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看我的眼神，跟看孫子似的
  楚南檸自然不是用自己本來面貌，她手中可有當初得到的四張人皮面具。

  這次，她用的是一個年輕女子的，那女子的人皮面具平平無奇，是那種走在人堆裡，不會讓人想看第二眼的存在。

  她騎馬而行，馬兒風馳電掣，一直到城門處四五裡，她將馬撥離官道，避開可能有的視線，將面具除掉，把馬放了，再往往前走一段，那裡有一輛馬車，車夫見到她，立刻下馬，擺好踏腳凳。

  她上了馬。

  車夫便駕著馬車晃晃悠悠地回程。

  她在馬車裡換了一身衣服，安坐著，馬車進城。

  她去了錦葵巷。

  今天裴老夫人這裡有客。

  這讓楚南檸有些好奇。

  祖母自從做生意後，果然慢慢開始恢復北境將軍府主母之風了。

  此刻，廳內，商景禦穿著一身文士青衫，更顯君子如玉。

  他長得好，長眉斜飛，眼如星月，唇紅齒白，鼻直肩寬，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微笑，端坐時背脊挺直，說話時出口成章。

  裴老夫人笑著道：“景公子，實沒想到，你還會再來看我這個老婆子，我這兒客人少，招待不周，你別見怪！”

  商景禦道：“晚生掛念著老人家的腳傷，經過這裡，所以來看看。老人家的腳傷可痊愈了麽？”

  商景禦眉眼一動，江遇就把手裡提著的禮包放在幾上，道：“老夫人，這是我家少爺特令我買的補品，少爺說和老夫人甚是有緣，希望老夫人早日康復！”

  “一把老骨頭，可沒這麽嬌貴，我早就好啦！”她的腳不過是扭了一下，當天沒下地，現在已經三天了，她行走都無礙了。

  難為這個好後生，每天都來看她，這次還帶了這麽多禮物。

  這孩子好啊，尊老愛幼，善良熱心。

  商景禦道：“老人家的傷沒事就更好了，不過還是要小心些，多坐少走動，過上個三五天，待完全好了再走動不遲！”

  裴老夫人連聲應是，這兩天她連鋪子都沒去，她讓廚房做了精致的糕點送來。

  商景禦拈起一塊點心，道：“這水晶糕果如其名，剔透有致，模樣精美，這荷花糕帶著淡淡荷香，清新清甜，不渣不膩……老人家的廚下有位巧手！”

  裴老夫人笑著道：“這些也是我那孫女愛吃的，廚房做得多，就熟啦。”

  商景禦微笑道：“老人家家裡的氣氛晚生甚是喜歡，我家規矩大，從沒體會過這樣的親情。”

  他說的倒也是實話，哪怕是家宴上，一家人在一起，也層級分明。

  裴老夫人一想，她聽說過北境的周家，就是這樣，想來世家都是如此。

  她笑道：“窮家小戶沒有這麽多講究，富家大戶，規矩是要森嚴些！”

  “親情原本不應分得這般疏離，人心也不應如此隔閡。又或者是晚生親情緣薄，倒是覺得和老人家更是投緣些！”

  他之前還自稱晚輩，現在直接自稱晚生，說話又討喜，裴老夫人笑著道：“你說的是，親情不應疏離，為著規矩傷了親情，似乎不妥，世家大族的規矩，和我們小門小戶的不一樣。這點老婆子我也說不上哪好哪不好，但存在總是有原因的。你若喜歡老婆子這兒，便多來玩！”

  這時，青枝進來道：“老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裴老夫人臉上一喜，站起身來，道：“我孫女回來了，我去接接！”

  商景禦也起身，道：“晚生也一起！”

  裴老夫人經歷過北境的率直豪爽，又經歷過三年的逃荒磋磨，並不古板據固，加上她覺得景公子此人文采過人，又是舉子，有上進心，將來不愁沒有好前程，而且，她還聽景公子說，以後成婚之後，不會與家中長輩住在一起，會另辟府單過。

