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符?!”
於吉一捋胡須,好一個道骨仙風的做派,心中念頭急轉,下意識便想要矢口否認,但手掌暗自摸了摸袖中暗袋,裡面還有一大疊黃符。
‘否認,是否認不了的。’
於吉明白在李基這等人面前一味否認,意義不大,轉而緩緩地開口道。
“郡丞有所不知,此乃貧道山門秘法,借以黃符仙粉方可溝通天地,冥冥乘虛禦風,又於頃刻間神遊九州。”
頓了頓,於吉看著李基那毫無變化的臉色,打了個稽首,淡然道。“郡丞倘若不信,可一試之,便知貧道所言不虛。”
“哦~~~”
李基的聲音略有些拉長地道了一句,然後目光向著站在一旁的趙雲看去,道。“子龍,麻煩你搜一下這妖道的身。”
趙雲拱手領命,然後一手按在腰間佩劍上時刻戒備,一手則是朝著於吉的身上摸索了過去。
敢動乎?
不敢也……
親身體驗過一次趙雲武力的於吉,很清楚面對趙雲這等猛將,不管是十步內還是十步外都沒有什麽意義。
萬軍從中尙可取敵將首級,反抗是毫無意義的。
因此,於吉很是懂事地自行將身上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任由著趙雲檢查一番。
而於吉擺放在面前的有黃符數十,竹簡一份,水囊一個,拂塵一個,小罐一個以及一些零碎雜物。
李基目光從那些零碎雜物掃過,拿起那一疊黃符細細地觀察了一番,其上皆有粉末。
隨後,李基打開了那個小罐,裡面赫然裝著滿滿的白色泛黃的粉末。
“這個莫非就是汝所說可溝通天地,神遊九州之物乎?”李基玩味地問道。
於吉見狀,猶豫了一下,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地答道。“正是,郡丞可自行驗證之。”
“吾就不親自驗證了……”
李基道了一句,然後將那小罐往著於吉的方向一推,道。
“子龍,麻煩你喂妖道食這粉塵,也好教我看看到底有多玄乎,能否羽化登仙!”
霎時間,於吉原本看似飄然出塵的臉色一變,看著捧著手中那小罐子朝他走來,心肝都跟著顫了起來。
這玩意,吃一點自是神遊九州,一次性吃多了那可就得魂歸黃泉了。
“啪!”
於吉毫不猶豫地選擇當場向李基跪下,道。“郡丞饒命啊,這玩意不能這樣吃的啊。”
下一刻,終是怒極得忍耐不住的李基隨手抓起面前的拂塵便朝著於吉砸了過去,喝道。
“汝既知不能如此食之,又焉敢以此蒙騙吾治下百姓?!莫非汝是見那妖道張角信徒百萬,欲以此物蠱惑人心,聚攏信徒,效仿之?”
此言一出,於吉的臉色幾乎是隨之大變,趙雲看向於吉的眼神也是隨之充滿了敵視。
“不敢,萬萬不敢啊!貧道也正是見百姓受病痛所擾,知此物可緩解病痛,又恐世人不信,故以通過此法使世人信之,實乃是為了濟世救民也。”
於吉連連解釋道。
“自北逃至吳郡的流民何其多也?為何不見汝之身影,反倒是出現在繁華集市,蠱惑士子,此乃吾親眼所見,還欲詭辯饒舌?”
李基冷笑了一聲,對於吉的自辯連丁點都不信。
甚至,李基或許相信張角創立太平道教的初衷是為了貧苦百姓。
畢竟太平道教最初對貧苦百姓確有救濟行為,且教義也是多教人向善共創大同世界,但隨著人員漸漸魚龍混雜,後面才徹底走偏罷了。
但是於吉的所作所為,如何與濟世救民扯得上半點乾系,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盯著士子去的,再下一步或許就是達官貴人。
這一刻,李基反倒是理解為何原軌跡之中的孫策不顧勸阻也要殺了於吉。
料想是誰返回家中,驟然發現自家母親以及城中臣子部屬對於一來歷不明的於吉虔誠不已,也必欲殺之而後快。
或許,原軌跡之中的於吉以為拿捏住了孫策的母親吳夫人,那麽在這個極重孝道的時代就等於拿捏住了孫策。
可惜萬萬沒想到,孫策是個大逆子,吳夫人根本就管不住孫策。
如今,於吉更是沒有料到李基基於一些先知優勢,對於他的用心可謂是洞若觀火。
於吉恐怕就是個張角的摹仿者,且吸取了張角的教訓後,於吉不再選擇一味地走下層路線,而是試圖通過上層路線吸納信徒。
且,所用的恐怕還是那種類似於“五石散”,具備有致幻、成癮等特性的玩意進行傳道蠱惑。
以著這個時代的百姓普遍對於鬼神之說的相信程度,於吉這一手無疑是太具備蠱惑性,危害也是極其驚人!
