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是聞池和凌哲定下來的。

  凌哲時刻謹記著自己的人設，對聞池的身份，以及初硯出車禍的事，都表現得一無所知。

  聞池卻不能不考慮到大哥——今早從ICU轉到普通病房後，醫生說他大概這兩天會醒，卻又不知道什麽時候醒。

  要不是為了歲歲那句“想哥哥”，聞池無論如何都不會選在這個時候離開大哥身邊。

  他想著，出去一個小時左右應該沒有問題吧？

  最後，將地點定在醫院附近一家咖啡廳。

  這也恰好符合凌哲心意。

  時間約在半小時後，因為凌哲說自己的位置離醫院不遠……

  掛斷電話，凌哲如同扛起了重任，朝歲歲鄭重點頭：

  “放心！我一定會拖住他的！”

  歲歲也被搞得緊張起來：

  “那、那你加油哦？”

  凌哲激動地揮舞拳頭，被歲歲鼓勵後，有如打了雞血！

  歲歲撓撓頭，只有不解。

  十分鍾後。

  歲歲和凌哲，藏在VIP病區樓下的大樹後，鬼鬼祟祟的張望著。

  聞池從安靜的大樓裡匆匆步行出來。

  依然是全身黑配鴨舌帽的生人勿近酷哥打扮。

  樹乾一側，刷刷連續冒出兩個腦袋。

  一大一小。

  一高一矮。

  歲歲一眼認出聞池：
  “哥哥出來啦！”

  “哪兒呢？哪兒呢？”

  凌哲如盲人般茫然搜尋著，好不容易才鎖定目標！

  捂得這麽嚴嚴實實，難為歲歲能一眼認出來……

  其實從醫院到他們約好的咖啡廳，步行僅需要十分鍾。

  聞池特意提前出門，唯一可能就是不想讓歲歲等。

  想到接下來的一系列預備操作，凌哲的良心稍微痛了那麽一下下。

  但是！

  為了歲歲！

  拋掉良心又算得了什麽？
  “歲歲！去吧！”

  凌哲悲壯得像是要慷慨赴義！

  歲歲也覺得凌哲古古怪怪，忍不住撓撓頭：

  “那、那我去啦？”

  “嗯！”

  歲歲暗悄悄地搖了搖頭：不是很懂你們人類哎！

  然後，她趁著聞池離開的功夫，悄悄溜進了VIP病區大樓。

  跟嘈雜紛亂的普通病區不同，這裡的環境幽雅乾淨，幾乎聽不見吵鬧。

  連走廊上來往的行人都少得可憐。

  歲歲剛開始進來時，緊張到同手同腳，小身板兒僵硬。

  生怕被發現後，有人將她抓去交給警察叔叔。

  小小腦袋裡甚至已經腦補出生動具體的畫面……

  好在，稀少的人流為她增加了安全感，就算是有人路過，也是匆匆看過她一眼，沒有過多停留或深究。

  歲歲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了二樓初硯的病房外。

  “202……202……”

  歲歲小嘴巴不斷念叨著。

  她抬頭看看病房號，又低頭看看手心。

  因為擔心出錯，她特意讓凌哲在她手心寫下了202這三個數字。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三個數字被汗水模糊，尤其以第三個2字模糊得最厲害，只剩下了上面一小半兒。

  歲歲瞪著圓滾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病房號：
  “應該就是這裡……吧？”

  猶豫過後，歲歲小心翼翼推開房門，看向病床上背對她側躺著的人影。

  雪白被子蓋在那人身上，讓歲歲看不清具體模樣。
    是哥哥的哥哥嗎？
  歲歲疑惑地歪了歪頭。

  隨後謹慎地探出一個小腳腳，踩進病房范圍裡——

  “嗯？”

  病床上的人聽到動靜，撐著手臂坐起身。

  很顯然，這個人不會是初硯。

  因為初硯目前根本沒到能清醒起身的地步。

  在歲歲驚慌目光裡坐起來的，是個頭髮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老奶奶先是驚訝，隨後溫柔笑著詢問：

  “小娃娃，你找誰呀？”

  對方身上傳遞來的善意，以及流水般溫和不爭的氣質，安撫了手足無措的歲歲。

  “我、我走錯啦！”

  她聲音小小的解釋。

  老奶奶聽著，笑意更深，耐心地詢問：
  “那你準備去哪個病房？”

  “202呀，難道這裡不是咩？”

  歲歲那大大的眼睛裡流露出真切的迷茫。

  老奶奶被歲歲的模樣逗笑：

  “這裡是203，你說的202應該是對面那個房間。”

  “噢！”

  歲歲頭上呆毛抖了抖，連聲給老奶奶道歉，不忘禮貌鞠躬後離開。

  老奶奶剛張嘴想要說什麽，就看到歲歲蹦蹦跳跳地轉身走掉。

  她輕歎了聲：
  “真是個懂禮貌的乖娃娃……”

  眼裡卻流露出寂寥落寞的神情，像是想到什麽。

  忽然間，她眯起眼睛，勉強看清病房門口掉了個閃閃發光的草莓髮夾。

  難道是剛才那個小娃娃的東西？
  歲歲不知道自己心愛的草莓髮夾伴隨過分用力的鞠躬，不小心落在地上。

  她走出203，直奔著對門的202過去。

  “這次沒有找錯啦！”

  歲歲腳尖愉悅地顛了顛。

  將202的病房門小小拉開一條縫，她便如靈活的魚兒溜了進去。

  此時的202房間內，除了病床上安靜躺著的初硯，再無他人。

  初硯的傷勢看起來有些淒慘，從額頭到手臂都包著紗布。

  露出的皮膚也殘留著撞擊後留下的血色淤青，瞧著淒淒慘慘。

  但是歲歲的感知同別人不一樣。

  初硯的生命之火在她眼裡，比昨天那豆大燭火變強壯了不知多少！

  至少也是有她拳頭大小的火苗苗了！
  歲歲任務艱巨，還得繼續呐！

  心疼地癟癟小嘴兒，歲歲還是輕車熟路地爬上了初硯的病床。

  歲歲晃了晃小腿，覺得今天的病床比昨天大出好多，她也不用委屈巴巴地擠在角落裡啦！

  這樣一點兒微薄的好處，也讓歲歲高高興興地嘿嘿笑了半天。

  快樂於她總是很簡單。

  隨後，歲歲沒再耽擱，朝著初硯抬起雙手。

  細碎如螢火蟲的人參精元，從她的掌心紛紛揚揚灑下。

  相較於昨天，今天的量已經減少了一半。

  等明天又可以減少一點點。

  後天再少一點點……

  直到初硯徹底好轉。

  人參精元的流瀉，並不會帶來痛感。

  但這不妨礙歲歲因為肉疼而齜牙咧嘴。

  就當她小眼兒小嘴巴靈活擠來擠去時……

  一雙幽黑如古井的眼睛徐徐睜開。

  視線在短暫的失焦後，精準無誤地對上歲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