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大戰在即
  民國十七年（1928年）9月25日。

  法租界，霍公館。

  “六帥，這是今天的《申報》和《新聞報》。”警衛員敲門，將手中的一疊報紙送進了漢卿夫婦的房內。

  這幾天臨近百樂門開業，上海灘各處，尤其是法租界的報刊都在連篇累牘的報告著這條喜訊。

  陸昱晟廣邀各界名流充當股東，建造百樂門的總資金，算上購置大華飯店的400萬，總計超過千萬大洋！

  可謂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手筆。

  為了更好的經營百樂門，給那些大佬股東們帶來豐厚的分紅，陸昱晟又聘請了專業的法國舞業經理人擔任百樂門的總經理。

  只是沒有舞女，需要客人自帶舞伴，且一看就超級高檔的設施等一乾條件，讓百樂門開業的新鮮熱度一過，大部分民眾便不再關心了。

  畢竟這和他們沒什麽關系，連熱鬧都看不成——

  因為百樂門開業日，大華飯店附近的街道會暫時封路，以免前來參加舞會的名流們出事。

  漢卿這幾天格外無聊，一邊應付著陸昱晟四處邀請來的社會名流，一邊還要照顧感冒初愈的於鳳至。

  如今百樂門即將開業，他也不好去找對頭公司的葉洛喝酒。

  拿過報紙，他沒看，直接丟給了床上的於鳳至，自己則是擺弄著桌上的幾把精致手槍。

  “漢卿！快來看！法國士兵殘殺電車司機的案子有結果了！”於鳳至驚叫一聲，喊他來看。

  漢卿一愣，旋即走到床邊坐下。

  翻開《申報》，頭版便是《二少爺出面講斤頭，法國總領事允諾五大要求！》

  “好家夥，這五個條件比我當初提得還狠啊，連洋人開的酒吧，和專供他們士兵淫樂的妓院都給要求通通關閉了，洋人總領事竟然同意了？”漢卿捧著報紙，喜出望外。

  不僅如此，法國駐滬總領事館還特意登報就此事進行公開道歉，也在領事館門口的宣傳欄發了公文，等於是在官方層面上妥協與讓步了。

  這在上海灘的洋人與華人糾紛中，還是第一次洋人服軟！
  “五個肇事士兵已於昨天移交給警備司令部暫時看押，不論結果如何，至少都讓我們華人揚眉吐氣了一番！”於鳳至點頭微笑，“不過那法國總領事真摳門，隻願意出1000大洋賠償金，算上自來水公司和電車公司，總計才3000大洋。”

  “這賠償金問題，《新聞報》竟然還有獨家報道。你看.”漢卿把《新聞報》遞給她，“原來是葉氏慈善基金會承擔了吳同根司機家人的後續生活費，阿洛這家夥，真有一套啊！”

  “《感謝葉老板慷慨解囊，感謝法國總領事館厚恤孤兒寡母》，這文章寫的不錯，記者名字是楊瑞瓊，好像還是個女記者。”於鳳至讀完文章，笑著說道，“不管如何，此事圓滿解決，你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了，這些日子在上海灘，你終於可以放松一下了。”

  “是啊.真沒想到，這麽一件事情，我出面不行，永興公司和法租界的大亨們推三阻四，連國民政府都諱莫如深，唯獨他站了出來，還把事情談成了！”漢卿點頭，頓覺敬佩之意湧上心頭，“這位二少爺聽說還和小嘉等人齊名上海四少，要我看，便是其他什麽民國四少，也不如他的本事大。”

  “伱這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於鳳至抿嘴輕笑。

  “有感而發，有感而發。”漢卿擺了擺手。

  這事過後，他突然對永興公司等人極度失望，反而對葉洛有了一定的好奇之心。

  可想到月底他的黑貓舞廳開業，要與自己的百樂門對壘，心中便有些不快。

  若是當初邀請他入股的不是陸昱晟，而是葉洛該多好啊。

  葉公館。

  葉洛今天睡了個懶覺。

  不出意外，小麗一邊大喊大叫，一邊衝進屋子把他給叫了起來。

  葉洛揉著惺忪的睡眼，身旁是同樣哈欠連天的小阿悄。

  見小阿悄也躺在床上，小麗連忙捂住嘴巴，啪一下關了門，用最小的聲音說道：“二少爺該起來啦，今天早上有十幾通電話打來找您吃飯呢。”

