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並不是一場夢
  那人寬肩窄背，俊朗挺拔，眉目清俊中透著英武，逆著光，越發顯得身形高大。

  楚南檸訝異：“夏將軍北境剿匪，這是功成回京了？”

  來人正是夏馳霄。

  他緩步走到楚南檸面前，目光落到她身上，幽深中似透著說不出的情緒，深邃中似有萬千未竟的言語。

  他說：“楚姑娘，好久不見！”

  楚南檸笑了笑，道：“夏公子，好久不見！”

  她笑的坦然且隨意，就像他還沒離京前那樣，眼裡有光。

  夏馳霄目光複雜，盡力地忍住洶湧的心潮。

  他克制又貪婪地看著她，這便是他的妻，成婚三年，彼此不知的妻！他心中暗潮湧動，翻江倒海，但除了一雙幽深的眼眸，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

  如果這時候，他對她說明真相，而後，逼她承認了他的身份，那便是對她最大的不公；可要他裝著若無其事，他也辦不到。

  楚南檸道：“你也來上香？”

  “嗯！來上香，來謝菩薩保佑我……得勝歸來，謝菩薩保佑我大有收獲！”

  “那是該拜謝！”楚南檸笑，道：“那不打擾夏公子了！我去找大師解簽！”

  她剛才求了一支下下簽，此時著實沒有再拜下去的心思。

  再說，夏馳霄來了，這大雄寶殿，一男一女跪在這裡算怎麽回事？

  於是起身，衝著夏馳霄笑著點點頭，揚了揚手中那支簽。

  夏馳霄目光緊緊追隨，看著她腳步輕快地離開，看著她走向右側，從那門裡出去，門後是偏殿，偏殿外，是一片空曠的場地，那兒偶爾會坐著一個年長的白須和尚，幫香客解簽。

  這是南山寺多少年的慣例。

  當然，有時候解簽大師不在，那些求得簽文的善男信女，便會將簽文拿去另一側偏殿裡，有專門解簽的廟祝。

  夏馳霄跪下，拜了一拜，隨手匆匆在簽筒裡抓了一支，也腳步匆匆地追隨過去。

  出了殿，他卻沒有看見楚南檸。

  天知道，他等這個見楚南檸的機會，等了多久。

  兩日前接到帖子，安遠侯府有賞菊會，他便立刻決定要來。

  昨夜他便難以入睡，腦中想過千百次今日見面，他該對楚南檸說什麽？祖母說，不可以夫妻身份綁縛她，須得她真心願意，他亦認同。

  那就如之前那樣相處吧？

  可若和之前一樣，她以為他已是有婦之夫，她亦自認自己是有夫之婦，那她又怎麽可能考慮他？
  心情複雜又糾結中，天終於亮了，他早早的就起身，平時從沒注意自己衣著的他，將衣裳挑了又挑，才選了現在這一身。

  他的心早就飛遠，連早膳都沒用，便想直接去安遠侯府。

  但那時著實太早，別人家辦宴會，去得太早，也是失禮。

  好不容易耐著性子等到辰時中，他再也不想等了，失禮一些便失禮一些吧。

  不過沈廈帶來了消息，安遠侯府的老夫人一早出門，要去南山寺禮佛。

  夏馳霄有些詫異，府中宴客，怎麽老夫人反倒要出府？

  不是說是為了讓楚南檸多認識一些朋友而辦的宴會？
  他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雖在北境剿匪，京中的事不是一無所知，安遠侯府為何接回楚南檸，安遠侯和夫人是什麽人，還有這之前發生的事，他都知道。

  老夫人今天去南山寺，也許，楚南檸也不在安遠侯府！
  所以，他沒有去安遠侯府，而是取道南山寺。

  若是他猜得不對，他會快馬加鞭趕回，若是猜得對，南山寺那個地方，也許更適合見面！

  他猜對了！

  所以安遠侯府這次賞菊會果然是另有內幕的，楚白奎真是無恥，借著楚南檸的名頭，卻並不在意她在不在府裡。

  能這麽做，必有陰謀。

  不過那一切都與他無關。

  不論什麽陰謀，他不踩進去就好了。

  楚南檸沒事就好了！

  他出了偏殿，到了廣場，廣場上，卻仍是沒有人。

  那個原本坐在那裡解簽的白須大師，不見蹤影。

  夏馳霄追去了廟祝所在偏殿，四旬左右的廟祝聲音洪亮：“施主可是要解簽？”

