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風靡上海俏黑貓

  漢卿和幾名喬裝打扮過的警衛員坐著黃包車朝位於鼓浪嶼路的黑貓舞廳進發。

  金碧輝煌，繁華絢麗的百樂門逐漸遠去，他在搖晃的車座上欣賞由公共租界到法租界的優美風景，路過葉氏大世界和葉氏光明電影院時，漢卿微微一笑，愈發感覺自己剛結交的這個好兄弟很不錯。

  如果他能在北方和京津地區也做點生意就好了。

  黃包車越往法租界裡側走，四周的人流越多，好像比公共租界還熱鬧一些，很是奇怪。

  期間路過一處廢棄的巨大建築群時，漢卿頗感意外，忍不住問車夫：“這裡是什麽地方？如此大規模的建築群就這麽荒廢掉了？”

  “啊，老板您是才來上海灘沒多久吧？”黃包車夫呼哧呼哧喘氣，擦了把汗笑問道。

  “對的。”漢卿點頭。

  “這裡是永興新世界遊樂場舊址！前段時間剛剛宣布倒閉破產，聽說張老板在張羅著把建築群賣人呢。”黃包車夫嘿嘿一笑，“這永興新世界差了那邊葉氏大世界好幾條街咯，葉氏大世界我們這種窮人也能偶爾帶人去玩，和免費公園一樣，消費不高。但他這個新世界，手裡沒點閑錢，你進門都不愛搭理你的。”

  “哦，原來如此。”漢卿若有所思，轉頭一想，這不就是縮小版的百樂門嗎？

  他也是富貴人家出身，從小衣食無憂，並不清楚黃包車夫這種底層民眾的生活和需求，也難以想象他們能產生多大的經濟價值。

  百樂門如今一次消費就得花上幾十大洋，而葉洛送他的那堆舞票，橙色本最貴，也才一本五塊錢，一共三張或五張舞票。

  聽說還有最便宜的白色本，一本五厘錢，賣出一萬本恐怕才只能抵得上百樂門一名普通客人的一次消費！
  “老板，前面路太堵了！聽說黑貓舞廳開業，客人爆滿，巡捕房臨時拉了線，不讓我們黃包車過去呢。”黃包車夫停下腳步，“要不就這個路口停，老板您受累，走過去可以嗎？”

  漢卿坐直身體，抬頭一看，好家夥，黑壓壓一大片，恐怕匯聚了幾千上萬人，確實不好過去。

  他連忙點頭下車，讓警衛員付了車錢，好奇的往人堆裡擠進去。

  黑貓舞廳的開業日和百樂門完全不同。

  沒有任何剪彩典禮，也沒有開業儀式，甚至連幕後的大老板葉洛都沒出場！

  身為總經理的小阿悄喊來了舞獅團熱鬧了一番，然後放了煙花鞭炮，就當開業完成了。

  圍觀民眾一個個好奇裡面的光景，也有不少人駐足觀賞舞廳樓下新立起來的各種廣告牌。

  漢卿在警衛員的保護下很快就來到了門口，他的眼睛立即被那十幾塊嶄新的廣告牌所吸引。

  這些廣告牌分立舞廳門口兩側，上面都是穿著黑貓舞服或是黑色性感旗袍的“黑貓舞女”，其中最顯眼的便是宣傳模特陸小曼，還有舞廳唯一一個紅舞女王吉。

  “老板，您是來跳舞的嗎？”門口晃悠的西服侍應生湊上來詢問。

  他們人數不多，但穿著一模一樣的西式裝扮，胸口處還印有一個黑貓頭像，顯然是舞廳的工作人員。

  這些侍應生並非每個圍觀者都詢問，而是有針對的挑選潛在客戶，上來熱情推銷與介紹舞廳規則。

  “我已經買了舞票的。”漢卿笑著點頭。

  “好嘞，那老板您玩得開心！”侍應生並沒有像漢卿想的那樣繼續糾纏，或是給硬性服務然後強要小費。

  他聽到漢卿有舞票，便笑著離開，去招呼下一位客人了。

  “有意思。”漢卿幾人走到門口，站立門外的侍應生笑著鞠躬為其拉開大門。

  人還沒走進去，就有一個年紀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漂亮清純，穿著標致旗袍的小姑娘迎上來服務。

  “老板幾位？想找什麽樣的彈性女孩呀？方便說說已經買了什麽類型的舞票嘛？”小姑娘熱情挽著漢卿的手臂，顯然看出了他是領頭人，一邊甜笑一邊詢問。

  這是鳳鳴樓的招牌式服務。

  不少鳳鳴樓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被葉洛禁止繼續賣肉，便陸續來到黑貓舞廳做這樣的侍應生。