  “這麽多？都是誰啊。”葉洛看著她一改往日的風風火火，變得唯唯諾諾，知道是因為她看到小阿悄夜宿自己房間的緣故，笑著起身，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遮蔽住小阿悄赤裸的嬌軀。

  “有白公館打來的，也有市政府打來的，還有寧波商業同鄉會，馮公館，淞滬警察廳，法國、美國、德國、英國、日本等好幾個領事館我，我記不清啦！”小麗發現兩隻手都不夠用了，跺了跺腳，滿臉苦澀。

  “出事時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解決後又都貼上來了，還真是他們的作風。”葉洛輕笑一聲，全然不在意。

  他在小麗的服侍下換好衣服，然後低聲說道：“今天不要吵小阿悄睡覺，讓她好好補覺，順便吩咐廚房多煮一些補品給她吃，這些日子，她也忙壞了。”

  “曉得啦，那要不要也弄一點送去給經夫人和秀珠小姐？”小麗探頭笑問。

  她知道林如仙和白秀珠也是葉洛的女人，估計和小阿悄一樣，有了夫妻之實，一般家裡煲湯，也要給其他姨太太送一份，以示二少爺一視同仁。

  葉洛白了她一眼：“就你最機靈，那到時候你也留一份給自己喝好了。”

  “二、二少爺！你、你怎麽這樣！我不服侍你穿衣服啦，討厭！”小麗滿臉羞紅。

  雖然她早已是葉洛的女人，但地位很低，也從未考慮過成為姨太太，見他故意調侃自己，又氣又笑，心裡也蕩起了從未有過的漣漪。

  葉洛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語讓小妮子各種多想，只是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見她真的跑出房間，無語道：“你這還真走了啊真是越寵越無法無天了。”

  穿戴完畢，葉洛來到客廳，就見葉青青已經組局開始大殺四方。

  現在的四人組是葉青青、小媽碧雲霞、張安意和林如仙。

  “嫂子，這麽早就被青青拐來打麻將了？”葉洛笑著調侃林如仙。

  林如仙媚眼如絲，翹著二郎腿，紅色高跟鞋在腳尖一晃一晃，手裡拿著一張南風：“可不是嘛，青青這丫頭打麻將瘋魔了，逮找人就組局，我就陪一會兒唄。說來阿阮和胡蝶都會打，改天請她們也上門陪陪青青唄？”

  “真的嗎？！我可是她們兩位的影迷啊！”葉青青哈哈大笑，“胡了胡了，嫂子你又放炮，這牌技比小媽還臭啊。”

  葉洛白了她們一眼，沒有回答，徑直走向廚房。

  看到小媽留著給自己的一份早餐，他揭開保鮮膜，大口啃了起來，吃完早飯，這才慢悠悠的走出門。

  今天的天氣格外好。

  葉洛接過丁力遞來的報紙，見到法國總領事已經登報道歉，凶手也移交至警備司令部，他笑了笑，對丁力笑道：“先去黑貓舞廳，看看她們的訓練結果，然後再幫我打個電話給寧波商業同鄉會的理事長董瑞昌先生，就說我想請他吃個飯。”

