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化解其侵蝕度

  看到張肅，赤澤佳世又想起自己第一天來到安心院時，張肅如何找到那把濡濕刀片。

  即便現在想起，這事還是讓赤澤佳世面紅耳赤。

  好在一切都可以推脫給病情。

  “你臉怎麽紅了？”張肅問。

  “藥吃太多罷了。”赤澤佳世說。

  “我看你需要時間。”張肅給赤澤佳世一個台階。

  “對，我需要的只是時間，獨處，冥想。修竹流的前輩們教了我很多東西，我的意志遠比你想的要堅定。”赤澤佳世喃喃道。

  “我知道伱在一個星期內就能完全擺脫這種影響。”張肅道。

  “可是惡魔無窮無盡，以後還會有更多精通心靈攻擊的惡魔。”赤澤佳世皺眉。

  “人類防禦計劃有專門強化心理防護的課程訓練，我可以為你安排。”張肅前世去君堡培訓過，現在省了幾個月功夫，可以直接教赤澤佳世。

  “真的？教我？有多快？”赤澤佳世好奇。

  她武藝高強，如果能學會抵擋精神控制，那就更厲害了。

  赤澤佳世被這個念頭撩得愈發不安。

  “等你能走路了再說吧。”張肅笑了笑，離開了。

  赤澤佳世懊惱地閉上眼睛。

  側過身，她腦海裡幻想著自己揮舞武士刀的姿態。

  即便無力離開病榻，她還是要在腦海中一遍遍演練自己爐火純青的劍招。

  她睡了一覺，卻做了噩夢。

  赤澤佳世夢見歷史被篡改，她發起的戰爭被駁斥、貶低，後世的人們將她當成一個凶殘的連環殺手。

  東溟怎麽辦，只有天知道。

  深夜。

  赤澤佳世在驚厥中醒來。

  緣織累得要呼呼喵了，但她聽到動靜，來到赤澤佳世身邊，發現赤澤佳世面色不對。

  “請吃糖果~”緣織在赤澤佳世的床頭櫃上放了一塊糖果，希望這個嚴肅的大姐姐能快點好起來。

  緣織有好多好多糖果，蓮霧用於進貢給紅焰的糖果，很多也是從緣織這裡換的。

  赤澤佳世臉色則越來越差，她感到一股熟悉的衝動爆發出來，貫穿四肢百骸。

  她身上的侵蝕……要爆發了！
  “……像你這樣的小貓，砍下去就會消失的……所以快走吧。”赤澤佳世惡狠狠地讓緣織快跑。

  “嗚……！”緣織嚇了一跳，趕緊回退，跑去找張肅。

  張肅火速回到病房。

  “呼——呼——”赤澤佳世站在床邊。

  她此時侵蝕入腦，緊盯張肅，一拳朝他砸去。

  “……”張肅立刻抬起手掌，接住赤澤佳世的攻擊。

  其他生病的士兵們都在休息，現可不是病房大亂鬥的時候。

  看到赤澤佳世布滿血絲的雙眼，他趕緊將她攔腰抱起，扛在肩上，匆匆帶到花園當中，放置到“菩薩座”的青石之上。

  “放開！”沿途赤澤佳世對張肅的肩膀又啃又咬。

  還好他皮糙肉厚，還能頂住。

  “有侵蝕的氣息呢。”紅焰的聲音從旁邊的裂縫中傳出。

  “是，而且非常嚴重。”張肅沉吟，“請幫我一把，以免赤澤佳世的侵蝕爆發出來。”

