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洋人來到門口,都不用亮出會員卡,門衛便恭敬的喊道:“凱斯先生,貝拉小姐,你們好。”
凱斯很嚴肅的點了點頭,朝裡面走去。
李雲海把不遠處的蘇紅喊了回來,跟著凱斯和貝拉走。
門衛伸手攔住了他們。
貝拉對門衛說道:“他們是我的朋友。”
門衛的臉色連變了幾變,臉上的懷疑變成了諂媚的笑,對李雲海他們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從門口進來便是會所,會所有更衣室,來這邊打球的人,一般都會準備專門的球服,在這邊更換,再乘坐專用的高爾夫球車前往球場。
“謝謝你們!”李雲海對貝拉和凱斯說道。
貝拉朝他微微一笑,說道:“不用客氣。我聽說過你們公司的事,飛利浦斷供了你們的零件,目的是為了保證旗下芯片公司的權益。你們這次談判,很難成功。祝你好運!”
李雲海詫異她知道的這麽多,想和她聊聊天,但對方碰到了幾個熟人,一起走向更衣室。
他隻得作罷。
李雲海他們是來找人的。
此刻離九點半只差兩分鍾。
美智子和飛利浦的高管有過接觸,她一眼便認出對方,指著那邊對李雲海道:“李總,他們在那邊。”
李雲海沉著的點點頭,走了過去。
美智子跟在他身邊,低聲說道:“那個穿銀灰色西裝的是科倫,他是飛利浦公司的老總,如果我們能說服他,那我們和他們的合作,肯定還可以繼續。”
李雲海嗯了一聲,一邊打量科倫,一邊問道:“美智子,這個人性格怎麽樣?”
美智子道:“很霸道,做事雷厲風行。”
科倫四十出頭的年紀,身材保持得很棒,臉看起來也顯年輕,鷹鉤鼻子,三角眼睛,眼神犀利。
李雲海心想,這是個很難纏的人。
“科倫先生,您好。”美智子笑道,“我們是四海集團的人,這位是我們集團的董事長李雲海先生,他專程從西州總部趕來,就是為了會見科倫先生。”
“哦!李先生,你好。”科倫揚了揚下巴,用力的和李雲海握了握手,“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
李雲海道:“科倫先生,十分抱歉,因為這是會員製的俱樂部,我們為了進來,費了周折,還好我們並沒有遲到。”
科倫聳聳雙肩:“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夠仔細,忘記了你們在這邊沒有會員。李先生打高爾夫嗎?你們國家現在有高爾夫球場嗎?”
站在他身邊的幾個人,同時發出哈哈哈的笑聲。
這些洋人的笑,帶著很明顯的嘲諷意味。
李雲海微微慍怒,但很快就壓製下心頭的火氣,說道:“公元12世紀的時候,我國曾流行一種被稱為捶丸的球戲,是我國古代的一種球戲,打球者持杆追擊球。高爾夫球運動與此酷似。而我們的捶丸遊戲,比高爾夫球起碼早出現了一個世紀。我國的宋元明清各個朝代都有相關活動的記載,還有圖畫傳世。”
他說一口很流利的英語。
荷蘭人通常說的兩種語言,一種是荷蘭語,一種是英語。荷蘭語是他們的官方語言。當荷蘭人在國內交流時,他們主要說荷蘭語。然而,由於荷蘭是一個高度國際化的國家,荷蘭人也廣泛使用英語進行溝通。在教育、商業和其他領域,英語往往是重要的工作語言之一。
李雲海說英語,對方肯定聽得懂。
科倫等人怔住,不再發出笑聲。
李雲海侃侃而談:“近現代,我們國內有很多高爾夫球場。科倫先生,你們有空可以多出國走走看看,這世界很大,我國也很大。荷蘭的國土面積是41289平方公裡,而我國的土地面積為960萬平方公裡,相當於有232個荷蘭那麽大!我國人口多達十幾億,每個人的愛好都不一樣,因為地大物博,所以我國人民可以選擇的愛好也更多,喜歡高爾夫的人只是極少數。”
他一個字都沒有貶低對方,但又字字句句都在做對比,同時也貶低了對方。
科倫等人不由得沉默。
他們終於明白,這個來自東方大國的年輕人,並不是普通人。
這個年輕人,一手創立了蜚聲世界的四海集團,學識淵博,才華過人。
李雲海此來,可不是為了賣弄自己的才識,也不是為了諷刺一下科倫等洋人。
他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入到了談判當中:“科倫先生,我們四海集團和貴公司一直合作得十分愉快。我們還想訂購一批零件,不知道科倫先生能不能盡快發貨?”
科倫不可能這麽輕易答應李雲海。
如果這麽簡單和輕易的話,那他們又何苦鬧這一出斷供的戲碼?
“李先生,我們兩家的合作期限已經到期了。”科倫說道,“或許你們可以另外尋找其他供應商?”