  “曉得了，二少爺。”丁力西裝革履，站得筆挺。

  比起初見時那個水果攤小販的樣子，現在的丁力威武霸氣，不比好兄弟馬永貞差。
    跟在葉洛身旁幾個月，他成長了太多太多，已然成了一名十分合格的保鏢。

  兩人進車，施劍翹早早坐在了副駕駛位置上，今天的她破天荒換了一身旗袍裝束，性感熱辣，面帶笑容，似乎很是開心。

  “劍翹怎麽了，今天是碰到什麽開心事了？”葉洛笑問。

  施劍翹回頭看他，笑而不語。

  葉洛愈發感到好奇和不解。

  一旁的丁力也是嘿嘿直笑，他應該是知道事情緣由的，只是剛想和葉洛說，就被施劍翹的瞪眼給嚇回去了。

  沒辦法，施劍翹平日裡和他切磋武藝，早把他整治得服服帖帖。

  福特V8一路風馳電掣，從公共租界朝法租界開去。

  沿途路過電車公司和自來水公司時，葉洛透過窗戶看到了巨大的黑白橫幅，吊唁被洋人殘殺的司機吳同根。

  那天談判後，葉洛已經打電話給馮敬堯，讓他聯系了法租界華人總工會的會長，讓群情激蕩的華工們停止罷工浪潮，恢復正常工作。

  原本華工們不想就此罷休，但在得知二少爺已經迫使法國總領事服軟後，紛紛豎起大拇指，回歸了各自的崗位。

  這些天他們損失的工資，也由葉氏舞業公司折算成等價的舞票，分發給了他們。

  這年頭，華工們還是第一次見罷工給工資的！

  雖然不是折現，但能拿到等額的舞票，也相當於收獲了現金。

  願意在開業日去跳舞的，他們可以憑借舞票邀請黑貓舞女們共舞，不願意跳舞的，也可以變賣給其他客人，換成大洋。

  無形之中，又在廣大的職工群體裡給黑貓舞廳傳播了一番。

  由於這段時間陸昱晟下了血本收買各個報刊，葉洛但凡打開報紙，或是打開收音機，一定會聽到百樂門的廣告和開業喜訊，簡直比精神汙染還嚴重。

  他沒心思和不同賽道的舞廳競爭這種廣告位，乾脆全部放棄，任由陸昱晟瘋狂造勢。

  黑貓舞廳現在隻通過他旗下的良友畫報和亞美廣播電台宣傳，傳播度有限，但基本這兩個媒介的受眾都知道了黑貓舞廳的存在。

  其他，就完全是靠各界人士口口相傳了。

  其實葉洛還挺感謝陸昱晟。

  因為這位流氓大亨顯然是受了張萬霖被擊潰的刺激，鉚足了勁要和自己一爭高下，一個百樂門總投資過千萬，這錢都夠養一個旅大半年了。

  為此每當他授意人去宣傳百樂門，總會捎帶踩一下葉洛的黑貓舞廳。

  說黑貓舞廳還四處招徠舞女，與做皮肉生意的鳳鳴樓區別不大，不過是披了舞業的皮而已，令人不齒。

  葉洛倒是無所謂。

  被黑也是一種流量，好過沒有。

  至於黑貓舞廳究竟如何，9月30日開業時，自然會見分曉。

  陸昱晟成功把所有名流給帶偏了。

  讓他們認為交誼舞就是一種類似馬球、保齡球般的高檔小資運動，只有一定身份地位和財力的人才有資格學習和娛樂，與民眾無關。

  而葉洛所謂的平民舞廳，不過是變相的妓院青樓，不值一提。

  這正是葉洛想看到的一幕。

  賺錢賺錢，沒人賠錢，那他哪裡去賺錢呢？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跑去百樂門入股，然後跌一個大跟頭，這麽多錢砸空後，葉洛才能逆流而上，大賺特賺。

  對於這些富人的錢，葉洛從不憐惜。

  民國為什麽積弱難返，為什麽黃金十年沒能好好發展起來，反而被日寇一碰就碎？
  因為真正需要錢的人，拿不到錢。

  真正需要錢的行業，始終沒人去做，也沒人敢做。

  要打破僵局，就得社會財富重新分配。

  當然要把上層捅個窟窿是不可能的。

  但讓這些有錢人吐點錢出來，還是可以的。

  不知不覺，黑貓舞廳到了。

  樓下已經換上了嶄新的霓虹燈牌，陸小曼身穿黑貓舞服和性感旗袍的廣告牌被四處張貼，也是四大公共公園近期最熱門的話題。

  如今談起黑貓舞廳，就不得不說起名媛陸小曼。

  她是葉洛聘請的宣傳模特，是黑貓舞廳現在的門面。

  超大尺度的服飾和攝影風格讓陸小曼成功站在了風口浪尖，名氣一度蓋過和她齊名的唐瑛，風光無限的同時也招來了不少愛慕者。

  為此徐志摩還打電話來抱怨過，說葉洛太驕縱陸小曼，給她開那麽高的工資，以至於她都有底氣敢和徐志摩叫板爭吵了。

  葉洛隻好安慰徐志摩。

  這樣總比你一邊努力賺錢養家，一邊卻不知道翁瑞午和陸小曼在你們的婚房裡翻雲覆雨，吸食大煙要好吧。

  有了這些錢，陸小曼至少安分了不少，而且她愛跳舞唱戲，可以在黑貓舞廳和葉氏大世界裡得到滿足，總比去其他大亨的地盤，被人盯上要好。

  下了車，葉洛還沒進門，就看到陸小曼扭著纖腰下了樓，她見到葉洛走來，立即衝他招手：“阿洛！正好有事找你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