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人生路口
  “阿信，你說，我們現在缺錢嗎？”

  就在青丘信心中費解的時候，凌易平淡的聲音在這簡潔、寬敞的辦公室中響起。

  “缺錢？”

  青丘信微微有些愣神，他已經好久沒接觸過這個詞了。

  哪怕是當年還在【水木公國】的時候，彼時的【鐵匠協會·水木公國分會】僅僅只在鬥羅大陸一隅之地運行，作為協會副會長青丘禮之子的他，也從來沒有為錢財這種俗物煩惱過。

  當然，這不是說青丘信不食人間煙火，僅僅只是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幾乎沒有因為錢財而產生什麽苦難。

  之所以熱衷於賺錢，是因為他將【青木商會】當做了實現自我人生價值的一個渠道與媒介。

  這個目標，還是在凌易的影響下形成的。

  如果沒有遇到凌易，也許青丘信會如鬥羅大陸九成九的魂師一樣，將修煉放在第一位，一生不是在冥想提升魂力，就是在前往魂獸森林獵取魂環的路上。

  修煉，戰鬥，再修煉，再戰鬥……不斷的循環往複，直至生命終結。

  中途也許會在自身意願，亦或者家族影響下，娶一個或者多個女性魂師，孕育後代。而後代們也會重複著他那修煉與戰鬥的循環，一直這樣循環下去。

  這種一眼可以望到頭的人生，曾經的青丘信，以及鬥羅大陸九成九的魂師，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直到青丘信、隆因、張慕楓他們遇到了凌易。

  他們開始恐懼，恐懼自己與自己的後代們，活的像個機械木偶，從出生到死亡，一切都被既定的命運規劃好，像一幅黑白灰三色的簡筆畫那樣，最終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中，一絲痕跡都不會存在。

  “易哥，這是兩碼事~”

  搖了搖頭，青丘信將腦海中繁雜的念頭甩開，眉頭微蹙，沉聲道：“首先，沒有人會嫌自己錢多，這是你以前告訴我的，資本應該貪婪，有限度的貪婪可以讓人在不迷失的前提下，一直保持旺盛的進取心。”

  “其次，我們這些人現在是擁有了足以傳承十幾代的龐大財富，可底下的人卻沒有我們的際遇，他們的收入與財富，僅僅只是讓他們在當前的鬥羅大陸上勉強富足而已。”

  “用易哥你的話來說，就是小富且安康。”

  “如果咱們【青木商會】的利潤降低，直接受到影響的人就是他們，一旦他們的收入下降，且不提工作積極性之類的問題，後續的消費上，哪怕我們有再多的刺激手段，也很難在讓市場上流動的資金維持原先水準，更別說繼續提升了，這不符合易哥你之前提到過的藏富於民理念……”

  聽著青丘信的據理力爭，凌易沒有生氣，反而在眼角逐漸暈開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咚~咚~~”

  屈指以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面，凌易嘴角含笑的道：“阿信，你能夠說出這些，易哥很高興，這說明你這些年的工作中，已經將當年我教給你們的東西消化吸收，有了屬於你自己的理解。”

  道理都是些很淺顯的道理，可以說隨便拉個凌易前世的網民，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一些常年混跡知乎與B站等地的鍵盤俠們，甚至可以說的比那些高校教授都要全面且簡練。

  問題是凌易所在的地方是鬥羅大陸，一個人均教育比不上前世小學肄業水平的畸形世界。

  更別說，青丘信也許在大道理上說不出什麽至理名言，也做不到總結過往經歷出一本書的程度，可論在【青木商會】管理的實際操作上，絕對是合格，甚至是優秀的。

  青丘信沒有因為凌易的讚賞而露出笑顏，雖然在心中生出了一股被認可的滿足感，可他知道，易哥後面恐怕就要說‘但是’了。

  易哥曾經說過，‘但是’之前的話，都是毫無意義的。

  凌易的目光在青丘信的臉上掃過，輕易看出自己這個小老弟在想什麽，先是莞爾一笑的搖搖頭，隨即瞬間收斂笑容，聲音平淡的道：“阿信，今天易哥再教伱一個關於資本的道理。”

