀眾畫龍點睛的一筆，結果他們在拍攝的時候卻完全忘記這件事，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不過，現在意識到也不算晚。

  蓋瑞還是經驗豐富，從電視到電影，處理突發事件的經驗數不勝數，短短愣神之後馬上就反應過來，並且想出解決辦法。

  有一點點激動。

  蓋瑞相信，這樣的改動，不會影響電影的結構，卻能夠讓劇情飽滿、弧光順暢，最後成品質量也能夠上一個台階。

  信心，更足了。

  三下兩下，蓋瑞就在原本的拍攝計劃上做出些許調整，並且增加了兩個鏡頭，思路完全清晰起來，靈感源源不斷。

  結束短暫會議後，蓋瑞離開監視器，走過已經被劇組封鎖的街道，大步大步地朝著安森走了過去。

  那堅定而豪邁的腳步，哪裡能夠看出已經六十六歲了呢？
  　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