  她覺得這於蘭兒來說，也算是一樁好的姻緣。

  只要蘭兒和這位景公子互相能看上眼，兩人未必沒有可能。

  現在有她在場，兩人也不算私下相見。

  楚南檸來到院中，看見商景禦，著實驚了一下。

  她是聽說祖母有客人，但沒想到，祖母的客人是這位呀。

  而且，商景禦這是什麽打扮？
  平常錦衣華服，打扮得像個紈絝，今日一襲青衫磊落，都透著一股文質彬彬，君子如玉的氣息，好像換了一個人。

  是見過幾次，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己看錯。

  商景禦衝著她一笑，抱拳拱手，行了一個很標準的文人禮：“蘭小姐，在下景禦有禮！”

  裴老夫人笑呵呵地道：“蘭兒，這位景公子是進京參加春闈的舉子，麟州人，幾天前他救了我一命，又送我回來。今日我正準備留他用頓便飯，以表感謝！”

  參加春闈的舉子？麟州人？
  真會玩！
  楚南檸道：“多謝景公子救我祖母。”

  “蘭小姐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是老夫人客氣了。”商景禦笑得風度翩翩，“不過老夫人是個豁達的人，我與老人家相談甚歡。家中有這樣的長輩真好，蘭小姐好福氣啊。”

  楚南檸道：“是！”

  她想想，祖母這裡也沒有什麽值得算計的，祖母對他特別親厚，大概是想起了她的孫子。商景禦和祖母的孫子裴霆安年紀差不多。若是他真的和祖母相談甚歡，也是一件好事。

  做生意是能轉移一些祖母的注意力，但有些情感上的空缺並不是金錢可以彌補的。

  哪怕她每天陪伴，在祖母心裡，一樣也無法消除她失去孫子的心中之痛。

  裴老夫人道：“蘭兒，我讓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點心。正好，你和景公子一起嘗嘗！”

  楚南檸留下用了飯，商景禦自然也一樣。

  這頓飯吃得很怪異。

  楚南檸看到商景禦真的像個普通的舉子一樣，帶著幾分到京城的興奮和仰慕，以及對未來的報復和展望，對春闈的期待和自信，與老夫人越談越投機。

  之前沒有見過此人，大概會真的覺得他就是一個來參加春闈的舉子吧！

  但老夫人是真的很開心。

  所以楚南檸也沒有揭穿他。

  一頓飯結束，楚南檸原本是想留下來陪陪老夫人的，但現在顯然是弄清商景禦的目的更重要。

  所以在商景禦告辭的時候，她也表示要離開了。

  老夫人不但沒有阻攔，還很高興。
    這頓飯她也觀察過了，雖然蘭兒和景公子並沒有說多少話，但兩人也沒有冷場，景公子翩翩公子，蘭兒沉穩莊重，兩個人的樣貌都是頂頂好。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啊。

  現在兩人一起走，她這個老婆子當然不多事了。

  只是，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想到霆安，老夫人的心裡湧上濃濃的悲傷。

  如果霆安還在，他和蘭兒才是最般配的。她這個做婆祖母的，又怎麽會把蘭兒推到別人身邊呢？
  可霆安不在了，蘭兒已經蹉跎了三年，不能再耽擱她下去了。

  他們裴家，虧欠了這個孩子。

  蘭兒也是個好孩子，只有她找到了好的歸宿，自己便算死，也能瞑目了。

  走出門，楚南檸就翻了個白眼。

  商景禦輕輕一笑：“怎麽，一離開你祖母面前，你就不裝乖了？”

  “說吧，你有什麽目的？”楚南檸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商景禦摸著下巴：“目的嘛，我還沒想好！”

  楚南檸皺眉：“有什麽事你衝我來，她一個老人家，經不起宣王殿下你的手段！”

  商景禦揚了揚眉，好笑地道：“小外甥女，你以為我要對一個老人家使什麽手段？”

  “那你為什麽找她？還假扮麟的舉子，將她騙得團團轉！”

  “哎，你可別這麽說啊。”商景禦趕緊澄清：“我可不是假扮舉子，而是你那祖母見我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文質彬彬，才高八鬥，學富五車，這才一眼看出來我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舉子。我也覺得這身份甚好，所以我沒有澄清說明罷了。怎麽就叫騙了呢？”

  “宣王殿下別來這些虛的，還是說說你為什麽要接近她吧！”

