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灘爛泥

  一片混亂。

  這片混亂中，那落拓男子被掀翻好幾次。

  但他也悶聲不坑，爬起來再打，再被掀翻，再次爬起來又打。

  很快，他原本就破敗的衣服就更破敗了，臉上也添了幾處青紫，連嘴角都被打破出血，身上也挨了不少拳腳。

  可他仍是咬著牙，還擊。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站起。

  眼神漸漸狠了起來，那狠中透著一股子憤怒和執拗。木棒早就被打飛了，之前的章法也沒有了，就像市井婦人打架一般，全都糾結到一起。

  楚南檸斷定了，這不是她要找的人。

  不過，經過這麽一輪，那人臉上的灰掉落不少，看到那露出的半張臉，楚南檸怔了怔。

  她好像見過！
  上次那個在巷子裡被一群官宦子弟揍的，不就是這個人嗎？
  這人可真慘，在城裡被官宦子弟揍，在這裡被乞丐揍，被搶東西，住破廟，是和夏馳霄換錯身份那個。

  她順手從牆上扳了半塊磚，內力一震，磚頓時變成碎塊。

  她一揚手，將那些碎塊打出，故意粗著聲音，喝道：“滾！”

  那一把碎塊散開，精準地落在打得最狠的那些乞丐身上。

  那些乞丐們或是覺得頭疼，或是感覺半邊身子麻痹，或是在疼痛之中不自覺松手，一時，慘叫聲一片。

  這時，一聲粗厲的滾字，便有如炸雷。

  難道這小子有幫手？

  二十多個乞丐，被打中有的有十幾個，那些沒被打的還不知情況，此時見到同伴倒在地上捂著各個地方慘叫，有些人捂住的地方不流出鮮血，嚇得也不敢上前。

  他們為了一口吃的，可以搶東西打人，可以使小手段坑蒙拐騙，但最是欺軟怕硬！

  在他們遲疑不定時，那粗厲的聲音又喝：“再不滾，後果自負！”

  眾乞丐眼現懼意，頓時爭先恐後奔向門口，那受傷的也連滾帶爬地逃離。

  不一會兒，剛才還亂哄哄的破廟，又只有那落拓男子一個了。

  落拓男子被打得有些慘，鼻青臉腫，原本躺在地上，但當乞丐們離開，他卻用盡全力地掙起身來，猛地撲向後堂。

  只是當他進去時，卻只見到後堂也是空蕩蕩，並沒有一個人影，只有那斷裂的牆上，似乎有半塊斷磚的新痕。

  他嘶啞著聲音，道：“在下夏振源……不，我也不知道我叫什麽，多謝你今天幫忙，請問高姓大名？”

  夏振源的聲音有些苦澀之意。

  活了二十二年，他叫了二十二年的名字，卻突然發現，也許不是自己的名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剛開始被趕出離陽侯府時，他還有些沒弄清狀況。他以為是他太過紈絝，所以父親母親對他失望了，故意想了那番說辭，好讓他迷途知返。

  可當他花光了手裡的銀子，再回府去想拿銀子，卻被趕出來，而且，看見那些下人鄙夷的眼神時，他才知道，這一切，可能就是真的。

  他不是夏家的兒子，不是離陽侯府的嫡長子。

  那他是誰？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懷疑人生中，他沒有錢，不知道能做什麽，他把身上的衣服都當了，把手中值錢的都賣了，最後，他一無所有了。

  他住不起客棧，只能去住破廟。

  破廟裡原本住著別的乞丐。
    他隻想要個地方棲身而已。

  但沒想到，乞丐也是分地盤的，而且地域意識特別強，明明那麽大的地方，就是不願意分一點給他住。

  不但打了他，還搶走他身上的銀子。

  後來，他學會了反抗。

  在離陽侯府族的時候，他也學過一些拳腳工夫，他用那些拳腳工夫，把那些搶了他東西，又來驅趕他的乞丐們揍了。

  那些乞丐嚇到了，嚇得抱頭鼠躥離去。他也不追，就在那地方窩了下來。

  前段時間，倒是有人給他送了二兩銀子。

  這在以前，還不夠他一頓飯錢的一個零頭，但當時，他卻很意外也很感激，有了銀子，自然要好好吃一頓。

  被搶怕了，還剩下一些碎銀，他換成大錢，藏好，到時餓了，可以買東西吃。

  但這些乞丐還是找過來了。

  他本以為自己可能要被打死了。

  這些天受的窩囊氣，還有之前的遭遇，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死就死，大不了和欺負他的人同歸於盡，他剛才已經紅了眼，是真想殺人。

  但有人幫他趕走了那些乞丐。

  他不知道是不是給他銀子的人。

  如今他就如街邊的一灘亂泥，別人避之不及，竟然還有人會幫他。他都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該可笑。

  劣質的酒化作濁淚從臉頰上滾落，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呢？

  從錦衣玉食的侯府嫡長子，到街邊的乞丐，這種天堂跌落泥淖的境遇，讓他的心境盡毀。

  他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應，他也沒有多失望，濁淚也在臉上漸漸乾涸，他回到原來的地方，往那草堆上一躺，倒頭就睡！

  他甚至都沒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傷。

  有些青腫的，有些已經流血的。

  他就那樣躺在乾草堆上，像一灘亂泥！
  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去想那些幹什麽？
  楚南檸悄然離去，不是她要找的人，就別去打擾別人的生活了。

  她不是聖母，也不是救世主，一個大男子，有手有腳，想過什麽生活是他的自由！

  追蹤錯了人讓楚南檸有些懊惱。

  難道到這個世界她的能力被削減了？不然，這麽簡單的事，怎麽會辦砸了？

  楚南檸不信，既然身手沒有受阻，能力怎麽會受阻。

  還是她有些輕看了古人，太過自負了。

  她已經追蹤三天了，左洪安應該就在這一片，他到底在哪兒？

  不管在哪兒，只要他沒有上天入地，她都能揪出來！

  楚南檸又回到那一片街區。

  太陽光線漸漸變得直射，街邊的小攤販們不少人已經賣光了手頭的東西，正收拾著殘攤準備回去。

  一個婆婆也在顫顫巍巍地收拾著身邊的兩個小筐，筐裡還剩下三兩根小青菜，旁邊幾個小孩子在她身邊玩，大人們也不叫，笑吟吟地邊說笑邊做自己手頭的事！
  這是些賣土特產的小攤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