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懷疑的種子生根發芽
  約翰尼憋得說不出話來。

  自那天與葉洛打了個賭後，他的200輛勞斯萊斯幻影一代已經抵滬20輛，而有了葉洛的帶頭消費，雖然那天他信誓旦旦說自己會是全上海灘第一個買也會是最後一個買勞斯萊斯的人，但還是有不少名流跟風選擇了這款霸氣豪車。

  20輛汽車在幾天內就被訂購一空——

  即便它車價高達8萬大洋。

  然而夢想很美好，現實卻十分骨感。

  不到兩禮拜，這一批勞斯萊斯就被退貨了。

  原因也很簡單，這種豪車在滬沒有任何備用零件，稍微有所損壞，大亨們就過來報修和提意見。

  可約翰尼的勞斯萊斯車行只有經銷權，沒有其他功能，給客戶的體驗完全不如服務一體化，十分到位的葉氏汽車行。

  第一個大亨退款後，相繼便有好幾人緊隨其後。

  之後大家就都明白了葉洛的話中意。

  勞斯萊斯幻影一代看起來很不錯，氣派十足，但實際功用性和福特車相距甚遠，它的超快起步，還有令人震驚的速度等都沒什麽意義，在上海灘這個連租界目前車速都只能達到30km/h的地方，根本發揮不出來。

  他們也不是葉洛。

  汽車壞了，葉洛可以直接派人送到英國去修理，再送回來繼續開。

  這車絕大部分人開不起，也沒感覺多享受，還不如老老實實買點實用的美國德國車。

  經此一役，約翰尼就知道自己徹底輸了。

  他現在頭疼剩下的那堆勞斯萊斯幻影一代該怎麽處置？

  200輛，總價值為1000萬大洋！
  約翰尼發動各種關系，讓勞斯萊斯公司撤回訂單，最後也得血虧幾百萬大洋，差不多把他的家族都要賠進去了！
  得知此事，葉洛也只能輕輕拍了拍這位洋人大亨，為其默哀。

  約翰尼走後，克納佩卻是紅光滿面，很高興的與葉洛攀談著：“葉老板，感謝那天你給我的建議，那之後，我仔細思考了數天，還是決定從約翰尼還有百樂門那邊撤資了。”