  見楚南檸面色冷冷，商景禦有些訕訕，他道：“我也不算騙你，你祖母的確豁達熱情又親切，這些是我在我祖母身上都沒有感受到的親近。這和他是不是你的祖母沒關系，這就是我與她老人家的投緣！”

  商景禦頓了頓，不太自在地道：“我也不是有心隱瞞身份欺騙他，只是我的身份要說出來，你覺得她對我還能像今天這樣嗎？我缺別人對我畢恭畢敬嗎？我就缺這種人與人之間最真誠的交往，不涉及身份地位，也不涉及利益交換，輕松自在！”

  楚南檸：“……”

  她聽到了什麽？
  這位身份尊貴的皇子，缺愛缺自在？所以在祖母這裡找了？

  好像祖母也的確是很開心，很喜歡他這位景公子。

  她緩了緩道：“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會管，但是，宣王殿下，若我祖母因此受到傷害，我雖人微言輕，也必為她討個公道！”

  商景禦搖頭歎息：“所以你看吧，你明知道我沒有惡意，只因知道我的身份，就對我諸多猜測，還覺得我會對老人家不利。別人接近我，或為名或為利。他們所圖的，我身後的身份而已，現在老人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才能和她日常相處，享受一下平常人的快樂。這點，小外甥女你是不會懂的！”

  楚南檸：“……”

  她向天翻個白眼，無語地道：“宣王殿下莫要玩脫了才好！”

  說著，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商景禦站在原地，看著她的馬車緩緩離去，他不禁笑了笑。

  也轉身走向自己的馬車。

  那是一輛看著很普通的馬車。

  畢竟這樣的馬車，才符合他一個外鄉趕來京城趕考的舉子的身份。

  在演戲這一方面，他是專業的！

  江遇趕著馬車，道：“主子，明兒個還來嗎？”

  “來，怎麽不來？”商景禦挑挑眉，“不到這裡來，難道去賭場嗎？天天玩都玩膩了，還是到這裡來有意思，還有好吃的點心。你先前不也吃了不少？”

  江遇摸摸嘴巴，咂咂嘴回味，笑著道：“春闈還有三個月，主子可以玩個盡興！”

  商景禦神色悠然：“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江遇睜著眼看著主子，沒有詢問，他家主子那脾氣，願意說自會說，輪不到他一個下人去玩。

  果然就聽見商景禦輕聲道：“老人家的孫子，是北境的軍中人。三年多前的那場戰事，死了多少北境軍中人？老人家看我的眼神，跟看孫子似的。”

  江遇：“……”

  這話叫他怎麽接？
  馬車轉入正街，兩人說話的聲音小了許多。

  商景禦自嘲地笑了一聲，難辨心情的聲音從馬車傳出：“所以我這個宣王殿下能在京城做紈絝，安享富貴。其實是老人家的孫子和許許多多軍中男兒用命拚出來的。我就當一陣老人家的孫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江遇道：“主子真是仁義……”

  “呸，你再罵我，信不信我打你大板子？”

  江遇自己在嘴上拍了一記，眨巴著眼，笑嘻嘻地道：“主子，你有沒有發現，那位老人家看你的目光，不止像看親孫子似的，還像……”

  “像什麽？”

  “像看親孫女婿似的！”

  商景禦：“……”

  他摸摸下巴，再摸摸鼻子，仔細回想，又打量自己一眼，嗯，這一身青衫，被他這麽英俊挺拔，風度翩翩的人，都穿出不同的身價來了。

  面對這麽出色的他，那老人家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小外甥女嘛……

  嗯，的確很不錯！
  第一次見，他就覺得小外甥女是個挺有趣的人。

  他再一次打量自己，風流倜儻，君子如玉，他道：“你覺得小外……嗯，老人家的那孫女，會相中本王嗎？”

  江遇立刻道：“主子這出身，這長相，這氣度，這才情，這演……咳咳，就這麽一站吧，只要不是眼瞎的，誰會相不中？難得主子對一個女子感興趣，那主子是不是要安排屬下準備聘禮了？”

  “會不會太快了？”商景禦在馬車的晃悠中，道：“再過兩天，讓我和小外甥女多培養培養感情再說。畢竟這婚姻之事，兩情相悅才是人間至美之事。要不然，本王早就娶了，也不會到現在！”

  “讓開，讓開！小王爺出行，所有擋路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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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章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