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哉，已經當了快一年的棒棒了。

  轉業至今，有苦有甜。

  從小就調皮的娃娃，到入伍提乾，再到轉業回家。

  眨眼間，人生又要開始新的篇章了。

  吃苦，何哉不在，就怕沒有希望。

  不幸的是，自己選擇了這條記錄片之路，與發財幾乎是絕緣了。

  幸運的是，自己被紀錄片基金扶持了，省的自己墊錢。

  原來的攝影師已經跑了，後來還是聽別人說，有個新成立的紀錄片基金，可以扶持小項目。

  自己當時就把拍攝計劃及前期拍攝的資料，簡單剪輯下，寄過去了。

  沒想到，經過人核實，還真給自己打錢了。

  真是奇怪。

  不過，自己副團轉業能乾這行，在別人眼裡，恐怕自己也是個怪人吧。

  “老黃，再乾段時間，我就不幹了？”何哉對身邊的棒棒說道。

  老黃算是何哉的師傅，教他當棒棒。

  其實也沒什麽可教的，都是下苦力的事情，頂多是一些當棒棒，搬不同貨物的小技巧而已。

  “恩，早就不該幹了，你說你人高馬大，又英俊帥氣，往棒棒群裡一站，非常顯眼與突出，一看就不是棒棒。”老黃屬實沒想到，何哉能堅持這麽久。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居然真的堅持下來了。

  能吃苦，是真的能吃苦，名字真沒起錯。

  何哉看著手上的棒棒，這一年自己不知道遭受到多少個白眼，父母的不理解，親人的質疑，最主要的是，自己原來就在重慶當兵，也有很多熟人。

  乾活的時候，還遇到過老下屬。

  那一口一個“老大”，把自己叫的都有些尷尬。

  何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依然眉清目秀，四方臉，高身材，哪怕是當棒棒，自己的腰板都挺得很直。

  生活想壓彎自己的脊梁，

  那就看看吧，自己能撐到幾時。

  “喂，趙導，什麽，你們已經到了。”何哉知道趙雲要過來看看，但是時間一直沒定。

  哪裡能想到，不聲不響的居然就到了。

  趙雲和周遊已經在賓館住下了。

  沒選太貴的，就近選了一個希爾頓，也是五星級酒店。

  周遊現在跑習慣了，在家待了半個月，被趙雲一喊，就跟著過來了。

  重慶的路況，周遊也是有所耳聞，根本沒提自己開車這件事，直接和酒店租了2輛車，和司機一起租下來的。

  號稱國內賽博朋克。

  高樓之間相互穿梭，城市輕軌就在自己房間，那是一種感覺。

  自己明明住的是頂層，可是為什麽看到對面的是一樓。

  魔幻之都啊。

  何哉準備去找趙雲的，哪知道趙雲想看下自己的拍攝現場，只能發個定位過去。

  內心怎麽有些忐忑呢。

  這是怕見同行嗎？
  老黃也有些緊張：“怎了，來大活了。”

  “沒，沒，投資這個基金的導演過來了。”何哉還隱隱有些興奮，自己一個人在摸索，很多東西都不懂，這下來個同行，也正好交流下。

  沒過一會。

  兩輛車來到碼頭，一行人從車裡面陸續出來。

  何哉有點驚訝了，不是隻來一個導演嗎，怎麽感覺不像啊。

  快步走上前。

  關鍵也不認識人家啊，小心的搖了搖腦袋：“哪位是趙雲，趙導？我是何哉。”

  趙雲第一眼就認出了何哉。

  沒辦法，棒棒軍裡面，太顯眼了，就沒有這麽俊俏的小夥子。

  “你好，我是趙雲，何導真是出眾啊，一眼就認出來了。”趙雲打趣道。

  緊著著又說道：“給你介紹下，這是周遊，遊哥，我們基金的獨立投資人，正好也來看看你。”

  周遊看著，這個熟悉的面孔，內心還有些激動。

  真漢子啊。

  人家拍紀錄片，最多跟拍。

  哪像他，直接下場體驗了。

  “何導好，久聞大名啊。”周遊一臉真誠的說道。

  何哉有些懵了，我怎麽就有名了，我的紀錄片還沒上映呢，怎麽感覺很熟悉我的樣子？
  但還是客氣的說道：“周總好，感謝周總的基金支持，不然還真有些就緊張。”