  “在資本理念中，富人最大的財富並非金錢，而是窮人！”

  “啊？”青丘信聞言一怔，滿臉懵逼：“窮人？”

  “對！”凌易頷首，接著說道：“只有窮人存在，富人的錢才有用，不然就是一堆廢銅爛鐵堆積的數字。”

  赤裸裸的話語，將青丘信帶入了一個殘酷的世界觀中。

  “只有交易與買賣，金錢才有其存在的價值，作為一個衡量價值的單位與標準。”凌易臉上浮現一抹嘲諷之色：“只有當一部分人口袋空空，需要金錢來維持自身生存的時候，他們的肉體與靈魂才會被自願的去接收富人的驅使，為了那名為酬勞的金錢……”

  “阿信，你要記住，你我生活的人類社會，人類本身才是最大的財富，而不是那些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穿不能住的魂幣本身。”

  “阿信，你要記住，【青木商會】最大的價值，不是我們囤積了多少的物資，以及賺取了多少的財富，而是我們商會中的成員，以及與我們商會產生交集的那些人，在鬥羅大陸上佔據了多少的人口份額。”

  “當我們發出一條收購某種礦石，或者藥草的消息，如果整個鬥羅大陸的人都開始去尋找這個礦石、這株草藥的時候，【青木商會】的‘財富’才是真正的達到了這世間的巔峰！”

  青丘信眼中浮現迷茫之色，凌易的話他聽懂了，卻有些無法理解。

  在他與大部分的人認知中，有錢，就可以買到很多東西，果腹的食物、蔽體的衣衫、居住的房屋……

  如果擁有更多的錢，他們可以搬到更大的城市，讓自己與子孫後代接收更好的教育，可以吃更具營養的食物，可以穿戴防禦性更強的防具，可以住在天地元氣更濃鬱的位置……

  但現在，凌易的話卻有些顛覆了上面這些認知。
    “可這……”青丘信一時間想不通，也就不再繼續想下去，這是凌易曾經教他的，開口問道：“這和咱們下調【天鬥帝國】北地食物類物資價格，有什麽關聯嗎？”

  面對青丘信的提問，凌易輕描淡寫的笑道：“因為我想將整個天鬥北地的糧食買賣都掌握在【青木商會】的手中。”

  “什麽？！”青丘信雙眼一瞪，看著凌易那張笑容和煦的俊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從『極北之地』寒流南下肆虐，【天鬥帝國】北地的糧食產量銳減，如今起碼有六成的糧食都是靠著我們【青木商會】自南方調撥過來，才勉強穩定住了糧價。”

  凌易說道：“可有很多村鎮居民，他們原本是不用花錢購買糧食，只需要在土地中躬耕，就能獲取自己與一家人一年的口糧。”

  “雖然現在改種「藍銀小麥」，因為與「藍銀稻米」的差價，可以補足這其中的差距，自己種的加上購買的，可以維持原本的生活水平，可有不少地方的貴族卻趁機提高糧價，讓不少家庭回歸了當年「藍銀稻米」未推行前的境況。”

  『冰封森林』北邊的雪山空缺，是凌易親手轟開得，寒流也是他放進來的。

  雖然「藍銀稻米」也是他推行的，鬥羅大陸全體民眾的生活水平也是因為「藍銀稻米」與「藍銀草」的推行而得到了提升，如今倒退回去，主要責任怎麽也不應該怪到凌易的身上來，應該將那些趁機提高糧價的貴族吊路燈。

  不過凌易卻懶得去一一找那些貴族的麻煩，更不會搞什麽精準扶貧的面子工程，他只需要替【天鬥帝國】行使關於糧價宏觀調控的權力，將一切重新引導到‘正軌’上來，讓天鬥北地的民眾可以安心生活，繼續努力造人，不必為自身與後代的生活與成長而煩惱就行。

  明顯察覺到這其中意義的青丘信一時無言，好一會兒後，方才低聲的問道：“易哥，這些問題，是【天鬥帝國】官方，或者說，這是雪夜該考慮的吧？”