  “不要，侵蝕太壞了，魔女一旦遇到惡魔就很容易沾染侵蝕，所以我從來不想出去面對惡魔……”紅焰歎氣。

  “神明紅焰大人真不能幫忙嗎？”張肅轉頭問。

  紅焰蹲在裂隙口看著。

  “我不要出去，我討厭惡魔，我害怕侵蝕。”紅焰沮喪地說。

  赤澤佳世的情況非常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徹底墮落。

  她的皮膚上開始蔓延出一條條暴漲的黑色血管。

  赤澤佳世必須在被吞噬之前努力抵抗。

  侵蝕已經遍及五感，縱使花園裡散發著嘉果和鮮花的芳香，但她也隻感到一陣作嘔的甜膩。

  “太遲了……腐化……”赤澤佳世的視野邊緣愈發暗淡。

  她魔怔起來，手握實際並不存在的劍柄。

  巨大的深淵繼續在她的腦海裡蔓延，很快她就會被完全吞噬。

  “我要斬了整個東溟國！”她壓低聲音怒吼，狀若瘋魔。

  忽然間，一道淨白光芒環繞在赤澤佳世周邊，宛如一個倒扣的透明白碗，穩定她的心神。

  張肅盤坐在地，觀世浮屠放在膝蓋上。

  不知何時張肅的“氣”已流入赤澤佳世，令她感到一絲獲救的希望。

  她隻好如溺水者般尋求幫助，

  努力嘗試脫離這困境……

  “她聽不到我說話了。”張肅看到赤澤佳世已封閉感官。

  “這股力量能夠和侵蝕抗衡，你得維持她的身心平衡，並且讓她明白自己該怎麽做！”紅焰趴在裂縫口仔細觀察，作為飛升魔女，她能用靈視觀察細節。

  “……我來維持平衡，但道路必須讓她自己選擇。”張肅閉上眼睛。

  ——在赤澤佳世的心底，她需要抉擇。

  赤澤佳世曾在東溟國狩獵國民之敵，也見過惡魔戰場的屍山血海。

  她可以重歸人世，想辦法拯救東溟國，從內部清除腐化。

  人們也許現在會恨她，但總有一天他們會因此感謝她。赤澤佳世喜歡那些大放厥詞的人在自己身後倒下的慘狀，她看到誰說了討厭的話，她就會去殺誰。

  她可以獵殺惡魔，保護人類。

  至少她的能力將受到重視，她不必為揮刀而害怕，前方所向皆是敵，只要屠殺便是。這是一條絕對沒有後顧之憂的道路，殘殺惡魔是天然正義。

  她也可以把刀劍收好，回到安心院。
    白天耕作，晚上練習劍道，回歸平靜的生活。她的父母走的就是這樣的平凡之路，他們也從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赤澤佳世何必去爭取更多呢？

  但如果她選擇誅國，她就會聽到士兵被惡魔屠殺的慘叫，也從此遠離安心院的和平生活。

  如果她選擇其他道路，她將被迫看著東溟國處在沉淪與腐化當中，麻木不仁、死氣沉沉！
  每一條道路都在召喚著赤澤佳世引刀相向。

  張肅將觀世浮屠橫放在膝上，默默引導。

  有聖物庇護，至少邪念不會在赤澤佳世心中滋長，沸騰的黑暗將被正氣壓製。

  “她在糾結。”紅焰判斷。

  “任何人都會這樣，但赤澤佳世經此一劫後就會明白自己該怎樣生活了。”張肅道。

  “她想不出來，你替她選吧。”紅焰說。

  “她不是那種軟弱的女子，她最終會明白的。”張肅搖搖頭。

  “嘶……你每解決一個被侵蝕的魔女，對安心院來說都是莫大貢獻，觀世浮屠會更認可你，我也會支持你。”紅焰問。

  “信任是治療的第一課，魔女收容所對魔女有信心，她們完全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張肅道。

  “想做的事……”紅焰思考。

  時間推移到後半夜，赤澤佳世身上的侵蝕才漸漸褪色，熬過了爆發期。

  她睜開血紅的眼睛，重新開始適應人間光彩，銀白長發在月光下映著輝光。

  微風吹得草木沙沙作響。嘉果、蜜柑、瓜藤以及莓果的枝葉仿佛都在悄聲細語。

  夜色中，她看到一片葉子旋轉著落向地面。

  它在風中的回轉足夠優雅，能讓赤澤佳世的靈魂感到平靜。在那一刻，她仿佛瞥見隱藏在鬥爭之下的真相。

  她抬起手，發現張肅在她身邊。

  赤澤佳世並不意外，因為張肅承諾過會在她侵蝕發作時壓製她，避免她大開殺戒。

  “在新東京第一魔女監獄的時候，我一旦有侵蝕暴走的趨勢就會被送進冬眠倉，讓堅冰和藥物覆蓋我的五髒六腑。還好這裡不必。”赤澤佳世喃喃道。

  “我用氣可以維持你的身心平衡，難的是戰勝自己。”張肅說。

  “我該怎麽辦呢？”赤澤佳世輕握張肅的手，“如果我去狩獵惡魔，我就會離開東溟國的根基，追求公義的人將無人理睬。”