  周遊看到對方這麽客氣，也能理解。

  原來的身份已經煙消雲散了。

  不管是榮光還是屈辱，都要活在當下，都要向前看。

  “別客氣，你忙你的，今天我也看看棒棒怎麽乾活的。”周遊來了興致，說不定自己還可以體驗下。

  何哉看周遊很隨意，也沒當回事，畢竟原來那個級別，也見過不少大領導、高管和富商，不存在認知崇拜。

  “沒有，現在正在趴活呢，乾多少，吃多少。”何哉解釋道。

  有時候一天可能沒一個活，有時候一天也能整個百八十塊的。

  何哉下意識打量起來。

  下車到現在，只有趙雲和周遊在說話，剩下的四個人下車後，自然而然的就分開了，也沒有介紹，也沒有說話。

  有點意思，這個老板不一般。

  趙雲也看過何哉的簡歷，知道他的過往經歷，對他也是很佩服。

  作為一個義務兵，能走到他退役前的崗位，那是真的很難。

  工作，運氣，能力，機緣缺一不可。

  這樣的人到哪裡都有自己的想法。

  轉業了，當紀錄片導演，也是不按常規出牌的路數。

  周遊一群人在這裡聊天，剩下的棒棒也在旁邊聊天。

  “這是又有人來看小何了？”

  “是啊，還經常有人來看看。”

  “不錯，證明人混得好啊，到哪都有人知道。”

  老黃一群人在那閑聊，這一年多，也見過幾次這樣的場面，有的人少，有的人多。

  說不羨慕是假的。

  人生在世，誰還不圖名利二字啊。

  正在閑聊的時候，碼頭來船了，一個好像是管事的人，開始點人。

  何哉這個時候對趙雲說道：“趙導，周總，我先過去，你們跟在後面看著就行。”

  乾一行，愛一行，專研一行。

  這還真是不同的紀錄片導演。

  周遊忍不住欽佩起來：“雲哥啊，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不夠深入啊。”

  條件那麽好，都拍不出好片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遊哥，啥意思，你準備讓我去學校當學生，還是當老師，或者當醫生，病人我到可以，不過你得出錢。”趙雲嘟嘟囔囔一頓輸出。

  周遊還真被懟了一頓。

  這點還真不好反駁他，說的也是有一定道理。
    不過，肯定是不慣趙雲這毛病的，幽幽的說道：“雲哥，書店的紀錄片做好了嗎？”

  趙雲一下子熄火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自己就去過幾次，也不是很愛看書，後來去的就少了，總感覺抓不住拍攝的感覺。

  “遊哥，總感覺沒什麽可拍的啊。”趙雲也是有點無奈。

  周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他：“雲哥啊，書店你居然說沒什麽好拍的，你真是飯喂到嘴裡，都不知道吃啊。”

  趙雲有點不理解，書店有什麽好拍的，那麽常見。

  只能周遊繼續說道：“現在愛看書的人，都是什麽人？”

  “喜歡看什麽類型的書？”

  “年齡段都是什麽樣的？”

  “有些人看了書，有什麽收獲？”

  “對生活有什麽影響？”

  “為什麽喜歡看書？”

  周遊自己都有一堆想法出來，趙雲居然想不到。

  “再不濟，你也可以拍一下產業鏈，從一本書的誕生開始拍，從書店一直延伸到作者，看一本書怎麽成型的。”

  趙雲聽呆了，原來還可以這樣乾，感覺思路一下開闊了許多。

  連忙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遊哥，你慢點說，我先記下來，您真是太厲害了，佩服，萬分佩服。”

  趙雲這是真服了，這些思路還真有意思，自己這性質一下子就起來了。

  周遊擺擺手：“我就是懶，不然我早就自己拍了。”

  趙雲：懶，還被說得這麽清新脫俗？
  兩人一邊聊，一邊跟著何哉往下走，看他扛個棒子，周遊似有感悟。

  “你看，像不像孫悟空？”