  “恭喜總領事，成功避免了不必要的損失。”葉洛莞爾一笑，這德國佬也挺有趣，自己那天三言兩語，他還真聽進去了！

  其實葉洛不知道。

  雖然上海灘的洋人圈子依舊極度排外，尤其是個別總領事是嚴重歧視華人的，但他葉洛的經商能力卻早已傳遍洋人圈子，讓他們心服口服。

  英國駐滬總領事巴頓和美國駐滬總領事高思對他的能力讚不絕口，也依靠他那篇論文為自己謀取了不少利益。

  只不過百樂門和黑貓舞廳之爭開始後，這兩個人都很看好百樂門這個遠東第一樂府，最後還是選擇站了陸昱晟。

  克納佩和葉洛認識的晚，但對他的商業能力極度迷信，那天聽了他的理由後，徹夜難眠，連夜打電話給約翰尼取消了對勞斯萊斯汽車的投資。

  這也堅定了約翰尼要打敗葉洛的心。

  之後看到勞斯萊斯確實不太行，臨近百樂門開業，克納佩又從陸昱晟那裡收回了50萬大洋。

  一來一去，他沒賺什麽錢，但卻少虧了近百萬大洋！
  加上這段時間跟著高思在美國股市撈金不少，這些功勞全被他記在了葉洛頭上。

  在林如仙這個局外人眼中，卻是堂堂德國總領事在巴結葉洛，讓她又自豪，又驚異。

  在場的一些大亨和洋人也紛紛投來視線，好奇葉洛在和克納佩交談些什麽。

  可惜他們全程德文交流，就算站在他們身旁，也聽不懂內容。

  陸昱晟三人隻好氣鼓鼓喝酒，盡力去安慰因百樂門而鬱鬱寡歡的一群股東大佬。

  “葉老板，你是一個商業天才，而我正好缺這麽一個夥伴，你有興趣和我合作嗎？”克納佩直截了當提出了合作需求。

  和德國佬做生意？
  葉洛挑眉。

  這個邀請還挺讓他意外的。

  現在國內，洋人一般只找華人做買辦，即便是他的葉氏汽車公司，其實也要算半個買辦集團，本質還是在幫國外汽車公司銷售汽車。

  這也是他不太樂意投入太多精力在汽車生意上的原因。

  賺多賺少又如何？
  這些白花花的銀子很多還是流向了洋人的口袋裡，這不是葉洛想要的結果。

  他對買辦生意的排斥有目共睹。

  那些總領事深入了解過後，就基本沒人來找他合作生意了。

  克納佩不太可能不知道這事。

  “總領事，有句話我還是得再說一次。您知道嗎？我的葉氏投資公司並不準備朝買辦集團發展，若是想找人進口德國商品，您可以找其他華商。”葉洛笑著看他。

  克納佩沒有氣惱，反而哈哈大笑：“葉老板，伱的作風我早就打聽過了！我不需要買辦，我手下最多的就是華人買辦了。我是想和你合作其他生意。”

  “哦？願聞其詳。”葉洛來了興趣。

  “張！麻煩你過來一下。”克納佩沒有直說，反而朝不遠處的張定瑤招了招手。

  張定瑤立即喊了自己的德國翻譯，一起笑著走來。

  “你好，總領事閣下，有什麽事情嗎？”張定瑤似乎和克納佩很熟悉，兩人擁抱過後，他才看向葉洛，笑著打招呼，“葉老板，別來無恙啊。你這幾天的舞廳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可給我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多虧張市長的協助，這不必要的紛爭才能這麽快了結。”葉洛指的是他審批了舞女工作證一事。

  張定瑤雖說也入股了百樂門，但並未在政界一方卡葉洛，反而很積極配合他的反擊工作。

  說明在他心裡深處，他是覺得葉洛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這也穩固了他想繼續和葉家以及葉氏投資公司合作的想法。

  自金陵國民政府改組後，金陵方面的高層位置一動再動，大有填補空缺的意思。

  張定瑤自保定軍官學校畢業，實際上屬於桂系一派，如今桂系也是除了中央系外最大的勢力，領軍人還有白崇禧、李宗仁、李濟深等知名大軍閥，這也間接導致他沒法進入金陵核心團體內工作。

  仕途受阻，張定瑤決心在上海灘乾出一番事業，以業績來調動自己的位置。
    現在戰事停歇，全國都在休養生息，你要出業績，那無疑得從商界入手。

  在他的計劃裡，第一是要徹底整編商界，讓政界力量主導商界格局，而不是全靠總商會委員會來協同管理；第二是要扶持出新時代的商界領袖，這位領袖不同於舊派商人、滿清遺老、流氓大亨，要在民間知名度極高，能力極強，還得有一定身份背景。

  顯然，葉洛就非常符合他的預期。

  尤其是葉洛已經搭上了宋子文的關系網，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百樂門眼看失利，黑貓舞廳強勢崛起，也意味著葉洛要力壓永興公司一頭，徹底揚名上海灘商界。

  張定瑤心裡盤算了很多計劃，奈何身體愈發吃力，最近老是半夜咳血，久治不愈，讓他心中染上了一絲陰霾。

  “葉老板，經過多方協商決定，我們會將跳舞業列為‘特種商業’，舞廳秩序直接關聯社會治安問題，所以租界和華界將製訂和公布《管理舞場條例》、《舞女規則》和《取締舞女營業規則》，以此對舞廳及舞女的營業方式和約束舞女的行為作出規定和限制。”

  張定瑤咳嗽了幾下，壓低聲音說道，
  “不久後就會有金陵方面下達正式文書，你提倡的舞女工作證也在緊鑼密鼓的辦理著，這些規則和條例的制定，我們希望你一同參與。”

  葉洛聞言點頭微笑：“我自當全力以赴，配合工作。”

  不管政界要出台怎樣的政策來維穩舞業，他隻管配合就是。

  反正真正對舞業動刀子要到1947年，距離現在將近20年，無需考慮。

  他不怕政界對舞業生意做限制，就怕他們做限制都不提醒你，也不讓你加入一起。

  將人排除在外，才是最大的惡意。

  葉洛看了眼遠處的陸昱晟，很可惜，陸老板顯然就被張定瑤等人給排除了。

  “張，還記得前幾天我和你提及的德國軍事顧問團嗎？”克納佩笑著問他，“雖然現在的華德合作還不明朗，但我覺得很快就會實現真正的軍事合作，顧問團已經在我們國內進行人員篩選和重組了，來華勢不可擋。”

