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紐交所閉市前一小時。
即便是在無比嘈雜的交易大廳內,甩著手裡票據的狂熱投機者們依然能聽到外面打鉚機那震耳欲聾的聲音。
盡管紐約州的繁榮已經在1926年後開始放緩,而且郊區發展的繁榮自1927年之後也有所放緩,但公寓大樓,特別是辦公大樓的建設依然在全速前進。
打鉚機聲最喧鬧的並不在窮人區,而是在大商業中心和富人居住區。
因為這波美股繁榮狂潮的主要受益者正是那些有價證券的持有者和操縱者。
越過層層疊疊的人群,同樣站在交易廳的劉學農能從樓梯口的窗台看到的那個在大街上高高升起的鋼梁網,可以預見,不久後那裡就將成為一幢奢華的公寓大樓。
那個人行道被屋頂遮蔽、蒸汽挖土機正狼吞虎咽的地方,是一幢摩天大樓的地基,它將接納經紀人事務所、信托投資公司的辦公室,以及抵押債券的銷售商。
“聽說那塊地被二少爺和小約翰·D·洛克菲勒聯手拿下了。”劉學農對著一旁的慧欣笑著說道,“好像他們一起創立的雷電華公司也在好萊塢順利扎根。說是還有二少爺在民國創辦的影片公司,也會來開分公司?”
“嗯,他說這片土地價值極高。別看現在只是唐人街前面的一片大空地,未來也許能成為紐約州的商業金融中心!”慧欣跟著笑了,眼裡滿是期盼和信任,“不過洛克菲勒希望把那棟大樓裝扮成歌劇院,他覺得在中心區域弄一座歌劇院非常時髦。”
“那恐怕會虧很多錢。大家都知道,現在的歌劇早就不火了,你聽,連紐交所都用起了無線電廣播。”劉學農看著交易廳的那些大黑板,所有股票都在漲,而且就在剛剛,道瓊斯指數來到了駭人的高度——390點。
紐交所廣播電台裡播放的是《雨中曲》,最近,這首曲子正在和《異教徒情歌》以及《流浪愛好者》爭奪著本周流行音樂榜的榜首位置。
廣播的技術尚不完美,人們也聽不到能波及世界范圍的廣播,但以魯迪·瓦利領頭的低吟淺唱派歌手正通過無線電波大顯身手。
雖然收音機的價格還是居高不下,人們大多只能用得起便宜的晶石收音機,但此時的美國,已有超1200萬戶人家擁有了它。
一切都在預示著,這是一個最美好的時代。
“慧欣姐,你知道就在剛剛,我們賺了多少錢嗎?”劉學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神情興奮,西裝革履的他再也沒有當初那個青澀少年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與樓下投機者們相近的狂熱,還有自信,“100萬美元!就在那一瞬,我們起碼賺了100萬美元!”
他說的賺,是指扣除所有傭金、稅金,最後能分到兩人手中的錢。
鴻星聯合集團仿佛一棵巨大的搖錢樹,扎根於紐交所這片土壤裡,靠著吸食美股龐大的養分而存活著。
劉學農不理解葉洛的撤離思路,雖說照做了他最後下達的命令。
但他也在今天早上意識到。
自己才是這個集團公司的副總裁!
不管曾經如何。
現在,他的時代就要來了。
慧欣此刻正為葉洛的舉措所擔憂,根本無暇理會劉學農的神情和話語。
她知道不久前二少爺的人已經跑來做空股票了。
也是在那個最高點,大量被借貸的哈特裡公司股票流入市場,無數人爭相搶購。
就算對二少爺有十足的信心,可此時看著底下無數歡呼雀躍的投機客們,她都有點拿捏不準了。
反正她如實拋售了所有鴻星聯合集團名下的股票,保留的僅是那些不願離去的客戶的股分。
不過二少爺離開後差不多把所有本錢都帶走了,剩下的那點微不足道——
當然,這是對二少爺而言。
對她和劉學農來說,僅僅是留在鴻星的那幾百萬美元,都是天文數字。
她並不知道,劉學農已然重組了仙股部門,也偷偷挪用了那數百萬美元去購買股票。
而且好巧不巧,他瞄準的正是市場上忽然放出的大量哈特裡公司股票!
這家來自英國的融資公司,身份背景十分出眾,且在短短一周就躍升為中價股,從目前的勢頭看,妥妥的高價股預備役。
至於為何此時有人大量拋售,劉學農心裡也清楚。
不看好做空唄。
同樣被操作的還有其他高價股。
但那些做空的空頭人數太多,且背景都很一般,一看就是妄想大賺一筆的蠢貨。
“慧欣姐?”劉學農扭頭看向一旁的慧欣,卻發現她正出神的看著窗外那片土地,一看就是在想葉洛。
豐腴的身材,姣好的容貌,胸口沉甸甸的果實宛如香瓜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是二少爺的女人。
靠股市一躍成為十萬富翁的劉學農,目光愈發熱烈。
幾天前葉洛臨走時對自己說的話漸漸消散。
放手?
放不了。
絕對放不了的。
“為什麽我不能成為他那樣的人?我不比他差。”
當這樣的念頭開始發芽時,一切都為時已晚。
就在此時,樓下的投機者們發出了一陣陣懊惱的歎息聲,今天閉市了。
劉學農連忙看向大黑板,道瓊斯指數387點。
唉,難怪他們會歎氣。
終究是沒有突破到夢幻般的400點啊。
最後一小時,美股遏製住了瘋狂的勢頭,還是輕微回落。
這點程度對投機客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而且回落才是正常的,一直高昂上漲,那才不對勁。
“該走了,慧欣姐,回去好好開個派對慶祝下吧。”劉學農伸手想攬住慧欣的肩膀,幸好停住了。
慧欣回過神,連忙點頭,戴上了英倫風貴族麻紗帽,和他一起下了樓。
臨近大廳,慧欣重回高冷姿態,還對他淡淡說道:“以後在外面還是叫我迪威特布克特夫人吧。”
“我知道了。”劉學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走在交易大廳,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慧欣身上。
這個女人曾做空股票,豪賺3800萬美元,現在又一腳踢開了那個帥氣的年輕華人。
慧欣在紐交所的名氣已不弱於當年的利弗莫爾。
這讓劉學農十分羨慕。
有一天,我也要像這樣,被無數鬼佬崇拜。
他這麽想著。
覺得美好的夜晚正式開始了。
但這個夜晚,對利弗莫爾來說,就不那麽美好了。
對交易員來講,市場的反應遠遠比消息本身更重要。
所以,依據事件進行交易是非常危險的。
利弗莫爾明白這個道理,因此若不是葉洛開口,他根本不敢根據線人的情報就果斷去做空哈特裡公司。
但他也知道,決戰的時刻越來越近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天。
在那三個消息中,讓利弗莫爾最夜不能寐的消息是哈特裡公司的破產秘聞,他認為這個消息會引發全球金融市場的巨大波動。
因為這符合金融交易中的一個不變真理:市場只會被最直接的力量擊垮。
可那消息保真嗎?
他在富蘭克林家別墅裡拍胸脯保證。
但那只是為了讓同伴們不擔心。
天下沒有絕對保真的消息。
道瓊斯指數再創新高,令他更為憂慮。
唯一的好消息是,葉洛定的閉市前一小時拋售,確實卡對了時間點。
和上次一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