  我要這鐵棒有何用？！
  一樣的桀驁不馴，外表順從，內心桀驁。

  不是內心強大的人，根本乾不好紀錄片這行，乾這行的，也幾乎都是有想法的人。

  何哉現在已經很熟練棒棒這個工作了，拿起貨物，用繩子一綁，肩膀微晃，就輕松挑起貨物了。

  周遊看著下面的棒棒。

  遊輪停靠，今天是給遊客搬行李，帶大件行李箱的，自己不想搬的，就雇一個棒棒。

  台階高大幾十米，再搬著厚重的行李，一般女生是吃不消的。

  所以請棒棒的也大都是女生。

  第一次來的遊客，還有些好奇，對這些棒棒看來看去，有的還擔心把行李搞壞掉。

  有的看棒棒年齡大，也擔心，萬一中間發生點事故，算誰的。

  還有的非常淡然，這些大都是本地人，對棒棒已經習以為常。

  有意思，
  特殊的城市地貌，造成了獨特的文化。

  山路崎嶇，交通不發達。

  群眾還有需求，市場這麽大。

  棒棒也就應運而生了。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變更。

  交通現在高度發達，物流行業也是日新月異，年輕人的就業渠道也是越來越多，願意當棒棒，當下力人的，也是越來越少。

  何哉拍這部紀錄片，取名《最後的棒棒》也是這個原因。

  應運而生，運去而亡。

  周遊目睹完全過程，看著何哉微微出汗。

  上前問道：“何導，看來你當棒棒已經很輕松了？”

  何哉笑著點點頭：“馬上一年了，也算是靠當棒棒沒餓死。”

  “當初不行，仗著自己身強力壯，蠻乾，差點把身體乾傷了，現在稍微有點技巧，會用巧勁了。”

  趙雲站在人群面前，不知道在想什麽，滔滔江水，渺小人類。

  幾千年的河流，不知道見過多少小螞蟻在河邊討生活。

  再過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不知道又會是什麽樣子，更加繁華，還是更加落寞。

  “這次來，一是遊玩，二是慰問，中午我請你們吃飯，把你熟悉的棒棒都喊上。”周遊有這個習慣，慰問劇組。

  紀錄片雖然不算劇組，但勝似劇組。

  一群人在一起生活一年，比劇組在一起拍攝時間都久。

  “好嘞，謝謝周總，棒棒一年吃不到幾次好東西，咱們去哪吃？”何哉也沒客氣，做事大大咧咧，也知道分寸，人家既然說了，肯定是要做的。幾十萬的拍攝基金都花了，肯定不在乎這點小錢。

  周遊想了想，自己也不熟，請棒棒吃飯，還是要好一點：“就去希爾頓，地方大，檔次還行。”

  何哉看了一眼趙雲，那意思是真的嗎？
  哪知道趙雲還在看江水發呆。

  只能硬著頭皮說：“周總，這檔次太行了，說句實話，我替他們謝謝你，很多人一輩子可能都沒機會在五星級飯店吃飯，這頓飯也夠回憶和吹噓的了。”

  周遊點點頭：“是啊，都是爹生娘養的，我也做不了多少，請頓好吃的，還是可以的。”

  何哉喜歡周遊這句話，實在，接地氣。

  “那我替各位棒棒謝謝周總，我這就去通知，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反正離得也不遠。”

  說完就去喊人了。

  這次肯定不適宜太多人，先把熟悉的都喊上。

  “老黃，老杭，老甘，老金，老石，走，今天帶你們吃大餐。”

  “去哪吃？”

  “說出來嚇死你？”

  “五星級大酒店，希爾頓？聽過沒得？”

  “啥子？”

  “真的嗦？”

  “為哈子嘛？”

  何哉剛把信息傳達完，大家都驚訝了。

  都在最底層當棒棒了，那個相信天上掉餡餅啊。

  “希爾頓我去送過貨，好高檔的耍。”

  “做夢都想去吃一次。”

  “周總是啷個嘛？”

  何哉被問的頭疼，只能使出必殺技：“不去吃算了，我自己去。”

  這話一出，大家這才相信。

  這一年來，何哉也算是有口碑了，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抬頭望去，周遊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這一群人。

  揮手致謝：“那個就是周總，大老板。”

  周遊看他搞定了，起身回去，留一輛車給他們，也把趙雲留下來帶路。

  自己先回去把大包廂安排好。

  自助餐不適合，棒棒們也不自在。

  還不如搞個大包廂，還能聊聊天，也省的看人白眼，給別人添不自在，給自己也找不自在。

  趙雲回過神來，感覺自己升華了。

  自己何等渺小。

  就看一條河，就成這樣了，要是看下宇宙，自己又當如何自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