  “當然記得。不過此事的籌備主要在金陵那邊，我是有心無力啊。”張定瑤眼饞這個大型合作，若是能分一杯羹，蹭到一些功勞，顯然有機會憑此再進一步，進入金陵的核心圈。

  兩人交談間，葉洛恍然大悟。

  他知道是什麽事情了。

  這是著名的發生在28年-37年這黃金十年間的華德合作！

  這場盛大的涉及軍事、經濟、科技等多方面的兩國合作一直到37年7月7日，華與日寇的戰爭正式爆發後才結束。

  而在這期間，德國也幫助金陵方面成功建立了第一支德國式、亞洲版的軍隊。

  這支堪稱國內近現代史上最現代化的陸軍，加上於長江流域初步整建起的國防工業，使國內達成了抵抗日寇侵略的“最低標準”。

  “合作的主體自然是在金陵方，但我們的合作內容數不勝數。我曾詢問過即將擔任軍事顧問團總顧問的馬克斯·鮑爾上校，他說此次合作還會涉及到交通、工業、軍事、電訊、郵政，甚至包括市政與衛生設施，上海灘毗鄰金陵，必將受其工業化的輻射，我曾聽聞過你們有一個大上海計劃，這也許就是未來最好的生意！”

  克納佩笑著看向兩人，目光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和鮑爾上校關系很不錯，他也有意將一些工廠和技術人員安置在上海灘郊區，張，葉老板，也許你們能幫的上忙。”

  “原來如此，葉老板，你怎麽看？”張定瑤心中蠢蠢欲動，既然混不進核心合作圈，能搞一點邊角料吃吃也很不錯！

  他雖然身居高位，但沒有財力支持，自己家中也沒有能肩負起如此龐大合作的商業人士，未來要扶持的新商業領袖葉洛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葉洛聞言心中一喜，他要發展葉氏的輕工業和重工業，最頭疼的不是資本和材料，而是人才與技術，這兩項長期被列強壟斷，他要麽從外面引入人才，要麽自我培養。

  後者周期太過漫長，前者需要極為強大的人脈資源，都很難實現。

  現在好了，人家送上門了。

  還不得趁著兩國蜜月期大撈特撈一筆？
  只是這十年的合作，太多項目都是“爛尾樓”，合作的結果和效率也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好，實際只是一個看似美好，實則浪費了不少人力財力的烏托邦工程。

  他不能涉及太多。

  就像那個大上海計劃一樣。

  完美，令人憧憬，最後卻是一地雞毛，全是發出去然後要不回的公債。

  “等事情確定下來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自然義不容辭。”葉洛含糊了一句，心中卻是非常開心。

  他沒立即答應，一是怕踩雷，一是不確定張定瑤什麽時候走人。

  聽他這麽說，張定瑤愈發感覺這個年輕人很穩健。

  張定瑤還想繼續聊一會兒，卻忽然瘋狂咳嗽起來，嚇得克納佩連連後退。

  “張市長，紙巾。”葉洛貼心的遞過去紙巾，然後發現他一擦，咳出來都是血。

  好家夥。

  這怕不是肺癆？
  他順便朝林如仙使了個眼神，林如仙會意，端著一杯白水走過去，故作關心的問道：“您這是慢性肺病吧？得多喝水，少喝酒，多休息。”

  “你是.”張定瑤擦乾嘴，喝了水，看向林如仙，對這個女人突如其來的關心有點不爽。

  他不太喜歡自來熟的女人。

  葉洛連忙上去解釋了一通。

  聽到是經瑞山的遺孀，而且是葉氏舞業公司的老板娘，再結合葉洛和她的親密動作，張定瑤恍然大悟，語氣緩和了不少：“你怎麽知道我是慢性肺病？”

  “瑞山當初的症狀和您差不多.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林如仙抿嘴，“就是，看著像了點，中法大藥房的黃老板也和我說過一些。”

  “黃楚九？經瑞山？”張定瑤皺眉。

  他一直看的西醫，對中醫不是很信任。

  聽說經瑞山和自己的症狀類似，他愈發驚恐和懷疑。

  經瑞山兩年前病死，但他知道，那是給人生生毒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