“可恨,可惡,可殺!”
“來人,將這妖道給我拖下去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李基怒喝了一聲,讓於吉的臉色霎時間可謂是徹底地白了下去。
“且慢!且慢!!”
於吉連聲急呼道。
“縱是貧道用藥有誤,但所行亦是為治病救人,未有謀害一人性命之舉。若郡丞如此殺我,縱使貧道於九泉之下服氣,恐世人亦多有質疑,更恐傷劉府君的仁德之名也。”
李基聞言,卻是起身緩緩地走到於吉的面前,看著眼前跪地求饒的於吉,開口道。
“看來汝還是不認那有意蒙騙百姓,蠱惑人心之舉啊。”
於吉如何敢認,只要開口承認一句,那便是要人頭落地的。
“貧道絕無蠱惑人心之念,只會治病救人。”
“好!”
李基冷笑了一聲,然後開口道。
“汝除了那符水,還曾言洞悉天機,觀看面相知汝必會死於我手?那便讓我考究你一番,看你所言準還是不準,以辯是否蠱惑人心。”
於吉聞言,精神為之一震。
符水那是糊弄人,但看面相他是真的懂!
這一刻,於吉知道或許那縹緲無蹤的生機就應在此處,忙問道。
“郡丞請考究之,貧道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基輕笑了一聲,然後從腰間拔出佩劍直接搭在了於吉的肩膀上。
在於吉的寒毛直豎之間,那劍鋒在距離於吉脖頸些許處停了下來,李基方才開口道。
“吾所欲問者,便是今日吾是否殺汝也,汝可試答之。”
這一問,徹底將於吉給問懵了,愣愣地抬頭看著李基。
且不說於吉觀人面相是否能精準到這種程度,更重要的是這已經跟準不準無關了,這赫然是一道送命題。
答“不殺”,李基手中利劍一滑,於吉用生命證明不準,更是給了李基一個所殺乃蠱惑人心的妖道的理由。
答“殺”,那李基手中利劍還是會一滑,於吉用生命證明確實很準,但李基那也完全是順應天意而為,無可厚非。
這一刻,智慧凌駕於天意之上……
於吉明白自己回答哪一個都沒有用,李基殺他之心堅決得已經可以替代天意了,那搭在自己脖頸上的利劍就是天意。
“答啊……”
李基看著於吉久久沒有吭聲,平靜地開口催促了一句,這卻是讓於吉額頭處肉眼可見地看著冷汗不斷地流下來。
這一刻,於吉在心中對於自己進入吳郡的行為可謂是悔恨交加。
與揚州其他郡相比,吳郡傳道壓根就是送命級別的難度。
“貧道……貧道……”
就在李基臉上已經浮現幾分不耐煩之時,於吉的腦海之中猛然靈光一閃,急聲道。
“貧道可為郡丞獻上除了吳郡外的揚州五郡地形圖。”
“嗯?”
原本已經打算送走於吉的李基,手中所握著的利劍一頓。
於吉急忙繼續開口道。“包括揚州內藏著大量南蠻山越的深山老林地形圖,貧道皆能繪製之。”
這讓李基的眼神略微一凝,這一點對於李基而言無疑是具備著巨大的吸引力。
揚州數百年來都被南蠻山越所擾,那些人藏於深山老林之中,多以部落的形式生存,不擅耕種,多以采集狩獵的形式獲取物資。
也正是因此,每逢山中獵物果實不足之時,南蠻山越便時時自深山老林之中鑽出來劫掠物資,甚至還時有劫走婦女的舉止。
且李基清楚這個問題還將困擾上千年之久,即便是到了明朝初,揚州一帶已經開發得相當繁華,但是在西南一側依然多有土人如此侵掠。
當然,在這個問題上談不上誰對誰錯。
畢竟南蠻山越之中不乏春秋戰國時期的逃難漢人所形成的部落,但其中更多的還是當地原住民,在這個角度上,漢人反倒是積壓了當地原住民生存空間的那一方。
不過,以著李基的視角看來那就是一個民族融合的過程,揚、交兩州自古以來就是華夏的一部分,從來就沒有什麽原住民與外來者的區分,只是一家人雙方還沒有熟悉而產生的些許內部矛盾罷了。
因此,李基在對待如何撫順南蠻山越,使之融合到當地之中的問題一直都頗為煩惱。
更重要的是,南蠻山越藏於瘴氣叢生且地形複雜的深山老林之中。
縱使南蠻山越侵掠百姓已有長遠歷史,但卻幾乎沒有當地官員會選擇去嘗試對南蠻山越深入了解以及溝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