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堵上心靈之傷
  散會不久，張肅就收到愛蒂絲的私信，要和他單獨聊聊。

  屈服於愛蒂絲意味著災難，但抗拒她又讓張肅感到痛苦。

  “？”蓮霧掃了一眼張肅，感覺他正陷入某種艱難抉擇。

  蓮霧聽說過愛蒂絲的事，與她靠得太近絕對有大麻煩。

  可愛蒂絲像是拿一根細線將張肅拴住了，無論如何無法切斷。

  蓮霧往後退了一步，背靠辦公室的鵝黃窗簾。

  她衷心希望張肅能免於愛蒂絲的引誘或折磨，感覺就像看著張肅走進一團烈火，自己卻無力阻擋……

  張肅接入愛蒂絲的通信頻道，她的容貌再次呈現在熒幕上。

  愛蒂絲補過了妝，她雙唇殷紅如血，鼻梁高挑，顯得五官立體，整張臉精致迷人。

  煙熏的眼妝襯出雙目深邃，亮黃的瞳色銳利有神。

  尤其是當她凝視張肅的時候，明晃晃的勾人，張肅感覺自己要陷進去了。

  服飾也是點睛之筆，她穿著素白的辦公襯衫、一絲不苟的漆黑長褲，搭配起來顯得甚是嚴肅。

  可一想到是愛蒂絲，它又襯托出一種深淵般的美豔。像是把最古老的罪惡封進籠中，讓人更想看到端莊面貌下隱藏的放縱。

  多好看，張肅永不遺忘。

  甚至他感到一些懷念和滿足，前世愛蒂絲也總是這樣，給他以無限的希望。

  “我把獎金轉給你了”愛蒂絲的聲音輕柔沙啞，帶著些異國口音。

  張肅看到轉帳通知，手指懸停在屏幕上，數字很大，扣完稅後還有3700萬円，這就是愛蒂絲給他申請的個人獎金。

  “多謝。”張肅不由得說。

  “你工作出色，受賞當之無愧。”愛蒂絲微笑，她勾起紅唇，如一支嵌入張肅內心的吊鉤。

  “但您的話會讓其他監督對我產生惡意，這無益於魔女對策局的團結。”張肅道。

  “他們都嫉妒你，這會讓他們發憤圖強。”愛蒂絲輕聲說。

  “我會用這筆錢繼續建設安心院，完成魔女收容工作。”張肅道。

  他竭力保持平靜，愛蒂絲非常危險，她的甜言蜜語中潛藏著惡毒的目的。

  然而通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又顯得很溫和，散發出一種莫名真摯的暖意。

  如果張肅卷入事端，愛蒂絲就會幫他脫困，就像之前東洲之壁的事件一樣，一旦愛蒂絲介入，事情就好解決許多。

  也許她能幫忙解決所有麻煩。

  “去給自己買點好東西，這是伱應得的，你知道嗎？”愛蒂絲一隻手托著下巴，眨眼看向張肅，她的美貌有攝魂奪魄的效果。

  她的言行舉止是程序化的，有條不紊，張肅好奇是怎樣的經歷塑造了愛蒂絲今天的人格。

  也許她想盡職盡責保護人類，但不管她的動機如何，張肅都不能成為她計劃中的棋子，他得靠自己的智慧走完這條路。

  “……局長大人不會還有別的安排吧？”張肅問。

  “很快，按照章程，7月的時候高級監督就會前往你所處的安心院進行流程核查，調查清楚安心院一切違規之處，我希望你能順利通過檢查，畢竟，我覺得你比其他人都優秀。”愛蒂絲真誠地說。

  “您過獎了。”張肅感覺難頂了。

  他不得不應用心靈防護課程。苦痛的回憶在他心裡凝成一面冷峻的黑牆，但愛蒂絲很快就將找到可乘之機。

  “不要。”愛蒂絲輕輕開口，“不要對我用心靈防護。”