  夏馳霄搖了搖頭，他又出來了。

  廟祝看著他捏著簽文匆匆而去，也不阻止，只是含笑低眉斂目念了聲佛號。很多人求簽，都希望讓無妄大師去解，確定無妄師叔祖不在，才會到他這裡退而求其次！

  楚南檸走到廣場，一眼就見到那位白須無妄大師。

  此刻，兩人相距還有百米，但無妄大師灼灼的目光，卻精準又直接地落在楚南檸的身上。

  他衝著楚南檸招招手。

  一個和尚，會做出這麽接地氣的動作，楚南檸覺得有幾分新奇。

  對著一個寫了下下簽的簽支，她其實並沒有什麽解簽的欲y望，左右就是所求非所得，所願難達成唄。

  來這個世界已經這麽久了，她努力過，也到上輩子穿越的地方看過，卻一點頭緒也沒有，其實心中是有一些心理準備的。

  不過，她還是走向無妄大師。

  走得近了，無妄大師站起身：“施主，來來來，老衲有東西給你！”

  楚南檸莫名，她今天好像是第一次來南山寺吧？

  她也不認識這個老和尚。

  老和尚會有什麽東西要給她？確定不是認錯了人？
  帶著兩分好奇，加上自己此時無所事事，楚南檸便隨無妄大師離開廣場，從右邊台階上去，順著彎曲的階梯走道往前走。

  一路遇上不少和尚，皆讓到一邊，對無妄大師行禮。

  無妄大師也回禮，到了另一片禪院，走到左手第三間處，無妄大師道：“施主請！”

  這是一間寬大的禪房，裡面卻極其簡陋。

  只有兩個蒲團，一張茶床靠窗，余外，便再沒有長物。

  無妄大師示意楚南檸落座，而後，從茶床右側的小屜子裡，拿出一個東西，放在茶床上。

  看見那東西，楚南檸震驚地睜大眼睛。

  那是一個AK-921的彈匣，在這古代，突然看見這個東西，她能不吃驚嗎？
    當然，更讓她吃驚的是，那是她的東西。

  當初手雷爆響時，她正將這個彈匣裝進她的槍裡，只是還沒等裝進去，她就被那熱浪掀翻，然後來到這裡。

  她猛地起身，將那彈匣拿在手中。

  標準的5.58毫米彈藥，可以容納30發子彈的彈匣，還是一樣的手感，一樣的重量，冷冰冰，硬梆梆，然而，卻又讓她感覺一陣親切，還有一陣恍惚。

  她沒想到，她竟然還能看見這東西。

  雖然有彈無槍，這東西也沒有什麽大用。

  可這畢竟是上輩子最熟悉的東西，這證明上輩子的一切，並不是她的一場夢，那是真切存在的，實實在在的。

  她摩挲著彈匣，目光卻緊緊盯著無妄大師。

  無妄大師卻是老神在在的樣子，撫著須，露出一個微笑：“你果然認得這東西！”

  “不知大師從何處得到此物？”

  無妄大師淡淡：“從天而降！”

  “從天而降？”楚南檸不太相信。

  無妄大師卻笑了笑，道：“那日，老衲便是在此間院子裡，一個東西突然掉下，貼著老衲鼻梁砸落地下！老衲見此物奇怪，便收了起來！”

  “那大師為何覺得我會認識這東西，而且，在見到我的第一眼，便想拿給我看？”

  無妄大師抬起眼，深邃的目光似幽深的海，又像無盡的黑洞，能將一切東西都吸進去，他微微笑著道：“老衲雖不常出寺門，卻也不是一無所知的出家人。這東西，不是我朝所有，亦或說，不是此世間所有！既有異世之物前來，必有異世之人前來！”

  楚南檸心中大震，她看著無妄大師的眼神，幽暗深沉，卻又平靜如水：“那你又為何確定是我？”

  無妄大師道：“老衲當時便起了一卦，今日心血來潮，又起了一卦！”

  竟是憑著卦象便確定她？

  若是換在上輩子，楚南檸定嗤之以鼻，覺得這老和尚在信口開河。但現在，她相信這世間的確有高人。

  無妄大師道：“施主此來，是為覆滅這天下嗎？”

  楚南檸搖了搖頭。

  “那施主此來，是為何事？”