  所謂的彈性女孩，是普羅大眾對舞女的特殊稱呼，源於英文詞語Dancing Girl，即是音譯與意譯的結合。

  “我先隨便看看。介紹下這裡的規矩吧。”漢卿和她一起走進一樓，瞬間被悠揚的音樂和舒緩熱鬧的氣氛所吸引。

  和百樂門的高貴不同，黑貓舞廳更接地氣，四周也沒有太多建築設施和不必要的物品來佔據空間，整個一樓除了樂隊和留聲機的位置，就只有吧台和舞池。

  如此一來，雖然黑貓舞廳脫胎於面積不算大的巴黎酒店，但僅僅一樓，就能很寬裕的容納四五百名跳舞之人。

  “老板，我們黑貓舞廳分為兩層，一樓是大眾舞廳，茶資一角錢，開酒或者買鍾舞女價格另算，老板請看，那邊吧台坐著的舞女們都是我們舞廳的黑貓舞女，可以任意邀請她們跳舞，至於跳一支舞的價錢，你們自己商議，但必須用我們舞廳的舞票來支付。”

  小姑娘青蔥小指一點，吧台那兒坐了不少舞女，一眼看去鶯鶯燕燕，不僅有常見的白俄、日本兩國舞女，居然也有不少華人舞女。

  舞池中已有一兩百人在翩翩起舞，從裝束看可以得知，大部分男人都和他一樣，是孤身來到黑貓舞廳，身旁的舞伴則是舞廳自帶的舞女。

  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自帶舞伴，也在舞池裡跳舞，那些女舞伴的穿著都比較保守，能一眼就和黑貓舞女們區分開。

  “那二樓呢？”漢卿看了看樓梯口。

  小姑娘嘻嘻一笑：“二樓是我們的貴賓舞廳，茶資兩角錢，若是開通了我們黑貓舞廳的貴賓卡，所有消費一律八八折。老板，我們現在有月卡和年卡兩種，正在打折優惠期，喜歡的話不要錯過哦~”

  “貴賓舞廳和這個大眾舞廳有什麽區別呢？”漢卿笑問。

  “第一，貴賓舞廳有專門的駐唱歌手！今天是開業日，駐唱歌手是那首《夜來香》的原唱王吉小姐，她也是我們舞廳現在唯一的紅舞女哦~第二，外面廣告牌上的黑貓舞女們都在二樓，她們不來一樓跳舞哦”

  小姑娘扳著手指細數貴賓舞廳的不同。

  貴賓舞廳也不能使用藍色和白色這兩種舞票本，要麽是五塊一本的橙色本，要麽是五角錢一本的紫色本。

  漢卿頻頻點頭：“價格稍貴，但和大部分的飯店舞廳比，也算很便宜了。”
    “看來老板對舞廳很熟悉呢~”小姑娘抿嘴輕笑，“我們葉老板說過啦，黑貓舞廳主要為普通民眾服務，只要付了茶資，即便自帶舞伴，也能在這兒一直跳舞。”

  “哈哈，他是一個很不錯的生意人。”漢卿點頭，“那伱先帶我在大眾舞廳轉一轉吧。”

  “好呢！老板們這邊請，先去衣帽間存放衣帽和隨身物品。”小姑娘笑顏如花，漢卿這麽說，她的小費就穩了。

  幾人一路來到偏廳的衣帽間，一排又一排櫃子，專供客人存放他們的衣帽和提包之類的隨身物品，侍應生幫客人存好物品，就會給他們一個號碼牌綁定在手腕上，到時候客人離開時對號取物即可。

  “謝謝，這是你的小費。”漢卿掏出幾個銅板，卻被小姑娘搖頭拒絕了。

  “老板，我們小費收的也是舞票哦。”