李雲海道:“科倫先生,全球能提供這些零件的公司,並非只有貴公司一家,我們的確可以另外再尋找其他合作方,但我們華人做生意,向來講究的是交情和友誼,我們和人交易,會先和他交朋友,然後再做買賣。”
科倫哦了一聲:“不知道你們還能找到哪家供貨商?如果你們真的可以找到,又為什麽要萬裡迢迢的來找我們談判?”
李雲海哪裡還有什麽備用的供貨商?
他要采購的那些精密零件,能做的廠家本就不多,能做出來還願意賣給李雲海的人就更少。
在和飛利浦合作期間,李雲海也曾經和東洋、德國、米國等國家的精密儀器公司聯系過,但人家並不願意成為四海集團的供應商。
來荷蘭之前,四海集團再次聯系過這些企業,得到的回復都是不予合作。
擺在李雲海面前,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最好的解決辦法,當然是自主研發生產,需要精密機床和相關的技術,要完成這一跨躍,單純依靠四海集團很難實現。
光刻機和芯片製造,涉及企業眾多。
四海集團再利害,也只是一家公司而已,總不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全球幾十、上百家公司近百年的科技積累,那很不現實。
除此之外,他只能繼續找飛利浦公司合作。
昨天晚上,李雲海認真的想過今天的談判。
對方既然願意見面,說明此事還有回旋的余地。
世上售賣光刻機的企業,並非只有阿斯麥一家公司,搞死了四海集團,阿斯麥現在不可能統一全球的光刻機市場。
這個時期的阿斯麥,還沒有特別出彩的產品,這家公司的真正崛起,是在2000年以後,也就是光刻技術乾、濕之爭造就了阿斯麥。
如果不是東洋人點錯了科技樹,未來幾十年也輪不到阿斯麥來佔領市場。
所以李雲海相信,飛利浦同意自己過來談判,必定有新的條件要提出來。
商務談判講究的是技巧和策略。
李雲海需要確定自己的底線,即最低限度的要求和目標。這將有助於他在談判中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可以更好地掌控談判進程。
他需要先摸清楚對方的底細,對方想要的是什麽?自己能不能滿足對方的要求?
只要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則萬事皆可談判,可以找到最佳方案。
科倫的朋友走了過來,催他過去打球。
“李先生,我們有的是時間,先去打球吧!”科倫說道,“你會玩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李雲海不會玩也只能硬著頭皮上陣。
科倫他們確認了球杆數量,走出會所,上了門口的高爾夫球車,開往場地。
球場上的草坪細嫩柔軟,密密麻麻的,顯得非常整齊乾淨。整個球場面積廣闊,散發著一股寧靜祥和的氣息。
今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這裡有綠茵茵的草坪,是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做為商務休閑之地,還是不錯的。
到達指定的發球台,科倫從球童手裡接過球杆,遞給李雲海一支,說道:“李先生,你是遠方來的客人,請你先發球吧!第二洞開始,按第一洞的成績來決定先後順序。”
李雲海一個深呼吸,接過球杆,看向一邊的蘇紅和美智子。
蘇紅肯定也不會打高爾夫球,甚至連李雲海這個眼神的含義都沒有領略到。
美智子走上前來,擰開水壺,遞給李雲海,同時輕聲問道:“李總,你不會打嗎?”
李雲海嗯了一聲:“沒玩過。”
美智子道:“現在學肯定來不及了。”
李雲海道:“你會?”
美智子道:“我會打,不過打得也不好,我以前在尼康公司時,陪老總們玩過。”
李雲海道:“那你來打吧!”
美智子道:“我打得真的很不好。”
李雲海道:“試試!你打得再不好,總比我這個什麽也不會的人打得好吧?”
他喝完水,把水壺和球杆一起遞給美智子,對科倫道:“我這個同事想和科倫先生打一場球。”
美智子隻得趕鴨子上陣,朝科倫彎了彎腰。
科倫看向美智子,笑道:“好啊!那我就和美智子小姐打一局。”
高爾夫比賽中,一局比賽的標準杆數通常取決於比賽的類型。常見的比賽類型包括標準杆,也稱為18杆,9杆、雙人雙杆和多人數雙杆等。
美智子先打球。
她站在球邊,先將胳膊伸直,腿稍微彎曲,球杆平面與地面水平,然後將胳膊旋轉45度角,彎曲上升,最後往下一揮!
球飛出去了!
李雲海暗籲了一口氣,沒想到美智子還真的會打球,打得還得挺準。
美智子的動作很標準,水平還算不錯。
蘇紅問道:“李總,你怎麽不跟科倫打球?”
李雲海摸著下巴,苦笑一聲:“我不會打。”
蘇紅道:“以後找機會學一學?國內也有高爾夫球場。”
“再說吧!我並不喜歡這項運動。”
“這不是要陪客戶嘛!”
“客戶的需求,我也未必要一一滿足。我可不是紅燈櫥窗裡的那些小姐!”
“李總,你可真是幽默。我聽科倫先生的語氣,好像不太想和我們合作了?我們要怎麽說服他?”
“我和你的想法相反,他能來和我們談判,說明這事還有談判的余地。如果他們真的不願意和我們合作,又何必浪費時間和我們談?”
“李總英明。那你說他們為什麽要玩這一出?”