  ‘總感覺易哥將【天鬥帝國】民眾當成了自己的民眾了。’青丘信心中泛起了一絲嘀咕。

  哪怕是【武魂殿】，致力於全民武魂覺醒，傳播天使榮光，教皇千尋疾都不會在雪夜大帝都不在意的情況下，去越俎代庖的干涉【天鬥帝國】境內某地糧價，只為了當地的民眾可以生活的更好。

  “行了~”凌易擺擺手，不甚在意的道：“雪夜是雪夜，我是我，我要做什麽，無需管雪夜怎麽想。”

  “呃~”青丘信點點頭，道：“好吧，易哥你都這麽說了，後面的事情，我和芒狸會處理好的。”

  一開始的反對，是因為凌易的信任，讓他坐在【凌雲城】‘商業司’副司長之位上，兼管【青木商會】大部分事宜，他不希望因為凌易的一時心善，從而影響到【青木商會】本身的利益，那不僅僅會降低【青木商會】中下層成員的收益，還會影響到凌易在【青木商會】成員眼中的形象。

  凌易已經被【青木商會】的諸多成員視之為神，在青丘信的眼中，神是不能有一絲汙點的。

  不過既然凌易現在執意要施行降價的計劃，那他所要做的，就是怎麽更好的執行下去，更快的達到凌易想要的目的。

  ……

  『天鬥城』東南百裡外。

  一輛馬車停在了一條三岔路口前，改換了面容，體內魂力氣息也有所改變的時年，手中韁繩微微放下，扭頭對著身後的車廂內低聲道：“大師，我們接下來往哪邊走？”

  車簾被掀開，露出了玉小剛那張因為武魂進化，英俊不少的面孔，一對眼底隱現紅光的眸子掃視前方路口。

  “大師，”時年抬手朝前指去，恭聲說道：“右邊這條路，是前往『天鬥城』的。”

  “左邊這條路，是前往『落日森林』的。”

  “您看，咱們是先去『天鬥城』修整一番，采買一些對應的物資，還是直接前往『落日森林』？”

  耳中聽著時年的話，玉小剛卻忽然扭頭看向了自己等人來時的路，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在『凌雲城』時，凌易說過的一番話。

  “小剛，眼前這三條路都通往不同的地方，研究院、大校場、圖書館。”

  『凌雲城』的街頭，凌易漫步行走在人流中，一邊對著四周的行人回以笑顏，一邊對著身後亦步亦趨的玉小剛說道：“這三條路就像你我的人生，每一次的抉擇都會開啟不一樣的人生。”

  “你走在你自己的人生路上，對與錯，是與非，都需要你自己去判斷，不要被喧囂的人群左右你的想法，堅持下去，即使失敗，你也會脫胎換骨！”

  凌易的話還在腦海中回蕩，玉小剛眼前突然浮現了數天前，羅格鎮外的小山上，‘血鳥’安達利爾臨死前的那個眼神。

  那個明明武魂屬性邪惡，卻一生都在為平民魂師的求學而奔波勞神的老人，在被吞噬前的眼神，竟然不是憤恨，而是擔憂？！
  是在擔心我為禍世間嗎？

  玉小剛如此想道。

  可笑！那些普通的螻蟻也值得我去屠戮？！
  千百位普通人，也比不上一位二環大魂師與暗勁武者的價值！
  更別說，對於即將突破到八環魂鬥羅的自己，五環魂王與淬煉髒腑的化勁武師以下的人，已經沒有了獵殺的必要！
  眼底戾氣一閃即逝，玉小剛將心中剛剛浮現苗頭的一絲愧疚掐滅，重新審視眼前的岔路口。

  是先去『天鬥城』修整一下？
  還是直接去『落日森林』？
  時年與弗蘭德都已經被改頭換面，即便是【凌雲城】的趙無極等人當面，也認不出後者，更別說前者之前只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尋常魂王而已。

  至於玉小剛自己，隨著武魂進化，身形與面貌經過一步步優化，已經與曾經那個普通的他有著天壤之別。

  玉小剛自信，哪怕是父親玉元震當面，恐怕也要仔細打量好一會兒後才能出五官輪廓上認出他來。

  所以，該怎麽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