  “誤入此間！”她眼中忽帶了幾分希望，看著無妄大師，道：“大師可有法子，讓我回去嗎？”

  無妄大師抬眼，在她臉上掃過，似是有些訝然：“施主想回去？”

  “怎會不想？”楚南檸坦然，指指那彈匣：“這個世界，和我所在世界數百年前一般，經過數百年發展，一切都已不同，鐵鳥橫穿世界，巨龍地底暢行，信函瞬息而至，朝暮萬裡之遙……”

  無妄大師深深地看著楚南檸，眼裡現出一抹……幸災樂禍。

  楚南檸眨眨眼睛，她看錯了吧？
  一個高僧眼裡露出的不是悲憫同情，而是這樣的情緒？
  可她真沒看錯，她甚至看到面前老僧擠擠眼睛，孩子氣地笑道：“施主已成世間人，就莫再想異世事了！”

  楚南檸擰眉：“什麽意思？”

  無妄大師又道：“你不是求了簽？”

  想到那枝下下簽，楚南檸便更不想說話了。

  “嘟嘟嘟……”一陣水開的聲音。

  無妄大師徹茶，推了一杯到楚南檸面前：“總歸一條命，何處不安生？既已相融合，何必憶前生？異世與本世，鏡相本雙生，機緣有巧合，合為一人身。”

  老和尚說鏡相本雙生？她與原身其實是一個人，不過是不同世界的鏡相，才有不同的人生？如今合為一人？
  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麽安生，戰爭，貧窮，天災，人禍，皇權……各種因素交織，百姓不安生，並沒有什麽幸福感。

  但若真的回不去，她也真只能如面前老和尚所說，安生待在此間。

  楚南檸忽地道：“大師，異世之人多嗎？”他神色這麽淡定，讓她覺得她應該不是第一個。

  無妄大師聲音悠遠：“天地寬余，成三千大千世界。世人所在，不過一小世界。非本界，既異界。偶有一異世之人鏡相相奔合體，已是萬年難得，施主莫非以為這三千世界乃篩子不成？”

  楚南檸：“……”

  無妄大師微微笑：“施主，世間萬事皆有因緣際會，來必有來的道理，且放寬心，既來之則安之！”

  楚南檸苦笑，來都來了，又回不去，那不安之又能怎樣？

  無妄大師指指彈匣：“拿去做個念想吧！”

  楚南檸看一眼，搖搖頭：“我不需要這東西了！”

  回得去，多的是這東西，她哪需要從這裡再把這東西帶回去？

  回不去，她要這東西何用？
  無妄大師了然點頭，緩聲道：“施主，異界緣了，此間緣生，不必拘念！”

  楚南檸輕輕點了點頭，如果三千世界眾生皆是彼此鏡相，那她就真的沒有回去的可能了。

  離開禪院，她乾脆就在這南山寺逛了起來。

  畢竟是近千年古刹，又曾是國寺，屋宇綿延，氣派恢宏，行走在其中，似千年流光從身邊而過，歷史的厚重與古樸撲面而來。

  楚南檸站在南階的一片平台，這裡周圍有護欄，站在邊緣，能俯瞰整個山貌。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山風吹拂，似消散了不少心中悶意。

  那支下下簽，早被她扔了。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心似與這天地相融，卻又一切放空，什麽都沒想，一片空寂。

  她也不知道，身後某處，一個人也站了許久。因心情複雜，情緒雜亂，沒有邁出一步，隻遠遠看著她。

  楚南檸許久才從在這天地高遠中收回心神。

  她承認，老和尚的話對她造成了一定的衝擊，直到此刻，心中的煩悶才隨了清風而去。

  也是這一刻，她感受到被人注視，她猛地回過頭，並無意外地，她撞進一雙眸子裡。

  清亮，深遠，幽靜，沉默！
  她揚了揚眉，走過去，她笑：“夏公子，這次北境之行，想必一切順利？”

  夏馳霄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很平靜：“一切順利！多虧了你之前給我的輿圖！”

  楚南檸笑了：“這個功勞我可不敢當，我給你的，不過是北境一角，我所知的匪，也不過是北境一隅所有，能將北境山匪肅清，還百姓一片安寧，夏公子功德無量！”

  夏馳霄道：“不過是職責所在！”

  楚南檸忽地道：“夏公子，你是在跟蹤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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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