“很顯然,他們需要達到某種目的。他們明明知道我們需要這些零件,而且只能找他們合作,所以他們才敢卡我們的脖子。要讓一個人聽話,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踩住他的脖子,他自然而然就會乖乖就范。”
“那我們會很被動?”
“被動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他們會提什麽過分的要求。”
“如果我們不能答應呢?我們有第二預案嗎?”
“暫時沒有。所以我們不能失敗。”
場上,美智子和科倫你來我往的打著球。
美智子在打球的時候,李雲海便在旁邊和科倫他們談事。
科倫用力的擺了擺手,說道:“先打球,你們贏了我再說合作的事情。OK?”
李雲海心想,西方人崇尚的是強者。
如果能在球場上打敗他們,他們就會願意和你深入的談判,也會在談判桌上敬重你。
可惜的是,李雲海不會打高爾夫,對美智子也沒有多大的信心。
結果出來了,不出意外,美智子輸了這局比賽。
科倫哈哈大笑道:“李先生,你們輸了!你要不要和我再比一局?”
李雲海心想,我是個門外漢,就算下場,結局也只會更慘,沒有必要再比。
“科倫先生,我這個人有自知之明。我剛才看了你的球技後,對你佩服得很,我不是你的對手。”李雲海恭維對方,同時也主動示弱,爭取對方的好感。
果然,外國人也喜歡聽奉承的話,科倫驕傲的揚了揚頭,看著頭頂上的藍天白雲,說道:“我喜歡高爾夫運動,我從小就學習和練習它!”
他身邊的一個同事說道:“科倫先生雖然是業余玩家,技術不輸給那些職業選手。他要是參加職業賽,肯定能拿到名次。”
科倫毫不謙虛的說道:“我工作太忙了,沒有時間參加比賽。就把那些職業賽的名次,讓給其他人好了!”
李雲海心想,這個人好生自負!
但人家身處這樣的高位,李雲海又正好有求於他,人家再高傲,他也沒有辦法。
這時,凱斯和貝拉他們乘坐球車過來,貝拉和李雲海打招呼。
李雲海朝她揮了揮手。
科倫眯著雙眼,看著球車上的凱斯和貝拉,問李雲海道:“你認識他們?”
李雲海聽出對方語氣裡的情緒,便點頭說道:“認識。”
這也並非謊言,他的確認識凱斯和貝拉,雖然是今天才認識的。
李雲海為了讓科倫相信,又加了一句:“我們之所以能進來會所,就是貝拉小姐帶我們進來的。”
科倫哦了一聲,看著遠去的球車,說道:“李先生,你和凱斯先生很熟嗎?中午可以一起吃個飯吧?”
李雲海看得出來,那個凱斯身份不一般,就連科倫也想結識對方。
可是李雲海和凱斯並不熟!
非親非故的,他怎麽去請人家吃飯呢?
但毫無疑問,凱斯就是他和飛利浦合作的中間橋梁。
凱斯到底是什麽人?
為什麽科倫對他這麽上心?
李雲海來不及思索,扯虎皮做大旗,說道:“好啊!我等下去約一下凱斯先生,不過!”
他在吹牛皮的同時,也給自己留了條退路:“如果凱斯先生沒空的話,那只能改天再約他。”
科倫點頭說道:“那是當然,凱斯先生是個大忙人,誰要是能約到他吃飯,那是莫大的榮幸!”
李雲海更加驚訝,不知道那個凱斯和貝拉是何許人也?
他當然不能問科倫,隻得悶在心裡。
打完球以後,科倫帶著李雲海他們回到會所,來到後面院子裡。
會所後面有一個很寬大的游泳池,大冬天的也放滿了清澈的水。
李雲海正自奇怪,卻聽科倫指著泳池,對李雲海道:“我喜歡冬泳,打完球以後,在這冰涼的水裡面遊上幾圈,整個人都會放松。”
冬泳?
李雲海再次愣住。
這些荷蘭人怎麽玩得這麽花啊?
科倫帶著傲氣說道:“李先生,剛才打球的時候,你沒有下場,很是遺憾。現在我們要冬泳,你要不要一起?”
這家夥也是狡猾的狐狸,他已經看出來,李雲海可能並不懂高爾夫球,甚至不懂游泳。
在科倫刻板印象中,東亞人都是病夫,什麽體育活動都乾不好。
所以,他才故意用冬泳這件事來激將李雲海。
李雲海還真的不敢冬泳。
荷蘭冬天的氣溫很低,室外只有3度左右。
李雲海會游泳,但很少參加冬泳活動。
他伸手試了試水溫,觸手冰涼刺骨!
這游泳池裡的水,並不是恆溫的。
人若是下了水,只怕馬上就會被凍僵,不用十秒鍾,就能凍出感冒來。
科倫挑釁的問道:“怎麽樣?李先生?你敢下水嗎?”
蘇紅說道:“李總,不要!這麽冷的水,人會凍病的。劃不來!”
李雲海也是這麽想的,但又不想服輸。
這時,美智子忽然說道:“李總,我來吧!我替你下水游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