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婆子見這麽晚了，兩人還往外面跑，不免擔心。

  可孫女主意大著呢，一般也不會亂來，她也不好管的太多，免得耽誤事兒。

  隻得叮囑她們倆早點回來，家中會等著兩人，給她們留門。

  謝婆子見時候不早了，便讓張氏帶著幾個孩子先去洗漱，讓他們去屋內玩。

  自己則再院中一邊帶著美花磨豌豆，一邊等著兩個姑娘回來。

  不見到她們回家，她睡得也不安生。

  好一會，張氏將幾個孩子收拾好，也來到了院中幫忙。

  謝婆子見兒媳婦神情同平日不太一樣，想到今日發生的事兒，便沒有拒絕。

  甚至直接開口詢問：“那道士之前也來過吧？”

  張氏聽到婆婆問話，有些難堪的點了點頭。

  “也說過一些離奇的話？”

  張氏不禁睜大了雙眼，抬頭看著謝婆子，仿佛在問你怎麽知道。

  這模樣，謝婆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怎麽不和我說呢？咱婆媳如今一起帶著兩個孩子過活，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見張氏重新低著頭，不說話，謝婆子也沒逼她，口中繼續道：

  “其實也怪我不夠關心你，你突然要去祭拜孩子他爹，我就該察覺到些什麽才是。”

  “娘，跟你沒關系。”

  張氏見謝婆子將責任歸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出聲阻攔：“怪我，是我容易受人挑撥，今日才。。。”

  她也不知道今天怎麽了。也許是兒子一直沒消息，而那個道士說的一些話確實沒有錯。

  “娘，我知道紅豆很好，家中有如今的光景，都是她的功勞，我心裡記著呢。”

  “可是，我。。。”張氏不知道該怎麽跟謝婆子開口。

  說出來真的好嗎？娘知道後，家中情況會不會更糟呢？
  如今這樣挺好的，紅豆心裡就算要怪也只需怪她一個人。

  謝婆子沒有急著追問，而是拉著張氏一起就近坐在了屋簷下，然後自顧自說起了話來：

  “謝家人丁單薄，所以即便你第一胎生的是個閨女，老婆子我呀，也欣喜著呢。”

  “紅豆那孩子，是我一手看到大的。咱家孩子少，即便條件沒富裕人家好，但養的也小心。”

  “那孩子自小喜歡吃甜的東西，大一些就喜歡一些鮮豔的頭繩脂粉，後來看上了王家的小子，即便我們都不看好，也隨了她。”

  “紅豆的性子其實有些嬌氣和任性。後來她爹出事，紅豆能撐著幫家中辦理喪事，已極為難得。”

  謝婆子想到自己一手養大的孫女，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張氏見婆婆說起從前的事兒，也不禁陷入了回憶中。

  那時候家中雖然難，但想到還有兒女，她也會撐下去。

  “後來紅豆也倒下了，我心裡難受的緊。好在那孩子最後醒了過來，雖然變了許多。”

  張氏一愣，再次掩飾性的低下了頭，謝婆子也沒理會，繼續自顧自說著：

  “不止性子變得沉穩，做事變得周到。甚至還懂得了許多以前並不懂的東西，尤其是，連口味都變了。”

  “如今的孫女更喜歡吃口味重些的吃食，老婆子我說的沒錯吧。”

  謝婆子說完轉頭看向張氏，淡淡一笑。
    張氏始終低著頭，眼神有些閃爍，嘴唇開始不自覺發抖。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娘的話。

  “可，可能是，大病一場的後遺症吧。口味變了也正常。”張氏隨意找了個借口，有些不想再提。

  “娘，我進去看看團哥兒他們。免得踢被子。”張氏說著就想起身回屋，被謝婆子拉住了手。

  “夏日即便是晚上，也不會太冷，咱們娘倆難得有機會坐下來說說話，別管他們了。”

  張氏無法，隻得繼續坐下來陪著謝婆子，只是她到底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也不知道紅豆和小雅去哪兒了，若還不回來，我出去找找。”

  謝婆子看了眼漆黑的天空，明月當空，繁星點綴，是那麽漂亮。

  “有小雅那丫頭在，想來不會有事。”小雅的大力氣加上還會些功夫，家中人都很放心。

  謝婆子鐵了心要跟張氏說個明白，將方才的話題接了起來：
  “這人病了呀，口味一時有些變化，也是正常。”

  “可徹底改變，倒是少見，尤其這一病，腦子裡還多了許多東西，這些東西還能幫著家中掙這麽多錢，當真稀奇啊。”

  謝婆子說完不禁閉上了雙眼歎了口氣，臉頰不知什麽時候，有淚痕劃過：
  “你早就發現了吧？紅豆不是紅豆。”

  張氏的心臟仿佛停頓了片刻，腦中一片空白，雙耳也停止了接收聲音，好半晌她才緩過來。

  “娘，你。。。”什麽時候的發現的。

  謝婆子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此情此景，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悵然。

  “我自己帶大的孩子，怎麽可能認不出呢。這事你不該憋在心裡，讓人抓到機會無端利用，也傷了那孩子的心。”

  張氏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下來。

  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也許在紅豆醒來的那日，她就察覺到了吧，只是不願意多想而已。

  自己肚子裡出來的，她怎麽可能沒察覺到什麽呢。

  謝婆子握著張氏的手，安慰道：“當時幾個大夫都放話讓我們準備後事，怕是那個時候已經。。。”

  “那是個好孩子，醒來後對這個家盡心盡力，掙了錢也不藏私，還一心為團哥兒讀書一事籌謀。”

  “是好是壞，咱心裡得有杆稱，別傷了孩子的心。”

  “像道士這事兒，你若提前跟我商量，咱們也能及時想法子應對。何況那道士你也瞧見了，就不是個有真本事的。”

  “是有人眼紅想著法兒要害咱們呢。”

  謝婆子想到今日的異狀，那王大郎一看就不對勁，說不定就是因為團哥兒夠上了徐老先生，嫉妒呢。

  紅豆說了，徐老先生的名諱，在大慶讀書人心中都排得上號，知道的人哪會不眼紅？

  門後，起來上茅廁的團哥兒將兩人的話聽見了耳朵裡，此刻他將自己掩飾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門外的張氏聽完謝婆子的話，羞愧的無以複加，是她自私，享受著紅豆的付出，關鍵時候卻。。。

  “娘，我知道錯了。我當時。。。”

  說到底，是她心中早就覺得只剩團哥兒一個孩子了。

  “找個機會，跟紅豆好好道個歉。咱們一家人今後還是要整整齊齊的才圓滿。”

  張氏哽咽的點了點頭。

  另一邊，紅豆和小雅站在今日那處破院子裡，淡然的看著躲在屋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