  漢卿一愣，旋即笑著直接給了她一本紫色本舞票，驚得小姑娘合不攏嘴。

  他和警衛員們來到吧台坐下，很快就有侍應生過來詢問要吃點或是喝點什麽。

  黑貓舞廳的規矩便是客人隨自己心意自由邀請吧台坐著的舞女，可以買鍾和她們先聊天交談，或是喝酒吃東西，也可以直接拿舞票詢問跳舞價格，邀請她們去舞池共舞一曲。

  因為舞廳裡有不少華人舞女，那些外籍舞女反而受到了冷落，和上海灘其他大飯店舞廳情況正相反。

  但不管有沒有人邀請，舞女們扎堆而坐，或是單獨喝酒，沒有一個臉上帶有慍色，只要你去搭話，她們必然笑臉相迎，百依百順。

  漢卿隨意搭話了幾人，心中感慨葉洛的強悍。

  原來黑貓舞女們在黑貓舞廳工作，便享受一份基本工資和福利保障，普通舞女月工資十五塊，即便你整月沒有人邀請跳舞，也能得到這筆錢，另外還有醫療、住房等基礎福利，足夠她們一人在滬正常生活。

  有了基礎保障後，她們自然不會為了生計發愁，臉上的表情也愉快自然了許多。

  當然，要通過葉氏舞業公司的招聘和實習還是挺困難的。

  不是隨便誰都能成為黑貓舞女，而有了黑貓舞女這個標簽，說明這個女孩確有過人之處！

  漢卿左顧右盼，隻覺得這個模式比百樂門好上太多，難怪會有如此多的民眾來這兒消費。

  他隨意挑了個樣貌不錯的華人舞女，日俄兩國的舞女隨處可見，他有些膩味了。

  請了舞女一杯啤酒後，他以兩分的價格與她共舞了一曲。

  隨著舒緩的音樂步入舞池，漢卿愕然發現這名舞女有一定交誼舞功底，且很熟練的將他右手從腰部順下到臀腿處。

  臉兒相偎，身體緊貼，曖昧至極。

  一曲結束，漢卿隻覺得這兩分錢太值了！

  隨後他又請了另一名舞女跳舞，這次卻是另外的風格。

  這名華人舞女技巧嫻熟，但卻不走曖昧風，是非常正經的舞蹈交誼，但她的口才和見識很不錯，跳舞間陪著他說話聊天，對很多話題信手拈來，讓人完全感覺不到膩煩！

  兩支舞結束，漢卿愈發好奇二樓的貴賓舞廳會有什麽新鮮事。

  他帶著好奇心和警衛員打了招呼，讓侍應生帶著徑直朝二樓而去。

  來貴賓舞廳跳舞的男人大多是葉洛瞄準的中產階級和知識分子。

  他們懂情趣，曉浪漫，有閑錢，又湊不上真正的上流圈子，也沒有資本和地位去百樂門消遣，但偏偏還看不上普普通通的大眾舞廳。

  這一小撮人，就是貴賓舞廳的忠實消費者！
  譬如文人墨客中就有喜歡嘗試新鮮事物的戴望舒，劉呐鷗，施蟄存等人。

  軍政界要員中有秦通理，王虎，陳望道等人。

  商界名流中有紙張大王徐大統，顏料巨商薛家四公子，複興銀行行長孫曜東等人。

  這些人有的漢卿見過一兩次，有的完全陌生，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都是上海灘名人，但又不足夠有名。

  論及消費能力，這批人可不會比頂級大亨們差多少。

  貴賓舞廳和一樓大眾舞廳也有所不同。

  中央有一個小小舞台，一身黑色性感旗袍，頭上和腳踝處綁著紅色緞帶的王吉在舞台上抱著麥克風翩翩起舞，唱著那首如今在上海灘家喻戶曉的《夜來香》，身旁還有幾名舞女伴奏跳舞，很有格調。

  這裡也沒有吧台，只有一張張小圓桌，桌上放著號碼牌，桌面置有鮮花、火柴、煙缸等，桌面玻璃下放有菜單酒單等，舞女們圍在桌邊，小聲交談，笑語不斷，圓扇扇動，等候邀請，身旁還有童仆伺候！
  和一樓的黑貓舞女們不同。

  二樓貴賓舞廳的黑貓舞女月工資30大洋，在四樓有專門的住所，跳舞的價格也高不少，而且她們有拒絕客人邀請的權力！

  這個安排，一是為了保護舞女們的安全，免除不必要的麻煩，一是為了吊起客人的胃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漢卿打量著四周的舞女，確實，能身居貴賓舞廳的黑貓舞女，比一樓的那些要出色靚麗許多。

  而且二樓的華人舞女數量更多，偶爾才能看到日俄外籍舞女。

  但不管她們以前是什麽身份，什麽國籍，在這裡，似乎都相處得十分融洽。

  二樓貴賓舞廳能容納300人一起跳舞，但此時也不過才五六十人，舞池空出大半，此番光景倒是和百樂門有些相近。

  漢卿忽然明白為什麽葉洛要辦這樣一個黑貓舞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