  她的目光投向花園：“也許我應該徹底放下刀劍，尋求和平，忽略外面的大喊大叫。”

  她的臉上纏繞著自責的神情：“可是外面還有那麽多討厭的人和事，我怎麽能考慮歸隱田園呢？我不能……我沒法同時做那麽多事……”

  她抽泣起來，不自覺地埋在張肅懷抱當中。他的體格仿佛比她初見的時候還強壯了些。

  張肅等待一會，直到赤澤佳世這忽然爆發的情緒過去。

  “我該怎麽做？”她看向張肅。

  張肅轉頭，赤澤佳世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視線落在遠方的神樂山上。

  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是的，唯一的問題是我還不夠強。好啊，那我變得更強，我只要完成一場戰爭就能實現第二次破位。”赤澤佳世擦去淚水。

  “我們去攻佔地獄之門吧。”張肅指向遠方，“那不就是你要投身的戰役嗎？”

  赤澤佳世也感到內心呼喚。

  上一次紅葉山的戰鬥中，她的刀鋒飽嘗惡魔的黑色血液，這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至少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砍殺惡魔，無需在意他人的看法。

  參戰的人越多，魔力越強，以至於揮刀拉出萬裡刀光，三兩下殲滅軍隊，以戰爭吞噬戰爭，這才是戰爭途徑正確的應用方式。

  “我只有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才會感到快樂，對我來說那就是廝殺。”赤澤佳世認真地說。

  “那麽，等你恢復之後，我派你去前線，對抗惡魔的戰線需要你。第一，你將以戴罪之身立功，這些功績可以抵消你犯下的罪行；第二，你如果被人類防禦計劃看中，你就能得到魔女對策局的庇護，這樣就不必擔心未來被殺，或者被尋釁報復。”張肅認真地說。

  “……明白。”赤澤佳世歎了口氣。

  事已至此。

  她也知道自己的“憂國”殺了不少有能量的人物，如果她不及時尋找靠山，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死掉。

  先從戴罪立功的囚犯魔女開始，慢慢淡化自己的刺客身份，成為保護人類的魔女，通過參與“大型戰爭”來完成第二次破位，之後再回東溟人類世界，這樣才穩妥。

  “那就，明天我教你心靈防護課程，然後你就可以出發了。”張肅點頭。

  “好學嗎？”赤澤佳世感覺張肅幫了大忙。

  “非一日之功，不然我早教你了。”張肅搖頭。

  至少要多年苦修才能形成思維定式，讓心靈封閉如黑匣，令惡魔無從窺測。然而他自己也會變得冷酷，所以要常給自己找些快樂的事。

  “謝謝你，再次感謝你……”赤澤佳世認真向張肅道謝，隨後離開了。

  紅焰藏在裂縫後面好奇張望。

  “你這家夥還挺能解決問題的嘛。”紅焰道。

  “與神明大人相比還是差得遠了，您可是真正有飛升神力在身，能夠實現願望的魔女。”張肅道。

  “確實，畢竟我還是蠻強的。”紅焰驕傲地說。

  “那您的地道挖的怎麽樣了？”張肅好奇。

  “啊，要挖地道了。”紅焰一拍頭，“只顧著跟你聊天，還要挖地道呢，不然惡魔來了就完了！”

  “到時候我會保護你的。”張肅轉頭看向裂縫，“不用那麽擔心，神明大人。”

  “你先保護好自己吧！她還沒走遠呢。”紅焰把裂縫關上，回去挖地道了。

  張肅往外看，果然看到赤澤佳世在花園外的夜色下等著，還以為她回去了。

  “帶我去你的房間。”赤澤佳世昂頭說。

  “什麽？”張肅不解。

  “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我這樣的人，一定要找足夠強的人才行，我馬上要奔赴前線，這是最後一個月夜，不然再難見到我了。”赤澤佳世說。

  張肅會意。

  一句話、一個吻、一杯清酒，赤澤佳世便萬事俱備。

  “——我是帶著榮譽這樣做的，希望你也是。”赤澤佳世盯著張肅的眼睛。

  她手癢難耐，想找比劍柄更堅固的東西。

  當她找到的時候，赤澤佳世認真的眼神也轉化為一絲柔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