  “您怎麽知道？”張肅問。

  “眼神會變，你一定在想那些折磨人的回憶，不要想。看著我。”愛蒂絲與張肅對視。

  愛蒂絲難以捉摸，前一秒像冷漠的導演，安排人間劇場戲幕開演，下一秒又盡情揮灑熱情的微笑與讚賞，像是真誠的女友。

  情感上的債務比物質更不好欠，張肅隻想盡快結束通話，他怕自己就此沉淪。

  “……明白，那麽，接下來就是要努力建設安心院，希望順利通過核收標準。”張肅道。

  “我對你抱有很大希望，我永遠相信你能做到這些事情。你會安然無恙，你會功成名就，你會打破一切災難，拯救你自己，以及所有人。”愛蒂絲柔聲說。

  愛蒂絲會幫你的。

  她不再說話，依舊是等著張肅先掛斷。

  仿佛如果他不結束通信，愛蒂絲就會永遠這樣隔著熒幕凝視他一樣。

  每次張肅猶豫的時間都比之前更長一些。

  蓮霧忽然伸過手來，替張肅切斷視訊信號。

  “？”蓮霧不明白張肅為何那麽著迷於愛蒂絲。

  “我不知道。”張肅往後一仰，閉上眼睛，椅子發出嘎吱一聲，艱難地支撐著。

  蓮霧爬上張肅的桌子，坐到桌面上，兩手按著自己的紅巫女裙，用包裹棉足袋的小腳踩踩張肅，以示不滿。

  “……！”蓮霧給張肅講了個故事。
    蓮霧的生母名叫瑞惠，生下蓮霧後就到安心院出家，負責擔任看守月華姬的巫女，已死20年。

  月華姬身邊無數的骸骨當中就有蓮霧的親生母親，這是安心院家女性的使命。

  蓮霧未來也可能成為那些骸骨之一，完成安心院家這一代的守望。

  無論如何，瑞惠死後，安心院秀行又娶了一個新婦，淺見雅子，她真是個實打實的燒火，完全將秀行迷住了。

  原本勵精圖治的父親，後來也一點點頹喪下去。

  蓮霧從小寧願自己一個人待著，也不願跟後母相知相識，淺見雅子也從不待見蓮霧。

  這便是蓮霧最早養成不說話習慣的時候，蓮霧的沉默像一道有意為之的障礙，用來保護自己。

  她本能地害怕那樣的女人。

  而愛蒂絲即將在她面前把張肅迷住，就像她父親沉醉於新婦一樣，這兩件事都讓蓮霧感到恐懼。

  蓮霧總是要拍拍臉才能鼓起勇氣說出話，所以在講完這個故事後，臉都拍紅了。

  “我也想盡力避免被愛蒂絲抓住。”張肅無奈地說。

  但沒辦法。

  前世沒有蓮霧，張肅工作的動力有一部分就來自於愛蒂絲，他可以說是與愛蒂絲親密無間。

  那四年裡，愛蒂絲給張肅的幫助無限大，她同時扮演著張肅的導師、上司、對手、至交好友、戀人……

  與愛蒂絲的回憶像一張被打濕的信紙，不過不是淚水。

  “！”蓮霧搖晃張肅。

  他得戰勝自己。

  蓮霧眼裡的張肅是個可靠的人，但即便他也有自己的弱點，那就是愛蒂絲。

  她下了決心，一定要找到保護張肅的辦法。

  於是她讓張肅躺好，然後開始給張肅做心理分析。

  蓮霧學富五車，那麽多書沒有白讀。

  她在手機上鍵入文字，然後用AI朗讀功能給張肅提問題，這樣利索一點。

  “見到愛蒂絲的時候，第一個感覺是什麽？”

  “衝動……一種難以遏製的衝動。”張肅說。

  “什麽樣的衝動？”

  “如果坦白的話，蓮霧小姐就會把我趕走的那種衝動。”張肅說。

  “哼，你已經出賣了你自己。但那種感覺只是淺層的，你還有更深層的心理動因，讓你特別喜歡愛蒂絲。所以說出你的第二感受。”

  “第二感受就是……很放松，很安全，就像回家了一樣。腦海中空空如也，沒有了之前看似巨大的煩惱或挫折。好像愛蒂絲會安排好一切一樣，無需害怕風險。”張肅回憶自己的感受。

  “！”蓮霧若有所思。

  她原先還不明白為什麽張肅會這樣輕易地喜歡愛蒂絲，現在蓮霧想清楚了！
  在安心院的大家面前，在外面的市民與士兵面前，張肅必須剛強勇毅、足智多謀，必須算無遺策、深謀遠慮。

  背負著那麽多期望與責任，張肅無意識中已經積累了巨大的壓力，他匯報了許多功勳，但這些功勳都需要耗費精力去維護，還有一系列前因後果。

  可在愛蒂絲面前，張肅會有一種得到保護的感覺。

  他不必扮演“勇敢”、“堅強”的形象，沒有任何包袱，一切社會壓力和外部要求煙消雲散。

  來自愛蒂絲的溫暖深入骨髓，這對任何男人來說都難以抵擋。

  這樣的話，張肅距離成為愛蒂絲手下的工具人只是時間問題，也許他自己無所謂，但在蓮霧很可怕！
  那蓮霧該怎麽辦呢！她又不像愛蒂絲那樣富有外在魅力，而是小小一隻。

  沒辦法了，蓮霧必須發出她內心深處的聲音，為了張肅，為了安心院的未來。

  蓮霧把張肅的大手握在她柔軟的小手之間。

  她閉上眼睛，身體前傾，與張肅額頭相抵。

  張肅深呼吸。

  他的思緒平靜下來，感到蓮霧正在從靈魂層次進行接觸，兩人心靈相接。

  蓮霧看到張肅用來進行心靈防護的那面黑牆，上面滿是血汙的記憶。

  她仔細觀察，不由得感到訝異，這是一段陌生的回憶，格外慘痛，足以讓她從心底同情。

  惡魔摧毀了安心院，月華姬突破封印，身影從地底鑽出，卡蒂被殺，還有許多她不認識的魔女都慘死在戰鬥中……

  這樣的記憶不知從何而來，但張肅就是帶著這樣的沉痛回憶一直生活！在它的激勵下，張肅才能心如鐵石。

  而愛蒂絲承諾會幫張肅，她的存在就像毒藥，侵蝕了張肅的心防。

  這份力量在這道黑牆上留下了縫隙，現在蓮霧就是來補上這條裂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